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還記得這些，是因為李奉獻和祖美蘭是朱氏茂陳沛斯組合的鐵粉。
嗯……祖美蘭主要喜歡濃眉大眼，年輕時候摔倒掉渣的朱氏茂，而李奉獻則是不折不扣的陳沛斯粉絲。
李陽分明記得到了00年那會，家裡有了DVD，朱氏茂和陳沛斯的小品集是所有碟片裡面磨損最大的。比後來東北地區流行的魏三二人轉磨損的都大，可見兩口子對這對笑星的喜愛程度。
而李陽在長大之後，也知道陳沛斯和朱氏茂二人日後的命運。因為和央視的官司，以及98年著最後一場失敗的演出，陳沛斯沉寂了二十年。期間種過果樹，經營過果園子，又搞了舞臺劇。直到20年那會，他的話劇劇場才有了些起色，靠著小視頻的興起重新回到了大眾視野。然而那個時候的陳沛斯已經青春不再，整個人滄桑成了一個依舊樂觀，可難掩一身辛酸的小老頭。
朱氏茂相對來說好一些，在和陳沛斯分手之後靠著關係演了幾部電影，後來和央視的關係有所緩和之後也回到了央視，參加了幾檔沒什麼人氣的綜藝節目當評委嘉賓。但是和陳沛斯分道揚鑣之後，也就再也沒拿出什麼像樣的作品來。
這對曾經風光一時的組合，隨著時間的流失也就泯滅在了漫漫流失的時光之中。
相比於洛桑和博林這對因為意外而沒落的搭檔，其實陳沛斯朱氏茂這一對更加讓人可惜。一個是天意不可違，一個是被世俗所摧毀。
現在站在這個節點，看著即將發生的悲劇，李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麼。
此時，面對孟鑫咄咄逼人的叱問，陳沛斯和朱氏茂二人已經漲紅了臉。
朱氏茂是尷尬的，而陳沛斯明顯是氣的。看他的表情，如果不是因為沒有頭髮，估摸著現在已經怒髮衝冠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立刻有現場的工作人員出來打圓場。
“孟導別這麼大的情緒嘛，陳老師也是好意，想著把作品做的精緻一些。當然了，陳老師你也不能一意孤行，孟導作為春晚總導演，自然也是要從全域性出發，考慮整個晚會最穩妥的播出方案不是？”
“就是的嘛，大家都是為了藝術，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的嘛！”
“商量？”
眾人沒想到，陳沛斯的脾氣比想象中的還要直。
直接揮了揮手，帶著滿腹怨氣道：
“劇本是我和老朱出的，演出的服裝也是我們兩個找人做的，小品的背景影片也是我和老朱在懷柔影視城找人拍的。從頭到尾這個小品坐下來，央視沒出一點的力。
行，為了藝術我們不計較這些，只要作品播出去能在大年三十兒博得大家夥一笑，那歐文們的付出也就沒白費。可是你不出力不能搗亂啊！
這小品的劇本我和老朱四年前就做出來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演，就是想著好好的打磨完美了再放出來。現在各個環節都是我們兩個深思熟慮，也考慮到憑藉目前咱們央視的舞臺技術能夠實現的東西。結果你一句為了穩妥，就隨意閹割，這像話嗎？
奧，合著現在我們技術進步了，舞臺所能夠呈現的效果已經和往日不可同日了，結果為了穩妥我們還得像十年前二十年前那麼演，這藝術他就是故步自封，這所謂的藝術就是墨守成規，就是不進步了是嗎？”
這可就誅心了！
雖然李陽覺得陳沛斯說的沒錯，可是當著眾人的面這麼噴總導演，看得出來陳沛斯的情商確實是低。
果然，孟鑫被他這麼一激，瞬間就炸了廟！
“哎我說陳沛斯，你這個人可真有意思。你這是給誰扣帽子呢？你認為我故步自封，認為我墨守成規，那你有本事你去跟臺裡領導申請這個晚會的導演你來當啊！我倒是想看看，你陳沛斯的能耐有多大！”
孟鑫拍桌子並沒有嚇到陳沛斯，這光頭佬將雙手插在一起，翻了個非常標誌性的白眼，反諷道；
“呵，我可沒那本事。我的專業是小品，別的我可不在行。可是我這人有個優點，就是我專業內的東西我得做到極致，我專業外的東西我不懂的也不去瞎摻和！”
“你！你行啊陳沛斯，你行。你別以為自己是春晚的老角我救治不了你，我現在就去跟臺領導請示。你要是不想演，那就下去！春晚這麼多的人才，不缺你一個半個的！”
孟鑫說著就從評審席走了出來，眼看著她真要去找領導，李陽趕緊站起了身來。
其實這就是一個非常簡單的職場問題，同事之間的衝突就算是罵了娘，也是同事之間的事兒。可是一旦上升到領導那裡，可就變成了另外的問題。
領導未必不知道你們同事之間的矛盾，可是只要這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他就可以遊刃有餘的去處理。可一旦把這事兒挑明了攤在領導面前，那麼為了體現權威就必定會做出"判決"。
至於怎麼判，怎麼訣，那就得看領導更加傾向於什麼立場了。
現在距離大年三十就一個星期的時間，總導演肯定是不能換的。真要鬧到臺領導那裡去，陳沛斯這個虧是吃定了。
此前李陽不知道這些具體的細節，現在親眼看到了之後，他覺得歷史中的那一場演出事故，是非常蹊蹺的。
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有人有意而為之，故意讓陳沛斯和朱氏茂在臺上丟醜。
想著，李陽站起了身來，走到了孟鑫等人身旁。
“之前聽外面的人說央視這邊對藝術要求特嚴謹，我還覺得沒什麼。不過今天看到各位老師為了節目效果爭論的面紅耳赤，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每年的春晚都這麼精彩了。哈哈，對於你們這些文藝工作者，我現在可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彩排環節，一點也不比我們專案釋出之前的內部會議輕鬆啊！”
此前譚稀鬆已經過來讓助理通知改變了彩排節目順序，眾人自然已經知道了李陽這個標王。
或許是因為他是局外人，也或許是為了給廣告部面子，李陽這幾句渾合話倒還真讓劍拔弩張的氣氛有所緩和。
見眾人都不說話了，李陽暗暗咧了咧嘴，道：“其實剛才這個小品我作為一個單純的觀眾，覺得挺好的。只是有一點啊，我覺得不太妥當。跟技術沒關係，主要是這個小品最後的這個部分，讓我看了不太舒服。”
“哦？”
孟鑫作為總導演挑刺，對小品演繹方式的指手畫腳，陳沛斯覺得很不舒服。
可是李陽這個觀眾提出問題，陳沛斯不禁沒有不舒服，反而相當的感興趣。
“你細說說，哪兒感覺不對？”
眼見著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李陽抬手一劃：“其實就是最後這個大屏幕上，洋人觀眾們看到郵差王二傻跑了第一，全場歡呼這一段。”
《王爺與郵差》這個作品改編自閻肅創作的劇本《萬國運動會》，講述了王爺奉慈禧的旨令，與郵差參加由洋人舉辦的萬國運動會，本來是讓郵差當洋人的陪襯，可最後郵差在跑步比賽中獲得第一名，但他卻贏得了洋人的掌聲的故事。
最後那一部分，說的是郵差王二傻超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洋人運動員，然後洋人觀眾不禁沒有生氣，反而大呼“OK”的這麼一個場面。
李陽看著就不舒服。
“陳老師你看啊，這王二傻參加運動會是為了什麼？明面上是為了應付差事，給洋人當陪襯。可是實際上他心裡是憋著一股氣，想要證明中國人不比洋人差的，對不對？”
“對啊。”
陳沛斯深深的點了點頭，道：“臺詞裡不都體現了麼？”
說著，他就端起架勢，現場演了最後一段臺詞：“王爺，今天我就把咱中國人丟的面子給追回來，明兒咱再把丟出去的土地，割出去的土地也給要回來！我就不信沒有英雄再世！早晚也有天，關公關雲長揮起青龍偃月刀。嘿，到那時候，我就看誰還敢欺侮打咱們中國人！老少爺們兒們，前面還有一個洋人，我迫還是不追？”
“就這段，人物的內心情感已經表現的很清楚了啊。”
李陽點了點頭：“對，我說的就是這個。我個人的想法啊，可能有些偏頗，要是說的有道理陳老師就當個參考，要是我說的不對，陳老師也別生氣，權當是我外行人鬧了個笑話。”
“可別這麼說，你是觀眾，觀眾提出的問題就是再小，那對於我們來說也是大事兒！”
對待挑刺的李陽，陳沛斯反倒是比面對孟鑫平和多了。
看著對方滿臉謙遜的樣子，李陽在心眼裡佩服起了這個光頭。
他看出來了，這人不是說情商低。他情商很高，但是懶得去維持那些明面上的臉面。
為了藝術，能犧牲全部的那種人。
暗暗的在心裡佩服了一下，李陽笑道：“陳老師你想，既然二傻是想要證明中國人比洋人強，那他會在乎現場的洋人怎麼表現嗎？而且咱們話說，中國人好不好強不強，為什麼要靠著洋人的肯定來證明？哦，洋人承認咱們強了，他們喊了OK了，咱們才是好。他們不喊OK，咱們就不好了？我認為著反倒是另一種奴性。我們要自強，首先需要的就是文化上的自信。我們把最好的狀態表現出來，他洋人就算是不叫好，那咱們觀眾，咱們中國人就不會叫好了？我覺得最後這一段，不從技術上出發，從內容上出發，它就存在著站不住腳的問題。”
啪！
聽李陽這麼一說，陳沛斯狠狠的拍了拍雙手。
“有道理啊！這話說的提氣！想要自強，必須要先自信。將評價權交給外人，靠著洋人喊好證明自己強這個邏輯，確實存在很大的問題。哎呦……剛才您謙虛了，您這可不是外行，您是內行啊！沒說的，這段我們再修改一下，去他媽的洋人，咱們到時候就讓現場的觀眾給咱們叫好！”
眼看著陳沛斯興奮的直用手拍他鋥光瓦亮的禿頭，一旁的搭檔朱氏茂著實松了口氣。
要是劇本這麼改的話，那舞臺的大屏幕效果就不用上了。
間接的，陳沛斯和孟鑫之前的衝突也就沒有了。
想著，朱氏茂走上前來緊緊的握住了李陽的手：“李總，這可是真是太感謝你了。給我們提出了這麼寶貴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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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朱老師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我媽可是您老粉了。”
李陽呵呵一笑，現場也沒人知道他的情況，他也就沒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世，道：“當初您拍的那個牧馬人，我跟著我媽看了好多好多遍。她恨不得鑽進電視裡去，讓村長領著給你當老婆來著。”
“哈哈哈哈哈……”
當下是98年，《牧馬人》這片子是82年拍的。提起年輕時候的作品，朱氏茂和周圍眾人都是樂不可支。
“李總，你要是不提這個我都忘了我曾經是個奶油小生，偶像派演員啦！”
眼看著現場的氣氛被李陽扭轉了過來，從劍拔弩張變成了一片歡聲笑語，一旁的譚稀鬆眉頭一挑，也走上了前來。
譚稀鬆是誰？
八面玲瓏的人物。
她如何沒看出來，李陽這是在用他自身標王的排面，在給陳沛斯和朱氏茂保駕護航呢？
想透了這個，她笑吟吟的看了看一旁還有些不滿的孟鑫，轉而對著陳朱二人打趣道：
“朱老師，陳老師，今天李總是過來跟我們廣告部談業務的。聽說咱們這邊春晚彩排，說什麼也要過來看看您二位。李總可是為咱央視貢獻了三個多億廣告費的金主，今兒個趕上了，您二位還不得跟李總合個影啊？”
“嗨！”
腦子裡已經被靈感灌滿了的陳沛斯笑著揮了揮手：“別說給央視花廣告費，就算一分錢廣告沒打，就衝今天李總給我們提這個意見，那也得紀念紀念。這小品改完了播出要是效果好，這裡邊可是有李總功勞呢！來來來，咱們拍個照！”
隨著李陽笑吟吟的和陳沛斯朱氏茂二人站在一起，一旁的工作人員立刻找了個拍立得給三人來了幾張。
念著李陽剛才說母親是朱氏茂粉絲，朱氏茂和陳沛斯二人又單獨的照了了幾張相，籤了名寫了祝福語後，鄭重的送給了李陽。
一番握手攀談之後，李陽笑著看向了一旁的孟鑫。
“今年這一檔春晚，我可是太期待了。往年春晚我都看不到頭，今年高低也得熬個大夜。這麼重的任務，孟導可辛苦了啊。”
“啊……好說好說。”
聽出了李陽的弦外之音，孟鑫乾乾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一旁，見李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提自己和搭檔保駕護航，朱氏茂暗暗的在心裡有了打算。
“李總，年後要是有時間的話，一起吃個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