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食為先出來之後，李陽未作停留，直接打車回到了學校。
從司盈那裡得到了關於德龍的最新消息之後，他的心裡不免有些急迫。
在德龍集團叱吒股市的這幾年裡，包括湘火炬，沈洋合金以及新江屯河三家上市公司一直處在高度密集的炒作新聞之中。
以至於除了三家公司內部的工作人員之外，外人都以為這三家公司是真的造富奇蹟呢。
現在隨著德龍崩塌，三家公司的實際情況已經浮出水面。年前年後就有多家新聞媒體對三家公司進行了實際探訪，挖掘出了德龍系三家公司和幾十家子孫公司實際的糟糕現狀。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這麼的有趣；在大家都認為這個東西好的時候，哪怕這個東西滿身瑕疵，那人們也都會選擇性的無視。可是當所有人都說這個東西不好的時候，這個東西身上的所有閃光點都會被選擇性遺忘。
不是左就是右，從不站在中立客觀的角度上看待問題，是這個社會大多數人的通病。
現在人們看待德龍系三家上市公司的眼光就是這樣的。
在唐萬鑫被捕德龍股價神話破滅之後，市場上一片罵聲。有的說德龍喪盡天良，用虛假繁榮的新聞欺騙股民，囊獲不義之財。有的說唐萬鑫就是個土耳其大騙子，用幾家空殼公司和不斷的煙幕彈將所有人刷的團團轉。更有甚者，將陰謀論那一套抬了出來，說什麼德龍從一開始就是奔著欺騙股民去的，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實體業績，所有的一切，就連包括什麼和十堰搞的那個汽配基地都只是一項存在於紙面上的專案，之所以地方政府為德龍背書，不過是得了唐萬鑫的好處……
作為一手導致了如今德龍這種境遇的幕後黑手，李陽當初看到所有人都在吹德龍的時候，他感覺到好笑。因為吹德龍的，恰恰就是那些被德龍往死裡割的韭菜。
但是現在人們一面倒的罵德龍，他更覺得好笑。因為現在罵德龍的人，大多數都跟德龍沒有什麼利益上的關係。真正被德龍坑了的人，現在都在想著怎麼才能把手裡面的德龍股票套出來呢。還有心思罵人的，那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看客罷了。
站在他的角度上看來，德龍沒有那麼好，但也沒有那麼糟。
唐萬鑫確實是個大騙子，善於用題材炒作的方式坐莊圈錢。但是你要說他一點實事都沒做，那也不公正。
德龍那麼大的一個集團，沒有點真東西光靠著題材炒作肯定是抄不到中國股市第一莊的。
謊言的最高境界是什麼？
是真假參半！
德龍這種資產幾十個億的集團，每放出來的十個煙幕彈裡有兩成的事實，德龍的實體含金量其實就已經很大了。
只是目前大多數人的關注點都在德龍的資本騙局上，沒看到德龍泡沫破裂後留下來的那些真金白銀。
不過輿論是輿論，李陽可不指望全世界都是人云亦云的樂子人。
德龍現在的案子已經內部定性，估計再有一段時間就會落到實處。這個微妙的時間節點，未必沒有人看到德龍三家上市公司留下來的實業部分。
所以他必須要往前趕一步，搶在那些清醒的人之前，將自己最中意的新江屯河給拿下來。
回到了學校時，下午的課程已經開始了。
李陽沒有去教室，而是直接給吳敬連打了個電話，讓吳敬連幫著他請假。
“我說你小子夠可以的啊，這才開課第一天，你小子就請假？”
吳敬連現在還在京城，年後中歐EMBA班的教學課程主要以歐盟來的教授為主，老吳的課不多，而且又是個名譽校長，所以就沒急著過來。
“老師，我這公司有點事情，必須馬上處理一下。急啊！”
“你小子能有什麼事兒？現在你們綏遠鋪天蓋地的做廣告，食品公司也已經上市了。你這小子之前公司發展那麼重要的時候，都能將所有業務推出去去港城呆兩個多月，現在這個時候業務都穩定了，你能有什麼著急的事兒？”
電話中的吳敬連揶揄著，把李陽給噎的一陣語塞。
確實……
集團的事兒自己不太插手具體的經營，看起來自己全年都很清閒。
想到這裡，他索性實話實說，對著電話那頭將自己有意將新江屯河拿下來，併入到美好食品的想法說了一遍。
“什麼？”
聽到他李陽的想法，吳敬連的語氣嚴肅了起來：“你是說你想要把德龍的新江屯河吃下來？”
“對。”
李陽點了點頭，進一步解釋道：
“老師，現在美好食品已經上市。其實以我們集團的財務情況，美好食品本來是不需要這麼早進行上市融資的，但是你也知道，現在在兒童食品這個領域內，我們的競爭對手都在跑馬圈地。
同類的統一和康師傅都在進軍佈局兒童泡麵這一塊業務，我們雖然憑藉央視的廣告初步站穩了腳跟，打出了品牌。但是我們的產能和生產布局照這些競爭對手還差的遠。正式因為這樣，我想把新江屯河拿下來。我之前調查過，屯河在全國有七家生產基地。
這些生產基地雖然在宣傳上有誇大的部分，可拋去水分的話，本身的產能也還是不弱的。目前這幾個生產基地還在運轉，可以生產包括番茄醬，巧克力醬，兒童果汁，果凍，飲料等多種類的輔食產品。
要是能夠拿下屯河，我們再新添設一部分泡麵生產裝置，就可以完成整個兒童零食類的產品佈局。徹底和統一，康師傅這兩個主要對手拉開戰線，形成差異化的錯位競爭，穩固現有業務的同時，提升食品公司的市場競爭力。”
“嗯……”
李陽的這個理由，吳敬連很明顯是相信的。只是略微沉默之後，吳敬連還是給出了不同的意見：“李陽啊，你們公司有自己的戰略，我本來不該多說什麼。但是在當下這個節骨眼上，吞併德龍旗下的公司，我覺得有些不明智。”
不明智？
這怎麼說？
李陽皺起眉頭，試探著問道：“老師，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呵呵……德龍集團的這塊肥肉，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盯著。這有什麼聽說不聽說的，已經人盡皆知了。”
吳敬連呵呵一笑道：
“早在年前，就有很多人提議在唐萬鑫的犯罪事實確定之後，馬上著手對德隆集團進行整組。比較冠冕堂皇的說法是；作為國內股市中影響和民間持有較大的股票，德龍的問題造成的社會影響很大。拖的太晚恐怕將打擊國內股市好容易積極起來的勢頭。
但是這個事情之所以從年前懸而未決，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個具體說法，就是因為關於德龍三個主體怎麼分配，各方還沒有達成一個統一的意見。
你真的以為，那些幹部提出來的分割意見是出於他們自己的立場麼？要是為了自己的立場，他們恨不得現在就把把案子給結了。正是因為各方的背後都有人圖謀，所以才百口不一啊。
更何況，現在德龍的股價泡沫已經破碎了，幾十萬手持德龍旗下三家上市公司股票的股民是眼把眼望，就等著上頭怎麼處理德龍這個棘手的問題，他們手中的股票最後是怎麼個說法呢。
幾十萬雙的眼睛盯著，不知道多少幕後的手伸著，你說你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要新江屯河，個中難度……可想而知啊。
要我說，現在各地的國企都在搞私有化，你不就是想要快速的佈局你們美好食品的生產架構麼。去走一走轉一轉，到各地去看一看，和那些效益不好的食品企業接觸一下，地方政府現在對於外部資金收購本地虧損國企的態度還是非常不錯的，不比你費勁巴力的去操作屯河來的強？”
聽到吳敬連對自己的正告，李陽不免苦笑。
別人不知道咋回事，他這個從草根起來的企業家可太清楚了。
當下，國進民退企業改革已經進入到了第三個年頭。可以說第一批國內虧損的企業，已經完成了私有化轉變。剩下來還沒有處理掉的競爭性領域企業，大部分都不能說是完全的虧損。
其中大部分，都是盈利還可以的企業。只是在得知了國家政策後，這些企業或者是被他們當下的管理層，或者是被當地政府人為的被“虧損”了。
早就被人惦記上啦！
要說94年左右那會，國退民進的國營企業是真甩包袱。現在的國進民退已經轉變成了一條除了資源壟斷性質之外的，國營企業針對社會個體的資產大釋放。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國退民進已經成了一條製造千萬富翁乃至億萬富翁的生產線。十幾年後在各種財富榜上出現的富豪們，裡，相當一部分都是這場改革的最大獲利者。
在這種環境下，李陽想去龍江省之外的省份拿優質企業資源，他光是想想都覺得操作難度比拿下屯河還大。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而且閻王也未必好過。當下政府對外來資本歡迎，是建立在外來資本在本省投資建廠，將錢投進來創造工作崗位的基礎上。
像整合這種事情，其實說白了是和本省的企業家搶食吃，並不能帶來很多的資金，對於這樣的外來資本，各省的態度其實很曖昧。
很可能一邊高呼著歡迎光臨，一邊就已經準備好了宰羊的軟刀子。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李陽沒有時間了。
到各地去搞企業整合，需要一套很複雜的流程。其中包括走訪調研，再和地方挨個的談方案，一套流程下來沒有個兩三年根本完不成美好食品需要的商業佈局。
到了那個時候，國內兒童零食品領域，怕是已經變天了。
兩年之後，可就是00年。那個時候什麼盼盼，旺仔都已經開始全面完成了國內兒童食品的產品佈局。不算這些大型食品企業，就說潮州零食幫，都已經開始發力。
在當下跑馬圈地就能成就產業霸主的時代，李陽哪有那麼多的閒工夫去等兩年？
想著，李陽對電話那面的吳敬連含糊道；
“老師，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請個假。這件事情我有自己的打算，不用您幫著我辦。這事兒畢竟現在敏感的很，以你的身份不太合適涉足過深。”
“你小子放的這是什麼狗屁？”
沒成想他話剛說完，吳敬連就來了氣。
“你小子怎麼還聽不出來好賴話了？我跟你說這麼多，是想提醒你德龍集團的攤子太爛，這個時候不好下手。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幫你了？你這話說的，就像是我剛才不是在勸你，而是給自己找理由開脫一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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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
將電話稍微遠離耳邊，躲開吳敬連的連勝怒罵，李陽咧嘴幹乾笑道：“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看你小子就是這個意思！我也沒說不幫你。只是提醒你這件事情裡的操作風險。你要是非得說就屯河不可了，那我摻和摻和又怎麼了？現在所有人都盯著這幾塊肥肉，多我吳敬連一個不多，少我一個又不少。我就是想著，你拿下來之後怎麼辦，要知道德龍旗下的三家上市公司，那個也不是省油的燈。拿下來，你能不能保的住！別說把這個燙手山芋接過來之後，你本來做的好好的公司再受到拖累搞差了，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啊，這麼說，老師你有辦法能夠跟審查組那面說得上話？”
聽到吳敬連這麼說，李陽眼睛一亮。
“那有什麼說不上話的？又不是什麼涉及到政治的案子，就是一個經濟案子，辦案的人裡面都有我的學生。你要是真說打定了主意，就想趟這趟渾水，那就趕緊滾來京城，我挑個時間去賣個老臉，到時候咱們兩個研究一下具體怎麼做。”
“唉！那我現在就動身過去！老師，我就知道您對我最好了。”
吳敬連主動扛大梁，可是把李陽給樂了個夠嗆。
他原本想著的，是回省一趟，透過此前整合森工建材廠時結交下來的關係，來辦新江屯河的事兒。
現在有了吳敬連出面，那肯定是更好了啊。
俗話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有吳敬連這個在當下經濟領域彷彿吃了面子果實的大佬在，那李陽還怕個得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