鄭南和李雷並沒有離開，他們在行政樓裡轉悠著，他們先去了對面的廠長辦公室，敲門發現沒有人在，後來到了廠辦打聽才知道廠長今天就沒來，聽說是家裡有事。
李雷聽完大怒：“我說那個姓馬的那麼囂張，感情這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呀！”
鄭南卻想到了另一點，俯身下來對廠辦的值班人員說：“麻煩這位同志通知一下廠長，就說有人要承包電子廠。”
值班人員抬起頭上下打量：“你們……”
有了先前的經歷，鄭南已經學會搶答了，直接拿出存單拍在辦公桌上：“我們有錢。”
看到兩萬五千塊的存單，廠辦職員也和傳達室魏師傅一樣激動起來，連連點頭：“好的您放心，我馬上幫您聯絡廠長。”
李雷這會也有點看明白了：“不會是姓馬的那個傢伙故意趁廠長不在，想騙我們錢吧。”
鄭南打手勢示意先不談這個，他們先給辦公室的門關好了，然後就等著廠辦聯絡。
要說這廠辦職員也很給力，先打電話給廠長家裡沒人接，後來又分別打了好幾個地方，才總算找到廠長。
“你叫什麼名字？在電子廠工作多久了？”鄭南突然問。
“我叫劉半山，是今年分配到電子廠的。”他如實回答道。
鄭南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不管李雷還是劉半山這時都以為鄭南是隨口一問，絕不會想到這會給他未來帶來怎樣天翻地覆的改變。
約摸半小時以後，外面傳來“嘀鈴”一聲車鈴響，是老廠長趕來了。
老廠長名叫吳平仲，他從電子廠建廠就在了，是第一批技術骨幹，後來一路從技術員做到了廠長，可以說一生都奉獻給了電子廠，是很受全廠尊敬的老廠長。
不一會敲開辦公室大門，風風火火的進來：“是哪位同志要承包廠子？”
這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他帶著一副老花鏡，看著很有學者氣息的樣子，他就是吳平仲老廠長。
老廠長進屋環視一圈，見有鄭南和李雷這兩個陌生人，老廠長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麼，直接問道：“小劉，不是說有人要承包我們電子廠嗎？那位同志人呢？”
劉半山指了指鄭南，鄭南繼續搶答的拿出兩萬五的存單：“就是我想承包電子廠。”
看著眼前的存單，老廠長嘴唇一張一合驚訝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感慨一句：“真是年少有為，可真有本事！”雖說劉半山電話裡告訴老廠長是個年輕人，卻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年輕。
這有二十歲沒有？
他哪來的這麼多錢？
想自己二十歲的時候還跟在師父屁股後面磨鐵皮，眼前這年輕人居然就能拿出兩萬五千塊錢來承包廠子了，真是了不得！
鄭南收起存單：“很抱歉，這只是為了證明我有這個承包的資格，那麼接下來說說承包條件吧。”
老廠長再一次汗顏，沒想到自己當了十年廠長，現在居然還要一個年輕人主導談話。
隨後老廠長穩住心神，請鄭南坐下慢慢聊，他告訴鄭南就和宣傳欄公示的那樣，不管誰能拿出兩萬五千塊錢，他都有資格承包廠子。
但老廠長同時也說：“但有一點，就是承包以後廠裡的裝置等資產依然歸廠集體所有，你不可以變賣。”
毫無疑問，老廠長這麼說是擔心有人承包廠子打著變賣的歪念頭。
不過鄭南聽後很放心，反正自己也沒動那種歪腦筋，而且廠裡生產裝置都還在，至少自己不會接收一個空殼子。
“沒問題，我承包下來要生產的，沒裝置怎麼行。”
鄭南認可老廠長的條件，但隨後提出：“但兩萬五的承包費太貴了，我並不認為電子廠值這個價。”
老廠長一下激動起來：“不值？怎麼會不值？你這後生根本不懂電子廠價值，他可是52立項的重要部分，參與了火箭發射和衛星製造的，你說他價值多少？”
老廠長用力拍著桌子，不知道是對鄭南不滿，還是為電子廠現如今的沉淪痛心疾首。
鄭南讓老廠長不要激動，自己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問廠子現在肯定欠了職工很多工資，也欠了很多外債是嗎？”
老廠長沉默了，半晌以後才幽幽嘆息：“要不是這樣，好好的廠子怎麼要尋求外人承包？”
老廠長告訴鄭南電子廠這幾年效益都不好，職工工資斷斷續續，現在已經欠了大半年沒發了，至於外債更是不計其數。
“具體數字要去財務查賬，但五十萬還是有的。”老廠長說這話頭都不敢抬起來，覺得非常丟臉，一個廠子給他搞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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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這廠子欠這麼多錢，不會我們承包下來，這債全轉我們頭上吧？”李雷偷偷問。
鄭南先看對面老廠長一眼，然後咧嘴笑著回答：“這是肯定的，要不怎麼叫承包。”
李雷一聽就急了：“這怎麼行？我們好不容易搞點錢，這承包一個廠子下來，一毛錢沒撈著，就先得搭五十萬給他還債？這不扯嗎？”
好兄弟，好助攻！
鄭南眼神示意李雷別急，然後轉向老廠長那邊：“老廠長您也聽到了，誰賺錢也不容易，你這承包費就兩萬五不說，還一下丟五十萬的債務包袱過來，誰也扛不住呀。”
“那個……局裡能幫忙承擔一部分。”
老廠長自知理虧，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大概能有一兩萬的樣子……”
李雷瞪大了眼睛：“啥？一兩萬？合著就幫我們解決了一個債務零頭是吧，還是拿我們的承包費解決，你們這算盤可打的真好！”
老廠長連連否認：“不是……不是這樣的，承包費主要是用在廠裡，保證職工工資的，不交局裡去。”
鄭南還是搖頭認為太貴。
老廠長無奈嘆息，咬咬牙最後說：“那你們說多少？不過我有話說在前面，不要說什麼幾千塊承包，那不現實，你們的承包費必須要有能力解決所有廠職工的拖欠工資才行，這是底線！”
“多少錢？”鄭南直接問，“所有廠職工的拖欠工資。”
老廠長沒想到鄭南居然答應了，還給鄭南解釋不僅是這些拖欠工資，只要承包，就要承擔廠裡拖欠的五十萬債務。
鄭南點頭：“我知道，我也認可這個方案。”
老廠長掰著指認真算起來：“廠裡拖欠十個月工資，一共一百多人，大概九千多塊，肯定不到一萬。”
聽到這個答案，鄭南一時心頭堵得慌。
要知道這可是參與火箭和衛星任務，是在72年就撰寫發表《光刻機的製造原理》這種神書的傳奇電子廠，卻沒想這裡一百多單位職工，所有人十個月收入都沒有一萬塊錢，不如自己倒賣兩次豬油的。
這真是……
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
這是這個時代的一句調侃，但當這種現實血淋淋的擺在鄭南面前，還是讓鄭南不知道說什麼好。
老廠長見鄭南不說話，還以為是拖欠工資嚇到了對方，急忙找補：“同志，如果你覺得太多，我和其他廠幹部還有工程師的津貼都可以暫緩發放，能少一千塊左右……”
“發，全發！”
鄭南大手一揮：“不僅你們的所有拖欠的工資和津貼全發，我未來還要給你們發獎金，帶領你們致富不再受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