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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陽的生死，可以說牽動著九江這邊大大小小的領導。
但是在獲救之後，司盈並沒有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回救援指揮部。
在回往九江的途中，李陽看著四周濃稠的黑夜仍然在獨自發呆。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司盈掏出煙和打火機遞了過去。
默默的將煙接過，李陽從皺巴巴的煙盒裡抽出了一根，雖然那煙被司盈揣在了衝鋒衣的內側兜裡，拿出來的時候還帶著司盈的體溫，但是仍然太過潮溼。
用打火機點了幾次，才勉強的冒起了煙來。
深深的吸了一口，李陽又重新低下了頭。
“有什麼打算？”
默默的坐到他身邊，司盈將雙手蓋在膝蓋上，低聲道問到。
“沒什麼打算，九江這邊我已經呆了太久。能盡的力，我已經盡到了。接下來，我仍然會對災區提供援助，但是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有一筆賬……我得算。”
輕輕彈了彈菸灰，李陽淡淡說到。
“所以，你要回京城麼。”
司盈淡淡一笑，似乎早就猜中了他的想法，點了點頭：“你是該回去了，實際上之前你理順了物資捐贈渠道之後，留在這邊就已經沒有必要了。那個時候在新聞裡看到你在災區這邊，我就想跟你說來著。你留在這裡，只能做任何一個人都能做的工作，但是你回到自己的位置，能做的事情卻要比現在多得多。況且……這並不安全。”
“跟那個沒有關係。”
李陽搖了搖頭，沉聲道：“來九江的時候，我就沒想過自己能絕對的安全。我只是想儘可能多的做一些事情，絕款捐物是想盡到一個企業家的責任，而留在這裡是想盡一個中國人的責任。但是現在，我更像盡一個男人的責任，盡一個大哥的責任。”
說到這兒，李陽的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曉東本不應該就這樣沒了的，他在他們團是水性最好的兵。要不是為了救我，憑藉他的水性他完全可以在這一場水災裡活下來。而我之所以落到這個地步，並不是一場單純的意外。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趙小猛的手筆。這筆賬，我必須要算。而且必須要算的明明白白！”
“哦？”
司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自打找到李陽之後，見他沉浸在悲痛之中，司盈一直在想怎麼和李陽說王江的事情。
她還以為李陽並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現在見李陽已經清楚了這一場意外背後的關節，她也不再隱藏，直接道：“王江我已經控制住了，他現在就關在九江的看守所。那天從新聞上看到你落水失蹤，我就覺得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所以在到了九江之後，第一時間就調查了那個女記者和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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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開始懷疑的，是那個女記者。但是在調查的過程中，我發現這一次所謂的專訪，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首先是那個女記者是京城一家體量不大的報社派遣來的，然而負責攝像的卻是所謂的京城電視臺的人，這明顯是主次顛倒。
然後我透過關係，聯絡到了京城電視臺那面，發現那個所謂的王江是盜用的身份。真正的王江並未接到採訪任務，於是我就請求地方政府將這個冒牌記者給控制了起來。果然，發現了貓膩。”
若是在平常，李陽肯定會誇獎幾句。
司盈這個女人的直覺和手段，在他看來都非常的高明。
但是現在，他沒有那個興致。
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問道：“那個王江承認了麼?”
“並沒有，嘴嚴的很。”司盈苦笑了一下道：“哪怕我已經基本掌握了他收錢買命的證據，但是關於謀害你的事情，以及是誰指使的，他都閉口不提。你也知道，我這一次來這邊，是以你朋友的身份過來的，並沒有執法權力。地方政府現在也因為水災的事情無暇顧及這些細枝末節，所以……”
“他承不承認不重要。”
將菸頭彈進冰冷的洪水之中，李陽冷冷的看了看九江的方向，道：“重要的是我已經知道了。不論他承不承認，他，還有他背後的趙小猛，都必須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司盈聰明的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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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知道，按照常理來說，一個在水裡漂流了四天的人，現在正常的狀態應該是半昏厥，低溫休克。
而李陽之所以還能坐在船上，靠著的就是他胸中的那股子怒火！
現在，如果跟他說要相信法律，走正常的程式，他的反應必然是極度的抗拒。
甚至於司盈絲毫不懷疑，如果李陽現在手裡有一把槍，他會立刻跑到那個假記者面前，結果了他然後北上回京去斃了趙小猛。
跟剛剛從九死一生裡逃離出來的人談理智，本身就是不理智的行為。
“一會兒咱們去哪兒？”
就在司盈愣神之際，李陽抬起了頭。
“看你，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用手指輕輕的敲了敲膝蓋，李陽一片赤紅的目光略微冷靜了下來。
“回到九江之後，麻煩你跑一趟指揮部那面，告訴負責人我已經得救的訊息，但是讓他們先不要對外公佈。給我安排個賓館，我需要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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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司盈淡淡一笑。
“不過話說，你不見見你那三個女人麼？你那幾個女人可是真厲害啊，一個十足的潑辣，兩個是白娘子轉世，兩天時間哭的救援指揮部水漫金山。現在你回來了，不安慰安慰她們？”
李陽皺了皺眉頭。
他還不知道林嘉欣她們到了九江的訊息。
現在聽司盈提起，他不禁一陣疑惑。
三個？
除了林嘉欣和林小婉，還有誰？
……
在回到了九江市區之後，李陽只是給王希民去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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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話中敘述了董曉東犧牲的過程後，李陽又給臨時搶險指揮部那面去了個電話，囑咐那面對自己獲救的訊息暫時保密，不要對社會公開之後，便去了目前為數不多還在營業的一家賓館。
提前得到了他獲救訊息的林嘉欣和林小婉，早已經等待在那裡。
看到整個人瘦了一圈，憔悴的不成人形的李陽，林小婉再次詮釋了什麼叫作女人是水做的。
就連林嘉欣這樣剛強的性子，看到李陽這個樣子也不免哭了個梨花帶雨。
一番折騰下來，這四天的疲憊已經湧了上來。
盯著麻木的眼皮，李陽虛弱的對二女揮了揮手。
“行了行了，我這不是已經回來了麼。全須全尾的，你們就不要再哭了。我現在已經很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在回來的路上，李陽已經喝了葡萄糖，吃了些巧克力，初步的補充了一下體力。
幾天沒有進食，這些食物已經讓他感到了無比的滿足。只有揮之不去的睏意，讓他覺得格外的難熬。
看到他坐在沙發上就已經快要睡了過去，林嘉欣和林小婉對視一眼，誰也沒動。
“李陽，要是困了你就睡。我們兩個得看著你，這麼長時間沒有休息，我們怕你睡過去身體受不了。我已經從醫院那面找了醫生和護士過來。你不要睡太久。”
“放心吧。”
聽到不斷哽咽的林嘉欣已經有了安排，李陽強打起精神笑了笑。
“謝謝你們了，這兩天，你們受苦了……我不會睡太久的。因為我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完成。”
迷迷糊糊的說完，李陽的輕微的鼾聲，便在房間中迴盪了起來。
看到他整個人微張著嘴巴，躺在沙發上睡的人事不省，林嘉欣擦了擦眼淚。
和林小婉一起將他身上溼噠噠的衣服脫了下來，用乾淨的被子將近其裹了起來。
對於林小婉，林嘉欣從來都沒有什麼好感。
她並不是一個心眼大的女人，但是此時，看著林小婉半跪在地上，緊緊的抓著李陽的手，林嘉欣還是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默默走上前去，輕輕的攬住了林小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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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都過去了。”
感受到林嘉欣身上的體溫，林小婉飛快的摸了摸臉上的眼淚，重重的點了點頭。
“嗯，都過去了。”
得知李陽獲救之後，林嘉欣便和林小婉第一時間趕到了賓館。
但是和她們幾乎同一時間到達的黃安怡，卻並沒有和二人一樣直接前往賓館客房。
在李陽進門的時候，她只是在大廳中隔著老遠看了一眼，便重新回到了救援指揮部。
臨時救援指揮部的那間辦公室裡，看著默默坐在椅子上，宛若一副江南仕女圖的黃安怡，司盈勾起了嘴角。
“妹妹，明明這幾天你掉的眼淚也不少。可是現在李陽回來了，你怎麼不去探望一下？”
“啊……”
看著沒有骨頭一樣坐在沙發上的司盈，黃安怡一時間有些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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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過了半晌，她才慘笑著搖了搖頭。
“用什麼身份呢？”
是啊……用什麼身份呢？
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甚至於李陽這一段時間來一直有意的疏遠，讓本來可以以朋友自居的黃安怡覺得，她和李陽之間的關係甚至還沒有網友時期來的舒服。
但是感情這個東西就是那麼的奇怪；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知所終,一往而殆。
看著滿臉苦澀的黃安怡，司盈淡淡一笑。
“所以說，有的時候喜歡，不一定要佔有。不論什麼時候保持一定的距離，給彼此一個舒服的關係，或許可以維持的更長久些。不過也好，你現在左右沒有事情，幫我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黃安怡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司盈這個……這兩天可以說主導了大局，但是又不知道和李**體是什麼關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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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情，這個人做了。但是除了被害者之外，沒有任何的證據表明他做了。那麼我們該如何求證，讓他主動承認？”
面對司盈的問題，黃安怡扯了扯身上披著的風衣，蹙起了兩道清秀的眉毛。
這個黃家的才女只思考了片刻，便給出了答案。
“攻心為上。破滅其幻想，摧毀其依仗。人，只有看到了自己的窮途末路時，才會甘心的變成搖尾乞憐的狗。”
嚯。
司盈頗為意外的看了看這個外表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然後勾起了嘴角。
看不出來，這個柔柔弱弱的小花兒……心裡面原來也是帶著刺兒的啊。
“我需要出去一趟，妹妹，這邊就依仗你應付一下了。”
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衣，司盈將煙叼在了嘴唇上，大步走出了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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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陽足足睡到了第二天的七點多，才幽幽的睜開眼睛。
當模糊的視線隨著思維一起清晰，他便看到了林嘉欣和林小婉兩個面容有些憔悴，掛著黑眼圈的女人。
“你們兩個，昨晚一宿沒睡？”
注意到天已經亮了，李陽心疼的拍了拍坐在床邊的二女。
“你還說，昨晚上你都嚇死我們兩個了。你睡覺的時候好幾次睡著睡著就沒了呼吸聲，我們差點就讓等在外面的醫生過來給你做急救了。”
“哈……”
李陽其實昨晚上睡得並不好。
一整夜，他都是在夢魘中度過。
一會兒夢見自己被滾滾的洪水吞沒，在渾濁的水下無法呼吸，一會兒……又夢見血液滴落在洪水裡，將整片汪洋染成一片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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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穿插著董曉東臨死時蒼白的面容，以及自己獨自在洪水中艱難度過的，讓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六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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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陰冷，憤怒。
種種情緒裹挾著他的夢境，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在別人看來這麼嚇人。
“要吃點東西麼？醫生說你休息了這一晚上，今天可以吃一些流食和牛奶補充一下體力的……”
“不用。”
李陽揮了揮手，注意到自己以一個未著片縷的姿態躺在被窩裡，他苦笑著對林小婉揮了揮手。
“去給我弄一套衣服來，我一會兒要出去一趟。”
“你都這樣了，不好好休息還想著要去哪兒？”
見他剛剛睡醒就要走，林嘉欣眉頭一皺，板起臉道：“你現在應該好好的恢復，一切事情，等到你恢復好了之後再說不行嗎？”
“不行。”
一把掀開被子，李陽如大衛雕塑一樣走下了床，來到了衛生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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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亂的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那滿臉胡茬，雙目赤紅的自己，他的臉頰一陣抽動。
“今晚，我不想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