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和於老四在停車場裡面等了一下午。
因為念著李奉獻的個人問題，決定晚上不回學校而是跟著李奉獻這個貨，李陽便讓馬芸和林小婉提前回去了。
買車的事情談的並不算順利。
之前在電話裡雖然已經和李奉獻報過了價，可是這個汽貿公司實際上不太地道。很多在電話裡面說好的條件，到了這邊之後又換了招數。
算下來的話，價格並沒有便宜多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奉獻想買的是K75的車頭，後面的掛載準備回到綏城之後配套，但是按照這邊的說法，給了車價格上的優惠之後，車廂也必須在這邊做。
如果算上這樣的捆綁，那此前他們報的價格就沒什麼優勢了。
要知道，從滬海將車子開回到綏城去，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呢。
下午六點多，從汽貿公司回來之後很久，李奉獻都還有點鬱悶。
坐在酒店客房的沙發上，一個勁兒的抽菸也不言語。
於老四見狀，便湊合了上去，將已經滿了的菸灰缸倒到垃圾桶裡，嘿道：“奉獻啊，咋，上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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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兒……”
李奉獻甕聲甕氣的點了點頭，嘆道：“這幫癟犢子，在電話裡面說得好好好的，車頭二十多就能下來，要是提的量多還能給優惠點。沒成想我他娘大老遠到了這邊，之前說好的事兒全都變卦了。車頭二十五萬一臺，可是車廂還要兩萬五的改裝費，這算下來的話，還不如冰城那面給我的價格低呢。你說我大老遠的又是坐飛機又是趕火車的，花著路費住宿費跑這麼一趟幹嘛？”
見李奉獻犯愁的是這個事兒，李陽還挺樂呵。
生意做不做得成是小事兒，只要家庭穩定團結，那就是好同志嘛！
想著，他呵呵一笑道：“這有什麼可犯愁的，生意嘛！要是一下子就談成了，那還要生意？回頭你再跟這邊碰一碰磨，要是能談下來就談，談不下來咱們再找找滬海這邊其他的汽貿公司。要是實在談不下來，你就回冰城直接去那面的汽貿公司提車不就完了。至於什麼來回路費的千萬別惦記，就算是出來旅遊一趟，咱家現在又不是負擔不起。可別因為這點費用，就非得跟那汽貿公司死磕，人家現在可能就是掐著你遠道而來，路費成本已經花了的心態，十幾臺車頭高低也是二百多萬的生意，他們沒準就是想拿捏你一把，拿住了他們就多賺，拿不住沒準兒他們還得求你呢！”
“哎……也是。”
李奉獻將煙掐了，鬱悶的點了點頭：“不過這事兒想起來就鬧心啊，以前就聽說南方人會做生意。我還想著會做生意是個什麼法子，現在看來人家不光是會做生意，主要是心眼子多啊。這做生意，果然不能太實在。”
你還知道啊……
李陽無奈的搖了搖頭。
李奉獻這個人哪兒都好，就是心眼太直。
其實他這樣的人，是不適合做買賣的。
跟誰都掏心窩子，和人家怎麼說定了就會不折不扣的去做。這樣的人，要是能遇上好人那沒問題，但凡是有點壞心眼的，那就是挨坑的命。
在李陽的記憶中，自己初中那會家裡面之所以那麼困難，就是因為李奉獻和人合夥幹水暖。
和他合夥的那個叔叔負責和工程方交涉，他則是負責帶著工人幹活。
結果幹了三年水暖，李奉獻忙前忙後的出了大力，年年卻都分不到多少錢。每一個工程做完，到了算賬的時候都不賺錢。說得好聽一包工頭，李奉獻三年就賺了個水暖師傅的工錢而已。
後來沒辦法了，李奉獻和那個朋友分道揚鑣。結果人家第二年就提了個帕薩特……
李奉獻這樣的人適合做什麼生意呢？
適合做那種服務性的行業，跟顧客直接接觸。憑著他這種說到做到而且幹活絕對不打折扣的性格，肯定能活的好一點。
可偏偏，他又是個嘴笨的人，天生幹不來這樣的工作。
現在看到李奉獻吃癟，李陽倒也不是很在乎。
首先是他太清楚李奉獻這樣的性子，做生意肯定是要吃一些虧的。吃的虧多了，沒準也就漲心眼兒了。
其次就是……在他看來生意做得怎麼樣，都沒有祖美蘭同志頭上不長草泛綠的強……
“我出去一趟！”
就在李陽這麼想著的時候，李奉獻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了身來。
“唉？你幹啥去？”
一下子，李陽就跳了起來，一把拉住了李奉獻的胳膊。
他緊張的樣子，把李奉獻嚇了一跳。
“不是你說的，再找找其他的汽貿公司，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嗎？我出去轉轉，打聽打聽還有沒有其他賣這個車型的汽貿公司。咋了？”
“啊……”
李陽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松了口氣。
嚇死寶寶了……
還以為你要去會情人……
“沒什麼沒什麼……那個，今天都這麼晚了，你這坐了大半天的飛機，今天就別出去了，好好休息一晚上，什麼事兒等明天再說吧。”
“那怎麼行……”
李奉獻搖了搖頭，道：“運輸公司現在已經拉起來了，公司好說歹說二十多號人等著吃飯呢，這車的問題一天不解決，我這心裡就一天不踏實。再說了，我就是打聽打聽汽貿公司而已。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你現在讓我睡覺我也睡不著啊！趁著現在沒啥事兒，把訊息都打聽清楚，等明天直接去看，節省時間啊！”
“那我跟你一起去！”
眼見著李奉獻心意已決，李陽直接將襯衫的領口繫好，做出了一副大粘糕的架勢。
他這樣的表現，讓李奉獻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狐疑。
“莫名其妙的呢你咋……”
……
跟著李奉獻在物流區溜達了一圈，問了幾家物流公司，打探了幾個汽貿公司的資訊之後，李陽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鍾了。
他好久都沒走過這麼遠的路了，冷不防跟著李奉獻這個腳力強的這麼一溜達感覺兩條腿都軟了。
和他一個德行的還有於老四。
比起李陽來這貨更不濟，於老四過完了年已經三十六了。都說人老腿先老，這貨又是不禁酒色的，一下午待一晚上轉下來兩條腿都打了飄。
回到酒店之後，直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悶頭大睡。
而李陽則是和李奉獻鑽進了一個屋。
在酒店開房的時候，李陽就特地開了個雙人間。
為的就是24小時全方位無死角監控李奉獻這個危險分子。
李奉獻到是不知道他的心思，洗了腳之後就盤腿大坐到了床上，搗鼓整理起了今天收集到的那些資料來。
見他自顧自的忙活，李陽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鑽進了自己的被窩。
不大一會兒，房間中便響起了一陣鼾聲。
……
李陽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模模糊糊中，自己彷彿又回到了2020年的時空。
在下班回家的時候，他接到了祖美蘭的電話，讓他趕緊回家說是李奉獻出事兒了。
於是他搭乘上了最近的一班高鐵，風風火火的跑回了老家，奔向了醫院。
但是當他推開病房的門時，見到的畫面卻讓他無盡的困惑；病房中李奉獻仍然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但是陪在他身邊的卻不是自己的母親祖美蘭，而是老了二十歲的黃曉靜。
他抓狂的在夢裡詢問著這是怎麼回事，詢問李奉獻為什麼祖美蘭不在醫院。
奄奄一息的李奉獻被他搖刑，弱弱的回答道他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和祖美蘭離了婚。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八歲的李小陽出現在醫院的病房。
他皺著眉頭，揪著一張髒兮兮的小臉，憤恨的盯著自己。
“都怪你，要不是你沒看住，我媽怎麼會和我爸離婚！都是你，我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了！我沒有爸爸了！”
猛然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呼，呼，呼……”
穿著粗氣的李陽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整晚的夢。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他揉了揉發麻的胳膊。
這才發現原來昨晚上的睡姿極其糟糕，整個人是趴在床上的，難怪做了個這麼糟心的噩夢。
看著酒店客房牆壁上的掛鐘已經到了九點，李陽望向了一旁的床，卻發現床上的被子已經疊的整整齊齊，而李奉獻已經不知所蹤了。
“艹！”
李陽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開門便直接敲響了對面的房門。
在一陣如同戰鼓的敲門聲催促下，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於老四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幹啥啊？大早上的。”
“還特麼早呢！這都九點了！奉獻大哥呢？”
“啊？”
於老四看了看手錶，一拍額頭：“媽的，昨天太累了，睡過頭了。不是，奉獻昨天不是跟你在一個屋睡的麼，沒在屋裡？”
“沒有！”
見李陽滿臉焦急的模樣，於老四意識到了他擔心什麼，於是便好笑的回身拿出了手機，道：“那特麼打個電話不就得了麼，你等會兒我問問。”
隨著他撥通號碼，電話響起了一陣忙音。
“唉？”
直到電話那面傳來無人接聽的提示，於老四才慌了神。
“這小子，怎麼不接電話啊？這一大早就出去，怕別不是去黃曉靜那兒了吧？”
“愣著幹嘛，趕緊穿衣服，出去找去啊！”
聯想到昨晚上的那個夢，李陽也是亂了分寸。
匆忙的洗了把臉，他一面瘋狂的給李奉獻打起了電話，一面和於老四跑向了酒店前臺。
從前臺那裡得知李奉獻早上起點就出了門之後，李陽便和於老四開始直接殺向了昨天晚上打聽的那幾家汽貿公司。
然而，接連尋訪了幾家之後，得到的回覆著實讓李陽心涼了半截兒。
十一點多。
蹲在一家汽貿公司的門口，連早飯都沒吃的李陽絕望了。
“昨晚上已經打聽好了汽貿公司，他今天一大早上就出了門，但是沒有過來。四哥，你說他去哪兒了？”
於老四已經累的臉色煞白，抹了抹額頭上流下來的汗水，他砸了咂嘴。
試探著道：“要不……咱倆去昨天那個飯店看看……問一下黃曉靜家在哪兒？”
“艹！”
李陽拍了拍大腿。
狠狠的在心裡面罵了自己一句怎麼就沒看好李奉獻這個夲貨，他重新拿起了手機。
猶豫了半天，直接撥通了祖美蘭的號碼。
這一次的電話，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喂？大陽，大中午的打電話過來，有事兒啊？”
當祖美蘭的聲音從電話那面傳出來的時候，李陽差一點就哭了出來。
“媽……”
慌忙中差點忘了自己當下身份的李陽急忙改口。
“小陽媽，你聽我說。奉獻大哥可能出事兒了！”
“啊？！你奉獻哥不是跟你們在一起麼？怎麼了！？”
祖美蘭緊張了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李陽將昨天在飯店偶遇了黃曉靜，並且李奉獻今天離奇失蹤的事兒，吞吞吐吐的說了一遍。
他本想著將情況如實告知祖美蘭，讓祖美蘭趕緊過來避免出現更大的亂子，及時止損的。
但是他沒想到，當祖美蘭聽說所謂的出事兒就是這個的時候，在電話裡面笑的是前仰後合。
“不是，大陽，你說的事兒就是這個啊！哎呦，嫂子可得謝謝你和老四了。真是我好兄弟，嫂子果然沒白疼你！不過大陽啊，你還是不瞭解你奉獻哥啊……”
“你笑啥呀！我不瞭解他我還不瞭解男人嘛！好漢子禁不住三哼哼，你是沒見到昨天吃飯的時候那黃曉靜那樣，就差跟我大哥直說她現在過得不好，想跟他重新開始了！你還有心笑呢！”
電話那面的祖美蘭仍然止不住的笑。
“大陽啊，你這樣。人呢你現在不用找了，你就回賓館去。我跟你打包票，你大哥不會出事的。”
“不是……”
聽到祖美蘭如此的篤定，李陽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敢情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了啊！
祖美蘭，你到底長沒長心啊！
你爺們兒在外面遇到了狐狸精，你連擔心都不擔心一下？
“嫂子，你這心也太大了啊！”
“大陽啊，你大哥要是能扔下這個家，他自己那麼壯實的一個老爺們，走哪兒不吃香喝辣的啊。可是我們之前那麼苦的日子，他都熬過來了，一個黃曉靜能讓他把我們娘倆扔了？你也太看不起我和小陽在你奉獻大哥心裡的地位了。行了，我不跟你說了啊，店裡現在可忙了，我吃口盒飯得去幫著收銀了，回頭你大哥回來了你給我回個電話，就這樣，掛了啊！”
嘟嘟嘟……
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李陽愣了。
祖美蘭說的那麼自然而然，讓他不禁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中。
自己……是真的不瞭解李奉獻？
“唉？！你倆咋隔這呢？大熱天的，在這兒蹲著幹啥啊？”
就在李陽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憨憨的聲音。
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旁蹲著的於老四便跳了起來。
“日你大爺！你特麼一上午死哪兒去了！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你他娘的想急死人啊！”
“唉？唉疼！”
眼看著被於老四餓虎撲羊撲倒在地上，一陣王八拳招呼的李奉獻，李陽長長的松了口氣。
他覺得……祖美蘭貌似不傻。
她那可能……是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