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為階下囚的唐萬鑫依然是唐萬鑫。
站在門口，看到這個昔日的德龍總裁轉過頭來的時候，李陽仍然感受到了那股子捨我其誰的氣勢。
甚至，此時的唐萬鑫少了一些浮躁多了一些沉穩，相比於此前的那個狂人，更加的具有壓迫力。
只是形象上，相比於以前終歸是落魄了些。
可能是長途跋涉的關係，也有可能是這兩天沒有好好休息，唐萬鑫原本疏到背後的頭髮亂成一縷縷，胡茬留的很長，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邋遢。
看到他這個樣子，李陽收起了嬉皮，微笑著走上了前去。
當他走到唐萬鑫對面的時候，才發現他剛才之所以背對著自己坐著，並非是故意凹造型。而是此時的他手腳都被手銬和腳鐐牢牢固定在一把特製的審訊椅上，活動範圍有限得很。
“這是幹什麼？唐總只是經濟上有問題，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犯，用得著銬成這樣嗎？”
李陽指了指唐萬鑫手腳上面的鐐銬，不滿看向了司盈。
面對他的詢問，司盈無語了。
原本唐萬鑫確實是用不著這些東西的，不是你李陽在電話裡三令五申一定要保證安全嗎？
不過這話當著唐萬鑫的面，司盈倒是不好說的。只能惡狠狠的瞪了眼李陽，悶聲悶氣道：“這並不是為了防止他暴起傷人，而是我們此前調查過的很多經濟犯嫌疑人都會傷害自己。所以這副鐐銬不是為了限制他，而是為了保護他。”
“哦……”
李陽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微笑著看向了唐萬鑫道：“我相信唐總不會那麼脆弱的，唐總高低也是叱吒商界的大人物，不會用那種膽小鬼的方式來迎接自己的命運。我說的沒錯吧，唐總？”
“呵呵呵……”
看著李陽的表演，唐萬鑫笑出了聲。
“行了李總。”
他揚了揚手腕上的手銬，嘆道：“我都這個地步了，你就不用再客套了。就像你說的，我怎麼說也站在過頂峰，看過這人世間的風景。人嘛，有大風光就有大落魄。沒有人能夠叱吒風雲一輩子，不管是多大的英雄，最後都會迎接一個相對落寞的結局。強如西楚霸王項羽，最後不也得聽一場四面楚歌，落得個自刎烏江麼。我自己都想通了，李總就不必為我找面子，彰顯你的慈悲了。”
要是臉皮薄的人，或許會因為這番譏諷而臉紅三分。
不過李陽顯然不是這種人。
他淡淡一笑，注意到唐萬鑫的手指一直在敲擊著椅子的扶手，便從兜裡掏出了煙盒。
巧得很，之前在路上那盒石獅抽沒了，剩下的這半包是此前張全義給他的紅雙喜。
從煙盒裡抽出皺巴巴的兩根，放在自己嘴裡點燃了之後，李陽直接將其中一支遞了過去。
他這一番動作，倒是讓唐萬鑫的眼裡多了一份欣賞。
隨著一股辛辣的煙氣騰空而起，唐萬鑫輕咳了一聲。因為雙手銬在椅子扶手上，他沒法擦眼淚，就只能仰起頭大口的呼吸了一下。
“嘿呀，這紅雙喜多少年沒抽了。我記得92年第一次去滬海搞發財證那會，抽的就是這個煙。這麼多年了，這煙的味道倒是一點沒變，第一口抽起來有一股子止咳糖漿味兒，煙氣衝的很。李總，平時抽這個？”
夾著煙，李陽笑著搖了搖頭。
“別人給的，沒煙了就拿出來抽。沒想到今天這個場合，不然我高低帶些好煙過來。”
“哈哈哈哈哈……”
唐萬鑫銬在扶手上的手掌擺了擺，“這個挺好，你要是真拿什麼中華，我還不一定抽的慣。平時我都抽雪茄的。不過話說，雪茄那個東西是真不好抽啊。抽那個東西純粹是為了附庸風雅，還是這紅雙喜有勁兒，能實實在在的入肺，蠻好。”
品評了一番，唐萬鑫叼著煙突然看向了身後。
連同司盈在內的六個監察員就站在那裡，他揚了揚眉毛，笑道：“李總過來了，我想和他單獨說一會兒話，要是方便的話，你們迴避一下。”
司盈沒有聽他的請求，而是看向了李陽。
得到了李陽的點頭示意之後，她才對著身後眾人揮了揮手，帶人撤出了房間。
隨著那扇頗有年頭的實木房門關上，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繚繞的煙霧，被窗外投射進來的午後陽光打亮，顯得有些恍惚和夢幻。
一片安靜中，唐萬鑫默默的望向了李陽，用受限的手指了指這個房間。
“李總，知道這房間裡都呆過什麼人嗎？”
將菸灰彈落在地上，李陽吐著煙氣點了點頭：“剛才過來的時候，司主任跟我說了。說是此前住過沈泰福，住過禹作民，住過褚實踐。”
這三位，都算是國內曾經風光一時的大佬級企業家了。
沈泰福是長城機電公司的總經理，禹作敏是中國第一莊的大邱莊書記，而褚實踐就不用說了，紅塔集團的掌舵人。
都是叱吒風雲的主兒。
唐萬鑫笑著點了點頭，用手指點了點他那把特製的椅子。
“你看，這椅子扶手上還寫著沈泰福到此一遊呢。呵呵……”
說起沈泰福，李陽抿嘴一笑。
92年那會兒，沈泰福的長城機電公司發明了一款新型電機，在當時屬於是高新專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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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款電機發明出來了卻不能產生什麼商業價值，於是沈泰福就找到了計委，聲稱這款電機長城機電投入了五千多萬研發，根據測算，在執行的風機中如果又三分之一換上了這種節能電機，一年就可以節省四百億千瓦的電。
就這樣，靠著忽悠沈泰福得到了一份計委的專案鑑定書，上面的批示是“該專案屬節能重要專案，應儘可能的給與指導和支援”。
然後，沈泰福拿到這個批示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報紙上打廣告集資。僅僅一年的時間，沈泰福就在全國設立了二十多個分公司和一百多家分支機構，並且透過這些機構在全國範圍內募集到了十個億！
這場鬧劇因為聲勢過於浩大，而被上級部門調查。結果發現那個什麼節能400億千萬的電機，根本就是扯犢子的。
最後，想要攜款出逃的沈泰福被捕，最後數罪併罰判了死刑。
在當時，是轟動一時的特大經濟案件。
而沈泰福也是改革開放之後，唯一一個因為經濟犯罪而判了死刑的人。
這是九三年的事兒。
“說起來，唐總和這位前輩，也算是有緣。”
想起沈泰福的經歷，李陽笑到。
“不不不，我跟他不一樣。他只是個騙子，而我是一個資本玩家。李陽，不要把我和他相提並論。今天叫你過來，其實就是想告訴你。你不要以為是你贏了我，你沒有那樣的本事。”
哦？
將菸頭扔在地上踩滅，李陽抬起了頭。
看這樣子，輸的是不心服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