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進到會議室之後，先是一言不發。
他站在會議室最上面，往下掃視了一圈。
林楓從這些年輕的姑娘眼神裡看到很多東西，有的是期待，有的是疑惑，還有的是失望。
每個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她們現在的心思也各不相同。
林楓開口了, 他的表情有點嚴肅。
“各位，非常不好意思，很突然的將你們全部叫過來集中。關於李漢森老師從我們凡華娛樂離職這件事情相信你們都知道了。沒必要的場面話我就不說了，今天將諸位請來，最主要的一個目的，就是關於李老師離職之後, 各位將來的發展如何做好安排。
大家都是我們公司千挑萬選出來的藝人, 也和我們凡華娛樂公司簽了經紀合同，那麼我們公司當然要為各位的將來考慮，給大家做做好安排......”
“安排？你怎麼安排？就找兩個年輕人過來打發我們？”
這個時候，會議室後面一個十分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林楓朝著聲音出來的位置看去，看到一個女生，頭髮染成金黃色。
正坐在座位上玩手機，看都不看林楓一眼。
“這位同學，不知道你有什麼問題，可以舉手提問。”
還沒出道的練習生，一般都被公司的前輩稱呼其為“同學”。
那女生頭已經沒有抬起，目光全部在自己的手機上。
她一邊玩手機，一邊開口道：“提問就不提問了，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反正你們這些經紀人騙我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林楓從對方口中聽出有怨氣。
他知道這一次來收拾李漢森的爛攤子, 肯定會遇到阻力。
但是沒想到，阻力這麼快就來了。
因為練習生跟明星不一樣。
明星經紀人換了，不影響他們的工作生活。
但是練習生的收入低，沒有地位, 一切掌控權都在經紀人手裡。
在還沒有結束練習生身份前，根本看不到前途和出路在哪裡, 在遇到這種事情，心中的恐慌和不安，要比其他人要強烈得多。
所以，她們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林楓可以預料得到的。
“這位同學，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的，我覺得經紀人和藝人之間，首先要相互信任，信任的前提是相互之間能夠做到坦誠。”
這女孩，聽林楓這麼說，她抬頭看了林楓一眼。
林楓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的正臉。
鵝蛋臉，皮膚白皙，五官標緻，是個小美人。
尤其是那一雙大眼睛，十分有靈氣。
只是，這個小美女用她這雙大眼睛，朝著林楓瞪過來的時候。
林楓能夠從眼神裡感受到她的憤怒。
憤怒當中，還有不甘。
但是不甘裡還有倔強。
此時, 女孩的語氣裡帶著怨氣和憤怒。
“是你說有什麼話就直說的，好，那我就直說了。我覺得你們這些狗屁經紀人在欺騙我們，同時也在耽誤我們這些女孩子的青春。
我老家是在川省的，我的好朋友在你們官網上看到了你們選拔新人的資訊，將我的照片寄過來，沒過多久，李漢森就打電話過來給我了，說他是凡華娛樂的資深經紀人，帶出過蘇麗莎這樣的大明星，他覺得我資質出眾，條件萬中無一，不比蘇麗莎差，只要簽約公司讓他做經紀人，他就一定會讓我出道並且大紅大紫。
後來我跟其他女孩子聊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們都說，李漢森也對她們說過同樣的話。
一模一樣，隻字未改。
我相信在場所有女孩子，應該都從李漢森的口中，聽過這樣的話。”
這女孩說到這裡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有幾個還把頭低下了。
林楓知道，她說的是實情。
有些經紀人為了騙你簽約，會為你畫一張十分美好的藍圖，什麼天資出眾，什麼靈氣十足，什麼萬中無一。
反正一張嘴瞎編。
“我相信了李漢森的鬼話，一個人不顧家人反對，帶著一千塊錢，千里迢迢從川省來到萬里之外的海城市，並且跟你們凡華娛樂公司籤了約。
簽約之後，他給我安排了去培訓班。
一開始，他人挺好的，對我噓寒問暖照顧有加。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打電話給我，讓我出來陪一個電視臺的領導喝酒，說只要我去了，就可以提前給我安排接電視臺廣告。
我很明確地拒絕了。
後來，他就變了。
我打電話向他請教一些事情，他總是不耐煩，不是說在忙，就是說下次。
後面直接就不接我的電話了。
我還是願意相信你們公司，努力做一個練習生，走正道也能夠紅。
當練習生，公司給的補助一個月才兩千塊，這點錢在海城這樣的大都市，連吃飯都不夠，我只能白天去做兼職工作賺錢，晚上就去培訓班接受培訓。
這半年以來，我可以說，我很努力，對得起我自己的付出。”
說到這裡，女孩的眼眶紅了。
她的聲音變得哽咽。
“我每天對自己說，喬伊加油，一定會行的，只要熬過去，能夠順利出道就好。我好不容易熬了半年，眼看就要出道了。結果呢？那一直告訴你只要出道就可以大紅大紫的經紀人跳槽了，昨天我打電話給他，他直接很不耐煩的把我的電話給掛了。
你讓我怎麼再相信你們？
就這樣，你們還讓我籤了十年的合同。”
“十年啊！”
說完這一句，這個女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譁啦啦的直流。
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這個叫喬伊姑娘的一番話，不知道是不是說中了眾人的心事，讓周圍的人臉上也流露出失落的表情。
林楓沒想到。
這個女孩經歷了這麼多，難怪她一上來就一肚子怨氣。
看來李漢森挖下的這個坑，相當大啊。
他以成名作為誘惑，誘騙這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簽了十年的經紀合同，但是卻沒有給任何的資源支援。
這種無良的手段，在業界很常見。
經紀人用花言巧語騙那些小帥哥小美女簽約公司，然後又設定了很高的違約金門檻，讓你無法跳槽。
想要去別的公司發展可以，但是要付很高的違約金，進行解約。
透過廣撒網的方式，簽約一堆練習生。
對於公司而言，這是不虧本的買賣。
一個練習生能夠從公司拿到的生活補助連兩千塊都不到，在海城真的這點錢吃飯都不夠。
所以家庭條件不好的一些練習生，還得去做兼職打工。
曾經爆過新聞，有一個練習生在網上詐騙，被抓了。
更甚至有經紀人，會誘騙這些練習生去出賣身體，甚至會說提前適應娛樂圈的潛規則。
在這些看上去廉價的練習生當中，只要一兩個能夠順利出道，拍幾個廣告客串角色，公司就穩賺不虧了。
要是再有一兩個大紅大紫，那是一本萬利。
這種培養藝人的方式，本來就是一種十分殘酷的剝削。
明星的生活風光無限，但是沒有成為明星之前的練習生生涯，其中的苦只有她們自己知道。
王陽生就被這樣的規則坑過，他被經紀人簽約之後，經紀人離職了，他又沒辦法轉投其他的公司，只能當一個酒吧歌手。
回想起林楓第一次打電話給王陽生的時候，對方對他的態度也是極度不信任。
如果不是林楓“慧眼識珠”，估計王陽生現在還會對公司抱有十分牴觸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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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真正進入到這個圈子，哪怕是練習生，也能體會到這個圈子是多麼的殘酷。
所以林楓前世開工作室，都是接收已經出道的藝人，他們要麼不溫不火，要麼是過氣的藝人想要重新翻紅。
他的工作室，從未招募過練習生。
一是嫌麻煩，二是覺得這些年輕人本來就慘，還要這樣剝削，太不人道了。
這種練習生制度，需要犧牲太多少男少女的青春。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林楓一言不發，從下面走下來。
來到那女孩的身邊，遞過去一包紙巾。
對方把頭扭到一邊去，顯然不想領他的情。
林楓也不在意。
他回到會議室最上面，從上往下，望著下面一張張年輕的臉龐。
“我相信她剛才說的話，相信也是在座當中很多人的心聲。
你們年紀輕輕，滿懷激情和夢想，簽約經紀公司，想要進入娛樂圈成為明星，但是發現這裡並沒有想象中的美好，不但要付出青春和汗水，還充滿各種壞人，想要佔你們便宜。
就算熬過練習生的艱苦幾個月，還不一定能夠順利出道。
很多人可能接一兩個通告，不溫不火，就被公司放棄了。
就算出道也不一定能紅，紅了也不一定能紅長久，很有可能曇花一現。
娛樂圈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但是只有在裡面的人才明白這裡有多殘酷。”
林楓在上面講了一番話，下面所有人都看著她，連那位喬伊也在看著他。
大家都不知道林楓說這一番話的用意。
林楓笑了笑，繼續說道：“我跟你們講我認識的一個明星的故事吧。
有一個女孩，中專畢業之後，在社會上發過傳單，當過服務員，還做過銷售，偶然參加選秀被以為大導演看中，拍了一個廣告片，但是只是一個廣告片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得到好的工作機會了。
有行業內的導演說，她的臉太圓了，天生做不了主角。
她不信邪，去了豎店影城，去跑龍套，一跑就是七年，這七年裡，她抓住每一次機會磨鍊自己的演技，讓自己變得更好。
總算有一天，機會來了，一個配角的出色表演，讓她受到一個大導演的注意，讓她去試鏡女主角。
她也抓住機會，拿到了女主角的角色，最後一炮而紅。”
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舉起手來。
“老師，你講的這個人應該是假的吧，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人。”
林楓笑了笑，心想趙小穎都不是這個世界上的明星，你怎麼會聽說過呢。
但是趙小穎的演藝生涯十分勵志。
林楓笑道：“你可以當做是故事來聽，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個人真實的存在。
算了，我再跟你們講一個最近的例子吧，也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整天去影視城外面接群演的活，群演也是龍套，要麼演死屍，要麼演一些連一個正臉鏡頭都沒有路人，就這樣她依舊不放棄，在影視城外面一年四季的接活。
就這樣熬了一年多，最後被喬遠導演看中，現在當了喬遠導演的女主角。”
他的話鋒一轉，提問道：“你們知道我講這兩個桉例，是想告訴你們什麼嗎？”
下面一個人舉手了。
“老師是想讓我們堅持，只要堅持就一定能夠成功。”
林楓搖搖頭，說了兩個字：“錯了。”
“先坐下吧。”林楓示意對方先坐下。
待對方坐下後，林楓才說道：“我跟你們說這兩個人的故事，並不是想勸你們堅持，而是想告訴你們，娛樂圈這個地方本來就是殘酷。
這裡不是所有人的天堂，只有對於成功者來說，這裡才是天堂。
就算堅持，也只有少數人能夠成為幸運兒。
即使我在這一行溷了這麼多年，見過這種透過努力和鍥而不捨，去改變命運的人，次數也屈指可數。
絕大部分人，都在沒有見到成功前就放棄了，或者在娛樂圈裡堅持了十幾年，溷了十幾年還是平庸。
這才是娛樂圈的常態。
我來這裡，就是要告訴你們，真實的娛樂圈是怎麼樣的，讓你們明白如果繼續走下去，你們將面對什麼。
這是一場豪賭，拿你們青春做賭注。
有可能會成功成名，也有可能一無所獲。
這不但是娛樂圈的常態，也是這個世界的法則。
付出不一定就有收穫，但是你想要贏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必須先付出。”
林楓的這一番話，引起了下面眾人的沉思。
她們知道，上面這個年輕人沒有騙她們，也沒有給她們畫大餅。
“好啦，公司將你們的命運交到我的手裡，而我將會將選擇權交到你們手裡，你們當中誰不想當明星了，或者想去籤別的公司，可以把手舉起來，我們法務部已經準備好解約合同，跟大家和平解約，不需要支付違約金。
至於公司在大家身上投入的金錢還有培訓費，那就當做是送給大家的一份禮物吧。”
林楓這一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王茹，她很清楚公司在這些練習生身上投入了至少幾十萬。
林楓一上來告訴她們，可以解約。
難道公司準備不要這些練習生了？
幾十萬的培訓費就白花了。
不但王茹充滿疑惑，其他人也一樣。
“你可以和我們解約，都是真的嗎？”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後面響起。
開口問這個問題的，正是一開始懟林楓的喬伊。
林楓點點頭，說道：“我今天一大早剛從星城坐飛機趕回海城，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情，你覺得我有必要千里迢迢坐飛機回來，就為了跟你們開個玩笑嗎？
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如果你們不情願，我們把你們強留在這家公司，沒有任何意義。”
喬伊聽到林楓這話，沉默了片刻。
她又問道：“如果我們不解約，繼續留在公司，你要怎麼處理我們這些人？”
林楓發現，這個叫做喬伊的女孩子，非常聰明。
在知道有解約這條後路之後，開始嘗試打聽公司的安排了。
多問一句，有可能就是機遇。
而且從她的練習生經歷可以看得出她能吃苦，有韌勁。
她膽子還大，敢頂撞林楓。
如果好好培養一下，說不定能夠是個可塑之才。
林楓看著她，微微一笑，說道：“如果你們不解約，繼續留在公司，那麼我會成為你們的經紀人，我將為你們專門制定全新的出道計劃。”
林楓此話一出。
坐在最前面的“原子少女”四人，這下子坐不住了。
“耶~~太好了。”
“林老師要當我們的經紀人。”
這四人開心得擁抱在一起。
“原子少女團”四個人，跟其他人不一同，她們當然知道林楓是誰。
公司的最強金牌經紀人。
能夠讓林楓當她們的經紀人，意味著有機會大紅。
其他不認識林楓的女孩子，看著前面“原子少女團”四個人開心的樣子。
不知所措。
喬伊看著林楓，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究竟是誰？”
林楓微微一笑，說道：“剛才進來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林楓，凡華娛樂的唯一高階經紀人，同時也是王陽生，蘇麗莎，楊真真的經紀人。”
林楓報出這一連串現在正當紅明星的名字。
只是簡單的一句自我介紹，卻充滿無比的自信。
一瞬間，便讓這些之前根本不知道林楓身份的女孩子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