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態度還是恨和煦的。
面帶微笑，滿臉虛心，人畜無害。
可是在場的絕大部分人，都感受到了他言語中的火藥味兒——除了任正飛！
這傢伙一樣是滿臉的憨厚相，只是相比於李陽裝出來的憨厚，他是真憨厚。
聽到李陽發問之後，任正飛也從椅子上探了探身子，往宋茹華的方向湊了湊。
“宋總，我其實也很好奇。最近一段時間我總是聽人說起託普，託普，還有你們託普的那個軟件園。我這個人是搞電信裝置的，這些年一直都關門造車，有點井底之蛙的意思了。我在新聞上看了關於你們託普的訊息，也是納悶的很，你們託普的盈利模式到底是怎麼樣呢？你們這麼大的公司，為什麼我在市面上看不到你們的產品？我也很好奇吶！”
任正飛是真好奇。
他現在一心撲在公司的管理制度升級上面，華偉公司內部的問題弄得他焦頭爛額，讓他沒有多少經歷去關注國內商業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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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託普最近的熱度太大，任正飛聽說過不少次。還特地找了一些關於託普的資料來看，想學習學習這些新興軟件產業相關的知識。
但是他研究了好幾次，卻悲哀的發現完全搞不懂託普是怎麼做起來的。靠的是什麼核心技術，或者是核心商業邏輯。
這對於高技術的人來說，就想到於是一個三體裡面的火雞科學家發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但卻無法用自己的理論去證實。
這讓任正飛特費解。
現場。
感受到了李陽的敵意，宋茹華本身是不想解答這個問題的。
但是面對任正飛那充滿了求知慾的清澈目光，宋茹華瞬間就感覺自己被架到了火上。
“宋總，您看李總和任總二位都對您的託普比較好奇，我想在場的很多企業家們也會有和李總任總同樣的疑惑。在咱們國內的高新商業領域，您的託普最近兩年可是一根標杆。那麼今天這個場合，您好不好跟我們分享一下託普的模式，或者說託普能夠如此的成功，靠的是什麼，核心的業務又是什麼？”
感受到了話題的主持人這個時候也笑顏如花的將話筒遞了過來，隨著臺下的一片掌聲，宋茹華沉著臉色接過了話筒。
對臺下壓了壓手，他看向了李陽和任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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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得到二位這麼成功的企業家關注，我真是太榮幸了。”
這話是對著李陽說的，淡淡的看了李陽一樣，宋茹華對著主持人和臺下眾人微微一笑，將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我首先聲名一點啊，我們託普做的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製造，或者是傳統意義上的產品型企業。這一點，和李總的綏遠集團，包括任總的華偉，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你們的公司，我就拿任總的華偉來說吧，你們做的是電信裝置，就是說你們是現有的產品，然後把這些產品賣到客戶手裡，然後賺取利潤。雖然這是技術層面的生意，但其實說白了你們還沒有脫離原始的商業邏輯。但是我們託普呢，做的是商業概念。”
呵……
好一個商業概念。
說白了就是忽悠唄！
李陽剛想吐槽，一旁的任正飛就搶他一步，疑惑道：“宋總，這個商業概念怎麼解釋？”
任正飛真的是認真的。
聽到商業概念這個名詞的時候，他甚至還下意識的摸了摸西裝的衣兜，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小本本和圓珠筆。
顯然，是打算做一些記錄，以便深入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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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這個架勢，李陽一個沒憋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而宋茹華則是眉梢一陣狂跳，面對這個較真兒的知名企業家，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的維持這自己的笑容不崩，道；
“任總別這樣的，咱們今天就是隨便聊聊。你這作上筆記了，我壓力很大啊。”
見宋茹華如坐針氈的樣子，任正飛飽含歉意的雙手合十，快速的收起了筆記。
到這兒，宋茹華才暗暗的籲了口氣，繼續剛才的話題道：“這個商業概念，就是說我們服務的，並不是說某一個特定的客戶群體。而是作為一個服務方，為咱們國內那些有志於在軟體行業做出成果來的創業者們，提供一個完善的創業平臺。
在我們託普的規劃中啊，我們的每一個軟件園都將招入幾百家高科技軟體企業，在這些軟件園裡，我們將設立軟體研究院，聘請國內一流專家坐陣，形成產學研三位一體的高科技企業叢集。而這些入駐了我們軟件園的企業，他們有所盈利之後，我們會向他們收取一定的服務費用，管理費用。
並且我們託普本身也是有軟體研發能力的，到時候我們也可以給這些企業提供配套的軟體研發，或者是研發協助這樣的服務項目。憑藉這些專案，我們託普就可以輕鬆的達成盈利。現在這個階段啊，託普正在起步階段，我們的各個軟件園還沒有完全的建設好，所以你們現在看到我們託普沒有什麼產品在市面上，是正常的。
而且說實話，就算是軟件園將來落成了，每一個軟件園每年的產值做到幾百億幾千億，你們在市面上看不到我們託普的產品，那也非常的正常！因為我們從來就不是想著用賣什麼來獲取利潤，我們託普的宗旨就是扶持起咱們中國的軟件產業，做中國軟件產業最大的保障者和服務商！”
不得不承認，宋茹華的口才還是牛逼的。
當他慷慨激昂的說完了託普這個所謂的商業邏輯之後，全場立刻就響起了一片如雷般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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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這些話可謂是漏洞百出，可不可否認的是，太具有煽動性了！
尤其是那個“扶持中國軟件產業，做中國軟體最大的保障者和服務商”，這聽著就讓人感到心潮澎湃。
在一片掌聲中，任正飛飛快的眨了眨眼睛。
宋茹華說的天花亂墜，現場那些聽眾不明覺厲，然而任正飛卻依然迷茫的很。
待掌聲稍微落定，任正飛便再一次嘶了一口涼氣，納悶兒道：
“宋總啊，你說的這個商業概念，我感覺很先進。可是我還是沒鬧明白，你們託普的盈利方式……你說你們託普是做服務的，這個我大致能夠理解。就是外面那些什麼技術諮詢公司，什麼廣告公司，這都是做服務的。你說這些公司它沒有產品麼？
他們可能是沒有傳統意義上的產品，但是他們有案例啊！就比如說一個廣告公司，他們可能確實不生產任何的東西，但是他們會把他們之前做過的廣告案例當成是自己的產品。
可是我看了託普這麼長時間，我也沒看到你們把哪個軟件園做出成功案例來，在沒有一個成功案例的情況下，你們託普公司說年盈利十幾個億……這些盈利怎麼來的？”
老任，你這話到頭了你知道嗎？！
坐在任正飛身旁的李陽要不是差現場的人太多，而且是當著宋茹華的面，他特麼真想跳起來給任正飛那張老臉上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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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特麼的聊天鬼才啊！
人家越是不想提哪壺，你丫就越是往哪壺上面湊。
我要是宋茹華，我特麼現在要是有刀的話我直接就攮死你！
太遭人恨了啊！
宋茹華現在要是有把刀的話，他真想把任正飛這嘴給噶下來。
可是面對任正飛那雙清澈的，滿是求知慾的眼神，他卻只能不斷的深呼吸，告誡自己現在是公眾場合，百多號知名企業家都在現場，不能和這個貨一樣兒的。
更加不能惱，表現出自己的心虛，以及託普根本沒有什麼核心盈利模式，完全就是在靠著炒作軟件園的概念，在股市坑錢的本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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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呼吸了好一會兒，他才幹幹一笑，重新拿起了話筒來。
“任總這話說的又不對了。我們託普雖然現在還沒有一個成功的案例，但是託普軟件園這個商業專案，確是受到了國家高度關注，以及人民群眾高度認可的。
在去年，託普軟件園已經被列入了國家西部大開發的十大扶持專案裡，包括我們正在籌備的華東軟件園，也已經被國家列入火炬專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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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我們在軟件園沒有建成，就能夠在去年獲得十幾億的盈利，恰恰是說明我們託普的商業模式沒有錯，被國家和人民雙重認可，並且人民群眾將這種對託普的認可，投付到了我們的股票上。”
“哦……”
聽到宋茹華這麼說，任正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還是覺得不對勁兒，但是到底是不太懂得資本操作的彎彎繞，所以一時間有些迷茫。想要繼續發問，卻一時間不知道從何問起了。
眼看著任正飛這個刨根問底，明明四十多歲的人了卻如同三歲孩子一樣開口閉口就是十萬個為什麼的傢伙閉了嘴，宋茹華趕緊拿起話筒想要轉移話題。
然而一旁的李陽卻早就盯著他了，見任正飛被這個傢伙三言兩語的糊弄過去，李陽冷冷一笑揚起了手中的話筒。
“宋總，這個有點不對勁兒吧？”
不顧現場主持人和臺下企業家們的目光，李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宋茹華的身邊，微笑道：
“你宋總現在是中國高科技行業代表人物，現在每到一處都受到當地政府的熱烈歡迎。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裡，你宋總先後與鞍山、紹興、南京、蕪湖……哦，還有冰城等17個城市簽訂了軟件園協議，圈了一萬多畝土地！如果這些土地都是商業住宅性質的話，你們託普就是國內最大的房地產開發商啦！
你們託普的股價在一個又一個軟件園利好的刺激下瘋狂上漲。按照你說的，是，人民群眾看好你們託普的未來發展，但是你們託普未來的發展是不是有點風險太大了？這一萬多畝的待開發土地，想要完全的開發成軟件園，你們需要多少資金？現在你們託普的市值已經達到了上百億，靠著資本市場操作你們去年一年就獲利了二十多個億，但是這些錢怎麼都沒看到你們往軟件園裡面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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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你們託普最先敲定的西部軟件園，到現在為止還是一片荒地，連地基都沒打呢。一個軟件園都還沒開發完成，到處在搞新的軟件園，你們不怕戰線拉的太長，把自己搞垮了？按照你的說法，你們託普是搞服務的，這個服務最起碼是要把軟件園興建起來，才能產生價值進而產生盈利的吧？這麼大的一個商業版圖，這麼緩慢的開發進度，你們託普在搞什麼飛機？要是萬一你們託普的股票遇冷，你們的資金鏈豈不是隨時會發生斷裂？”
李陽這一番質問，可謂是殺人誅心了！
因為這些問題，是當下的宋茹華每天睡不著覺的原因！
別人不知道，但是宋茹華的心裡清楚，託普軟件園的本質是什麼？
他媽的就是個龐氏騙局！
一開始宋茹華是真的想把西部軟件園打造成一個四川的班加羅爾。
但問題是，他把一切都想想的太簡單了。
軟體象徵著高科技，軟件園象徵著產業叢集。然而，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四川地處內地交通不便，根本沒有做班加羅爾的外部條件，海外訂單大都流入了東部沿海省份。
西部軟件園其實一直都在招商，然而兩年發展下來，根本就沒有軟件開發團隊願意入駐西部軟件園。兩年的時間裡，佔地一百畝的西部軟件園只入駐了不到十家軟體企業和一棟接待用的賓館，堪稱荒涼無比。
甚至在今年開年，那碩果僅存的幾家軟體企業也因為軟件園開發不力，集體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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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西部高科技園區只有兩棟空蕩蕩的大樓和兩個位無精打采的保安。
可是宋茹華停不下來，他只能透過不斷的去炒作軟件園的概念，然後刺激託普的股票一個勁兒的往上漲，以此來維持託普的正常運作。
這個事兒只要不破，託普就是軟體行業第一公司。
但是只要破了，他宋茹華就是個土耳其大騙子！
所以，現在，面對李陽咄咄逼人的質問，宋茹華怒了。
“李陽，你從剛才就跟我運氣。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不就是想在龍江那面搞電子信息產業園區，結果被我們託普搶了先，和政府談成了龍江軟件園麼。你不用這麼咄咄逼人，你要是覺得我擋了你的財路，你可以好好的做，把你的那個產業園區做的比我們託普好嘛！沒必要把矛頭對準我，你們綏遠東一下西一下，什麼都投，要說核心的商業邏輯，你們綏遠才是最沒有邏輯的。”
對著李陽冷哼一聲，宋茹華當即撕破了臉皮。
見兩個大佬級別的企業家就這麼毫無徵兆的對起了線。
現場，從主持人到嘉賓，全都鴉雀無聲，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