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氣氛十分凝滯。
顧彥和聞藝坐在正中的沙發。
而左右的側沙發上，一邊坐著雙胞胎女兒，一邊坐著上門的小子路滿。
“咳咳。”
顧彥的手伸到茶几前，對著果盤的邊沿向前虛推了一把：“天熱，吃點兒水果。”
“謝謝顧叔。”
路滿板正地坐在那裡，說了一句後，再也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你爸爸這上半年的生意還好麼？”
“還好。”
“你媽媽還經常圍著那個人工湖晨跑麼？”
“還去的。”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顧嘉兒坐在顧苓依的腿上靠在她懷裡，被自家姐姐摟著，越聽這爺倆的迷之尷尬對話，越發著急。
“怎麼回事，哥哥這段時間，不是已經變得能說會道的，臉皮比城牆還厚了嘛。”顧嘉兒心裡急呼，“現在是關鍵時候掉鏈子，被打回原形了嘛？”
她在姐姐苓依的箍抱下掙了掙，顧苓依反而把妹妹摟的更緊了。
“老實一點，不要亂動，嘉兒。”
顧苓依扁扁嘴巴說道。
哥哥和爸爸這麼僵著就僵著吧，不能讓妹妹借題發揮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他們不需要把氣氛搞熱！
希望這就是一次正常的，長輩和晚輩的鄰居間相見……吧。
“苓依，你放開我。”
顧嘉兒近乎咬著姐姐苓依的耳朵：“趁著爸爸媽媽都在看哥哥，我把我們兩個人的零食轉移到二樓。”
“哦哦。”
顧苓依聞言，立即鬆開了箍住妹妹的手臂。
顧嘉兒繞到沙發後面，躡手躡腳地往一個牆角旁邊走，媽媽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顧嘉兒於是輕輕提起兩大包塑膠購物袋。
然而塑料袋摩擦發出的沙沙聲響，在這因沉默而幾乎空氣都靜止的客廳內，清晰可聞，不亞於敲鑼打鼓的噪聲。
“顧嘉兒。”
聞藝回頭，叫了聲小女兒的全名。
“你這兩個袋子裡，都買了什麼？嗯？”
顧嘉兒呆在原地，尷尬地笑笑。
聞藝看到，這倆袋子塞得滿滿的，巧克力的盒子角都從口子裡露了出來。
“媽媽給你說過什麼來著？都當耳旁風了？”
“哥哥——”
顧嘉兒小聲求救，目光苦兮兮地看向路滿。
“那個……聞阿姨，不好意思。”
路滿趕緊出聲：“我上中學以後，好像就沒有來過這邊了，也算第一次正式過來吧，就想著給苓依也買點兒禮物。”
聞藝心思活絡，走到顧嘉兒近前，看了看袋子裡全都是女兒們最愛的零食，便知道了，這怎麼會是路滿的主意，準是小女兒自己想吃了。
“你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哦。”聞藝看了看一臉緊張的小女兒，顧嘉兒自認理虧，也慫慫地低下小腦袋。
“等你同學走了，我再給你算總賬。”
聞藝好笑道：“先放這裡吧，客人還在呢，就動人家帶來的禮物。”
“哦……”
“別垂頭喪氣了，看在路滿的面子上，媽媽這次不沒收你的零食了。”
“真的？”顧嘉兒又恢復笑嘻嘻的神情，“媽媽真好！愛你！”
“行了行了，都已經高中畢業了，成大姑娘了，還這麼幼稚。”
聞藝眼神掃過路滿帶來的其他東西，給顧彥的酒和茶，牌子價值不菲。給她的兩套護膚和化妝品，海藍之謎和SKⅡ的禮盒套，也不少破費了。
雖然事先已經聽顧苓依和顧嘉兒說起過，路滿在她的母校濱海師大，做出來一番收益頗豐的創業，聞藝還是有些感到不可思議。
路滿的家庭條件她也是知道的，不溫不火的個體商戶生意，普通工薪階層，從他送的禮盒中裡拿出一瓶面霜來，就是正常小店員工一個月的工資了，如果沒有路滿的外快收入，他斷然不會挑這種顯得貴重的禮物來登門拜訪。
可聞藝一回想到，路滿小時候的模樣，她還見過，小學時的半大毛孩子，來領著自己的兩個女兒出去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彷若就在昨日。
這麼一個鄰家小子，忽然就長大成人，甚至已經有了不少起色的資本積累，聞藝還是感覺有些不真切。
“和你叔叔阿姨都這麼見外。”
聞藝說著客氣話：“下次來可不許帶東西了，不然阿姨直接擋你門外，乾脆不讓你進門了。”
“還有下次？”顧彥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下意識往路滿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巧對上了路滿也在看他的目光。
這兩個男人的喉結都動了動，又不約而同地錯開眼神。
聞藝看著就好笑，一個自家老公，在外面叱吒風雲，和政要即興講談都可以侃侃而談，可面對女兒的男同學，就啞了火，腰背板直都不敢鬆懈洩勁了。
而另一位，是女兒的男同學，在小女兒的口中是幽默風趣、接人待物有一套的同齡人中佼佼者。現在卻還沒有他小學時候放得開，雖然確實禮數周全，但和顧彥坐在一起只剩下瞪眼。
“離晚飯的飯點，還有些時間。保姆也燒著菜，還沒好呢。”聞藝看了看家裡的座鐘，心想別讓這爺倆幹坐著了，沒有契機的話，他們聊天也只是尬聊。
“顧彥，平時這個點兒，你不是該打幾個電話，安排工廠的夜間物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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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藝給丈夫一個眼神：“怎麼今天沒動靜了？”
“嗯，對。”顧彥聽了，馬上起身，“我去樓上打電話，別吵到你們——聞藝，等吃飯時候你再喊我一聲。”
“你去吧。”
她給了丈夫一個合理開熘的理由，顧彥也當即得令，步履有些趕地上了樓。
顧嘉兒和顧苓依對視一眼，感覺爸爸一走，氣氛頓時不凝重了，空氣的流動都歡暢了許多。
剛剛他們兩個之間沉默的氣場，讓顧嘉兒都不好意思大點聲說話。
“哥哥。”
顧嘉兒興致高漲，跑到路滿坐著的沙發扶手上側坐，近距離笑吟吟盯起路滿。
“你要不要吃冰沙，雪糕冰激凌要不要？”
“你歇著吧，我什麼都不吃。”路滿也松了一口氣似的，語氣輕鬆了很多。
“那我給你倒水。”
顧嘉兒晃晃路滿的胳膊：“喝什麼？”
路滿對這姑娘的熱情有些招架不住，好像顧嘉兒回家之後，到了她自己的主場，更加活潑了。
還有未來的岳母聞藝，面露笑意地看著他和顧嘉兒。
“你喝什麼，我就喝什麼吧。”
“那就冷泡茶吧，茉莉花茶，我昨天就讓保姆在冰箱裡存好了不少！”
顧嘉兒說完，便嗒嗒嗒地小步子跑去廚房。
隨著她的走遠，還飄來一聲對姐姐顧苓依的支使。
“苓依，給哥哥拿一個杯子，拿個圖桉好看一點的。”
顧苓依看著妹妹嘉兒風風火火的背影，不經意地扁扁嘴巴。
“路滿。”
這時，聞藝臉上掛著一抹蘊含意味的笑容，對路滿說道。
“你應該沒見過嘉兒在家裡，平時是怎麼樣的。”
“她在家從不端茶倒水。”
聞藝的聲音放得輕緩，又有著一絲身為母親的感慨。
“可你在這兒，她就成了忙裡忙外的，好像小媳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