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獻的物流公司在四月份的時候就正式執行起來了。
去年一整年，綏遠這邊包括綏美服裝，美好食品以及綏遠建材三家分公司在物流費用上面支出了百多萬，李奉獻心疼這些錢平白被其他的物流公司賺去，從年初那會就捉摸著將綏美公司原來的物流部擴大，單獨成立一個物流公司來幹集團內部的物流單子。
正趕上職業學校第一期培訓班那面畢業了十多個司機，有了人的李奉獻得到了李陽的授權之後，便風風火火的將雖遠物流給搞了起來。
不過這個物流公司實際上還是之前服裝物流部的那套硬體，只有四五臺二手小貨車和一臺勉強能夠一車裝三十立方的老解放141。
這套硬體，明顯是不能承擔起整個集團的物流需求的。
所以在四月十五號的時候，李奉獻給李陽打了電話，表明了想要借用服裝城那面的資金，置辦一些裝載量在三十方以上的運輸卡車。
綏美服裝城那面自從開業之後，李陽就交給了祖美蘭全權掌管財政大權，而且不管集團這邊多難多缺資金，都從來沒有動過綏美服裝城的營業利潤。
自打開業起賺的錢，都在公司的賬戶裡面滾著。除去在冰城，佳市，牡市，齊市開的總共七家分店的支出，公司的賬戶裡還有八百多萬的盈餘。
想著目前綏美一個總店七家分店效益都相當不錯，流動資金充裕，李陽便給李奉獻批了三百萬用於購置運輸車輛。
李奉獻這一次來滬海，其實還是因為上汽最近的一個大專案——就在去年年底，上汽和依維柯達成了合資協議，在南京搞了個上汽依維柯。然後又入股重慶紅巖，引進斯太爾的發動機技術搞重卡牽引車。
雄心很大，但是整合的很糟。
以至於依維柯幹不過金盃，老牌的軍工紅巖貼了依維柯的牌之後在民用市場上也表現平平，頭幾批生產出來的過載賣的都不咋地，導致了大量積壓庫存，最後只好透過下面的汽車經銷公司往出清庫存。
車子其實品質還算是不錯的，用的是斯太爾的柴油發動機，依維柯的車牌子。此前之所以賣的不好主要還是調子起高了，一臺明明就是紅巖換標的國產貨，硬是賣出了進口卡車的價格。K75這款六缸柴油發動機，前二後八的老家夥，竟然敢叫價22萬。
現在沒辦法降到了十八萬左右，才終於算是一個合理價格。
李奉獻覺得這臺車發動機不錯，有勁兒能拉，之前價格太高肯定是不行，但是現在降價了還算得上划算。這才和經銷商那邊談好了意向，直接殺了過來。
在機場接上了李奉獻，李陽幾人直接去了林小婉的學校。
得知李奉獻過來，又加上李陽放了假，林小婉老早上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學校等著了。
雖然才剛開學不久，從綏城過來才一個多月，可是在滬海看到故人的林小婉仍然相當開心。
幾人匯合到了一起，便乘車找了一家位於黃浦江畔頗有盛名的飯莊。
“李大哥，你嚐嚐這個青魚，他們家做的特別好吃。上一次李陽過來找我，我第一次吃的時候吃了整整半盤子呢！”
“好好好，小婉老師你可別給我夾菜了。我這碗裡都起摞啦！”
看著碗裡冒尖的菜餚，李奉獻是滿臉的苦笑。
滬海這邊的菜他實際吃不太習慣，這邊飯店裡一般做的都是本幫菜。
本幫菜講究的是選料新鮮，選用四季時令蔬菜。魚肉是以江浙兩省產品為主，取活為上，當場活殺烹製，講究鮮嫩、色調，鮮鹹適口。
但是對於吃慣了重油重鹽的東北人來說，這邊的菜口味還是太淡。吃慣了酸菜燉粉條子的李奉獻反正是吃不管的，入嘴就覺得沒味兒。
看出他為難，李陽呵呵一笑，對服務員招了招手。對過來的服務員耳語了幾句之後，服務員滿臉瞭然的走開了。
再回來的時候，她端過來一疊豆瓣醬，和一碟蒜醬。
看到這兩樣東西，李奉獻的眼睛裡才終於有了光。
“我就說，這邊做菜怎麼這麼淡。剛才看到小婉老師吃的挺香，我還以為是我這一段時間口重了，原來大陽你也覺著沒味兒啊！你看看這魚，好東西是好東西，可是吃到嘴裡跟嚼蠟似的……”
李奉獻一遍將好好的青魚站上醬油往嘴裡塞的樣子，著實把桌子上的於老四和李陽給逗樂了。
剛來滬海的那會，他們倆吃飯也是這樣。
就連在食堂裡面吃飯的時候，也不忘管食堂大嬸兒要點醬油，不然嘴裡能淡出鳥來。
倒是馬芸，看到李奉獻的窘態，微微笑道：“滬海這邊飲食就是這樣子的，或者說江浙這一帶都是如此。菜的口味偏清淡，不愛放大鹽大油，和北方的飯菜口味有很大區別。我前兩年到北方，也是吃不慣那邊的飯菜的，總感覺吃多了血壓都齁上去啦！這或許就是南北飲食文化的區別。”
聽他這麼說，李陽笑呵呵的擺了擺手：“這個跟南北沒關係，你看同是南方，川菜就是重油重鹽重辣。說到底，這飯菜清淡不清淡，還是跟地域的窮富有關係。”
“這怎麼說呢？”
馬芸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不禁好奇的看向李陽。
放下手中的酒杯，李陽笑道：“你看，油這樣東西都是補充體力的，對吧？什麼人需要經常性的補充體力？幹活兒的人嘛！像東北那個地方，春夏秋三個季節都要種地，到了冬天則是嚴重的低溫高寒，如果不補充足夠的脂肪，人哪兒能受得了？”
“這就是重油的原因，至於重鹽是為了什麼呢？當然是為了下飯啊！”
李陽用筷子挑起了一口青魚肉，對著馬芸晃了晃道：“其實魚肉只有這樣用少許醬油料酒清蒸才鮮嫩，但問題是，這東西直接是香嫩了，要是配米飯來吃則是太過清淡。你想想，在江浙這些富庶之地，桌子上菜多，兩三個人一頓飯吃一條魚沒什麼。但是在那些窮地方，這一條魚是要一大家子一起吃，可能還得說是一個月吃不上一次的。怎麼能讓每一個人都少吃點，大家都有的吃，還感覺到有滋味啊？那就得多放鹽，多配飯啊！”
李陽這麼一解釋，桌子上的馬芸不禁暗暗點頭。
“這麼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好像真的是這樣，一般來說越富的地方，飲食越清淡。你看廣東那面也是，很多湯甚至都不放鹽的。”
“那辣呢？川菜裡放那麼多辣椒是怎麼回事？”
看到李陽神采奕奕的科普，一旁的林小婉心下暗暗歡喜，甜甜的追問到。
“川蜀地區潮溼，東西吃不了很快就會發黴變質。多放辣，當然是為了防黴防菌啊……不然你以為，四川人真的就原本那麼喜歡吃辣椒麼？都是為了不浪費食物，被活生生的逼出來的啊。”
“啊……”
林小婉恍然大悟，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從飯菜裡面解釋到一個地域的生活方式。
這種角度，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新奇。
“要麼說民以食為天，這各地不同的菜飯裡面，也蘊含著這麼多的因由啊。”
“你看看，害得是大陽，讓我吃我就知道這菜淡了……”
看著侃侃而談的李陽，李奉獻咧著嘴撓了撓耳朵，一副憨像。
“淨扯那沒用的。”
李陽笑呵呵的將一瓣蒜推到了他的面前，道：“你怎麼了，你現在不也是夾著包坐上千公裡飛機跑到滬海談上百萬業務的大老闆了？別總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以後你在外面可就不代表你自己了，代表的可是咱們綏遠物流，就算是不懂，那也不能露怯你知道不？”
“嗨……”
李奉獻知道李陽這是在開自己的玩笑，一揮大手道：“我這算是什麼大老闆，就是拾遺補缺，想著給公司省點錢搞了個物流罷了。要說大老闆，你這樣的才算是真的大老闆。有文化，有見識，有能力……”
這一番商業互吹，可把李陽給逗樂了。
端起酒杯招呼眾人走了一個，他這才重新看向了李奉獻。
記憶中那個下崗失業，時時刻刻活在溫飽線邊緣，動不動就暴怒憤慨的頹喪父親，在李奉獻身上已經一點影子都看不到了。
看著這樣的李奉獻，李陽的心中平生一絲驕傲。
穿越過來這麼久，他感覺最自豪的事情，就是讓家裡面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於歷史的道路。
現在除了鄒妮還時不時的不聽勸，總吃剩菜剩飯改不了老毛病之外，家裡包括李奉獻兩口子，李小陽甚至是李太山，都比歷史中的境遇要好了不止一個層次。
想到這裡，李陽突然有些好奇。
“奉獻大哥，你曾經想沒想過能過上今天這樣的日子？”
正在就著醬油吃菜的李奉獻突然停下了筷子，略一沉吟後，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實話，真沒敢想過。你知道在你來咱們職工大院之前，我牛逼的人，也就是……咳咳。”
說到這兒，李奉獻下意識的看了看左右——特別是於老四。
“這話你們可別跟你嫂子說啊。”
啊哈？
李陽一愣，他沒成想自己隨口這麼一問，還問出涉及到李奉獻和祖美蘭之間不能說的小秘密了！
他頓時來了興趣，八卦之心開始熊熊燃燒了起來。
面對李陽和於老四那好奇寶寶一樣的目光，李奉獻羞澀的搓了搓大手，道：“我見過最牛的人，曾經最羨慕眼熱的，也就是咱大院老黃家那女婿了……”
“擦……你說的是黃曉靜她那物件啊？”
聽到李奉獻提起的這個人，一旁的於老四嘿一笑，脫口說到。
“黃曉靜？”
李陽眨了眨眼，這名字……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呢？
“那個……我在和你嫂子相親之前，其實是處過一個物件的。就是咱大院東北角那個老黃家，他們家閨女叫黃曉靜。我倆處了一年多，但是他們家那個時候嫌我家窮，說什麼不把閨女許給我……那個時候我也是憨，一來氣就跟黃曉靜黃了……然後黃曉靜就去了佳木斯打工，91年的時候吧……那個時候小陽才剛滿週歲，黃曉靜帶著她物件回來。據說他那物件是在佳木斯開養殖場的，特別有錢。倆人開著富康轎車回來的，說是在佳木斯那面住著樓房，頓頓四個菜喝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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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陽瘋狂的眨眼中，李奉獻不好意思的撓了撓紅了的脖子，羞赧道：“那個時候我沒敢去她們家，就站在她們家後院看了幾眼。聽說人家住樓房，頓頓四個菜喝飲料的時候，我這心裡酸的就像是倒了一瓶醋精。那個時候我就想著，他娘的這輩子我要是能讓我老婆孩子過上住樓房，頓頓四個菜喝飲料的日子，那就好了……你別嫌我沒出息，在遇到你之前，這個標準就是我對成功的全部想法了……”
“咳咳……”
等李奉獻說完了，李陽用咳嗽強行壓制了一下心中的狂笑。
李奉獻啊李奉獻，原來你還有這麼一段黑歷史！
我就說黃曉靜這個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呢，現在終於想起來了。
記憶中十幾歲的時候，有一次李奉獻和祖美蘭同志因為過日子的問題產生了口角，最後鬧的不可開交，祖美蘭揚言要離婚。
那個時候二人吵架，面對李奉獻“你這個女人根本不可理喻”的評價，祖美蘭就吵嚷著讓李奉獻去找那個黃曉靜去。
當時李陽還想著這黃曉靜是何方神聖呢，敢情……是李奉獻同志的初戀啊！
“哎哎哎？”
想著，他一把扯住了李奉獻的胳膊，眉飛色舞的八卦道：“奉獻哥，那後來呢？現在你這也有錢有面了，就沒想著聯絡聯絡那個黃曉靜？”
“滾蛋！”
面對使壞的李陽，李奉獻狠勁兒揮了揮手：“我和你嫂子好好的，我聯絡她幹嘛啊！？”
可是說完，李奉獻的語氣突然一萎，目光閃動了一下，又小聲道：“不過年後的時候我碰上黃老歪，就是黃曉靜她爹，順便問了一嘴黃曉靜現在怎麼樣了。據他爹說，他女婿那個養殖場去年遭了瘟，賠了好多錢，兩口子把養殖場關了，去南方打工去了。不過我可沒聯絡她啊……”
“哦~”
李陽笑著點了點頭。
好你個李奉獻，你也不是沒賊心啊！
懂了。
回頭就去跟祖美蘭告密去！
正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就見到了李奉獻兩隻牛眼瞪大了。
順著他的目光一看，李陽就看到了一個穿著紅色工作服的服務員，正在端著一盤白斬雞走到對面桌的客人面前。
“幾位大哥，菜齊了，你們好好整，吃好喝好……啊！”
在李奉獻直勾勾的目光中，那服務員抬起了頭來，正好也迎上了他的目光。
頓時，她便發出了一聲低呼。
“二哥？老四，你倆咋來滬海了？”
在李陽疑惑的目光中，於老四咧開了嘴。
“小黃，你在這上班？”
擦！
聽到這位阿姨的姓氏，李陽猛一拍大腿。
他恨自己怎麼就帶李奉獻到這來吃飯了。
這特麼，感覺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