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李陽面對吳敬連這突然的疑問有點懵逼，一旁陪同迎接的趙天成也是猛地皺起了眉頭。
只是和李陽的不明就裡不同，身在體制內而且是過來人的趙天成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當一個長輩或者領導，突然關心一個晚輩或者下屬的個人感情問題的時候，往往代表的只有一個意思。
至於是什麼意思......自然是想要用解決感情問題這個由頭，將這個晚輩或者下屬拉到更緊密的距離上來啊！
你問趙天成為什麼這麼熟練？
趙天成的老婆，就是這麼來的。
當初趙天成剛剛參加工作不久，當時單位的書記就問了他物件的問題。
之後的事情就是順理成章，在趙天成回覆了領導他還是單身之後，領導用最快的速度給他介紹了一個物件。而這個物件就是書記的外甥女，從那之後，趙天成一路提拔，最後跟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同時也是舅丈人一路平步青雲從地方到了省政府，然後又遇到了名額，下放到了綏城這邊當副市長鍛鍊。
所以當吳敬連詢問李陽的個人感情問題那一刻，趙天成再看向李陽的目光可就不一樣了。
這才第一次見面，就能獲得吳先生如此的重視，這小子......到底寫了份什麼樣的報告？
懷揣著這個疑惑，趙天成哈哈一笑，也在一旁幫腔道：“吳先生不提這個，我這個市長還真沒想到呢。李總今年也二十四歲了吧，雖說這個年歲不大，但是放在咱們綏城這邊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啊。”
面對莫名其妙的吳敬連和一反常態的趙天成，李陽只是乾乾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事業為先。女人只會影響我賺錢的速度，所以現在暫時還單兒著呢。”
聽到李陽的回覆，趙天成恨不得一把將這個臭小子按到高速公路上，隨便找一臺前四後八把他腦袋給壓一下！
多好的機會啊！
這可是吳敬連，吳敬連啊！
可能平頭百姓不知道吳敬連這麼一個經濟學專家在國內的地位，但是身為改革開放之後被提拔起來的少壯派官員，趙天成可是太清楚面前這位經濟學專家在國內經濟領域的地位了。
雖說一個專家，沒有什麼具體的職務和拿得出手的政績，可是在當下這個一切以經濟為主抓的大基調和背景下，吳敬連對中央還是有相當的影響力的。
不說別的，就說當下國企改制，抓大放小的改革方針，就是根據當初吳敬連提出來的改革模板進行的啊！
據說中央那面的朱總都時常就經濟問題請教面前這位吳先生，要是能跟這位扯上點兒什麼親屬關係，對於李陽這樣的商人來說，那可是真的就是攀上了高枝啊有沒有？
此時此刻，趙天成自己都恨不得幫李陽回答一句“我還沒有物件呢，要是吳先生有合適的給我物色一個”。
然而，就在趙天成在心裡暗暗為李陽的前途而心急的時候，一旁的吳敬連卻哈哈一笑。
“嗯，這個想法好。這個想法非常的好，小李啊，你還年輕，不要處那麼早的物件。趁著年輕做出一些成績，等到事業穩定一些，才能夠將更多的精力和時間放到家庭上嘛。蠻好，這樣蠻好。”
啊哈？
注意到吳敬連並沒有因為李陽的這一番回覆而不悅，反倒像是放下了心裡面一塊大石頭的樣子，趙天成徹底不會了。
不是......正常的節奏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要是吳先生真的欣賞面前這個傻小子，想給他介紹物件的話，不應該勸一下說點類似於“先成家後立業”之類的嗎？
怎麼......好像是吳先生刻意在勸李陽這個傻小子先不要處物件似的啊？
難不成這些搞經濟的大佬，都比較欣賞六根清淨的處男？
沒理由啊！
這又不是什麼武林江湖，不存在說什麼高手收徒要修童子功的說法。
懵逼的趙天成癟了癟嘴，覺得自己的層次還是太低了——他實在是有點搞不懂，吳敬連的意思。
他哪裡知道，吳敬連在來之前聽黃安行說了黃安怡對李陽頗有好感的事情。
此次此刻，吳敬連心裡想的是黃安怡目前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要是李陽暫時沒有物件，或者沒有處物件的想法，那麼自己那個從小就體弱多病而且眼光奇高的外甥女，就有充足的時間養好身體，保不齊等將來能和李陽發生點什麼。
沒辦法。
在一個家族裡面，最弱小的那個家庭成員，往往是全家最受呵護的那個。
在吳敬連的家族裡面，這個家庭成員很明顯就是黃安怡。
為了這個命運多舛卻異常聰慧的外甥女，吳敬連這個當舅舅的這些年也是操碎了心。
“吳先生，今天風大，咱們還是趕緊上車吧。我已經安排好了接風宴，您好容易來我們綏城一趟，這第一頓飯，怎麼這也得是我這個市長盡一下地主之誼。”
雖然沒能搞明白吳敬連的想法，但是這並不耽誤趙天成的殷勤。
笑著將吳敬連請上了車，趙天成便趕緊吩咐司機帶著車隊向國賓大酒店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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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的外來領導不一樣，吳敬連這樣級別的人來訪，肯定是不能在市政府食堂對付的了。
吳敬連雖然地位超然，卻也不是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
平日裡老先生接觸的都是中央級別的官員，可來到了綏城這邊，倒也沒有說不給趙天成這個市長面子的意思。
不過他並沒有按照趙天成的意思，立刻就去國賓大酒店那面。而是讓和他同乘一車的李陽做嚮導，簡單而快速的在市裡的工業區轉了一圈，進行了三個多小時的短暫參觀之後，才於中午一點多鍾來到了國賓大酒店。
在國賓大酒店最豪華的包廂裡，吳敬連接受了市裡幾個主要領導的敬酒後，便被趙天成給粘上了。
“吳先生，您是咱們國內經濟領域的泰斗大拿，剛才在工業園區那裡轉了一圈，您覺得怎麼樣？在你這，我們可是做好了當學生的準備的。希望您能夠不吝言辭，對我們綏城的經濟建設層面提提意見和建議啊。”
“呵呵。”
面對趙天成討好的笑容，吳敬連淡淡一笑，擺了擺手：“趙市長這話說的就言重了，我剛才其實也就是職業習慣，不管走到哪裡都喜歡實地看看地方的企業情況。一沒有深入瞭解，二沒有看到實際的資料，說句不好聽的，我對綏城的經濟瞭解都不頂在座各位領導的萬分之一，在綏城經濟建設的層面，我可不是專家。專家是你們這些為政一方的領導幹部啊，在你們面前，我胡亂指點江山，你們要是再輕信了我的言論，真要是出了問題，那受苦的豈不是咱們綏城的企業家和老百姓？”
雖然是一句拒絕的話，可是這話從吳敬連嘴裡說出來，讓在座的幾個綏城幹部聽了，心裡卻是異常的舒服。
就連李陽，都不得不承認在做人這一方面，吳敬連真的是太會了。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年頭不管是什麼級別的領導，在造訪地方的時候總想做出一副高姿態來，對地方的政務和工作指手畫腳。彷彿不給地方挑點毛病出來，就顯示不了他們的優越性和存在感一樣。
這樣的做派，往往使得地方上的幹部心裡憋屈。
因為每一個地方都有每一個地方特殊的一面。
或許這個領導在省一級的工作中政績確實突出，但是他的一些工作經驗能夠運用在地方上嗎？
很多的時候其實並不能。
地方工作有著它的特殊性，就比如說有些地區以農業為主。但是如果攤上一個搞工業出身的領導，往往會嫌棄這個地方的工業程度太初級，工業建設和相關的招商引資工作做的不到位。
面對這種批評，地方上的官員能服氣麼？
顯然不能啊！
為啥這麼說？
因為你要搞工業建設，就必須要劃撥出大量的工業建設用地。而工業建設用地是從哪裡來的呢？
肯定是農民的耕地啊！
你用農民的耕地作為代價，大搞工業建設，那麼對於這種以農業經濟為主的地方來說，肯定會激起農民的不滿。那麼所引發的問題，可就多了去了。
而吳敬連面對趙天成的主動請教，卻並沒有因為他的名望和地位就輕易指點江山，而是首先說明了他自己並不瞭解綏城地方實際情況的事實——這是誠。
緊接著，就又承認了地方經濟的特殊性，並且肯定了地方幹部在經濟建設中的重要性——這是謙。
這麼看似簡單的一個拒絕，可以說是直接將這一場飯局中的好感度給拉滿了。
坐在吳敬連的右手邊，李陽暗暗的點了點頭，心說學到了。
“吳先生謙虛了！”
和在座的所有幹部一樣，趙天成心裡也是微微一熱。
在座的幾個幹部裡面，要說為綏城經濟建設付出最多心血的，怕就是他這個主抓經濟建設的市長了。
所以面對吳敬連的肯定，他就像是吃了一顆仙丹妙藥似的，五臟六腑裡都透著舒坦。
但是他不想放過這麼一個天賜良機，要知道雖說每個地方都有各自不同的情況，但是在大方向上是要覺得跟緊中央步伐的。
而吳敬連，無疑是在經濟領域最具權威的專家之一，能夠從他嘴裡套出哪怕是隻言片語。按照這個方向去提前佈局，趕明做出成績來，那都是實打實能夠引起上頭注意的政績！
眼見著趙天成心急，頻頻向自己示意，李陽也輕輕的搖了搖頭，對吳敬連道：“吳先生，我們趙市長可是為了綏城的經濟建設操碎了心，苦於我們綏城這邊地處偏遠，訊息逼仄，平時只能以書為師。我去政府那頭辦事，幾次都看到趙市長案頭放著您的著作，現在您來了我們綏城，要是不給趙市長實地講一些書本之外的東西，我看他怕是不能放過你呦！”
“哈哈。”
面對李陽這樣的渾和，吳敬連呵呵一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李陽，趙市長，你們兩個這一唱一和的，這是逼著我不務實啊。”
“也罷。”
吳敬連將手中的酒杯放下，笑道：“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把我剛才參觀時候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說一說。對了錯了，你們可得抱著辯證的態度。”
酒桌上所有人都坐正了身體。
沉吟了片刻，吳敬連勾了勾嘴角，道：“我剛才看了一圈，發現咱們綏城這頭的工業園區大部分的企業都是國內的私營企業，外資的佔比很少。”
“吳先生。”
聽到吳敬連這麼一說，趙天成立刻緊張了起來。
“其實針對外資的招商引資，我們一直在做。可是沒辦法呀，我們綏城並不是省會，不論是在地理位置，還是在產業結構上，都存在著天生的缺陷。很多國外的資本，我們不是沒有接觸，而是接觸了人家根本就不樂意過來。嫌我們這廟，太小哇。”
“趙市長，相信我，這不是壞事。”
趙天成的緊張，讓吳敬連樂了。
他擺了擺手，道：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在南方走了幾個地方，看到很多像綏城這種規模的城市，往往地方私營企業規模都不大，反而拿出了很大的價碼，做出了多番的讓步，招了一些外資企業進到地方。這樣的城市，往往外資一家獨大，導致原本地方的產業結構受到根本性質的改變。很多原本很有前途和特色的地方企業，因為這些大型外資企業的入駐，改變了他們自己的生產方向，漸漸變成了外資的配套企業。這就很讓人心痛。”
“現在很多的地方政府，在經濟建設規劃的時候，往往是矯枉過正。說國企包袱大，就一股腦的推倒國營企業。說招商引資，那一門心思的引進外資來拉動GDP。其實著都是不健康的。我們經濟改革的目的是什麼？最終的目的，是要建設屬於我們自己的特色經濟。而不是拿我們的土地資源，行政資源和人力資源去給外資創造收益。
最簡單的，我們建設特色經濟，需要大量的人才，但外資是不培養人的。我見過的所有外企，基本都把上升渠道掐的死死的，一個技術人員，到時間往上提拔的時候，基本上就已經被外資給淘汰掉了。所有的領導崗位都是外資從國外調過來空降，說白了，人家外資企業是防著你呢。”
“這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打鐵最終靠的還是自身硬啊。所以我說，綏城沒有那麼多的外資是好事。堅持把私營經濟和國營經濟有效結合，形成一個健康的，穩定的，具有活力的經濟產業結構，對於你們綏城來說應該是很好的發展方向。而從目前的這些企業裡，我看李總那個建材公司就不錯嘛！”
笑呵呵的看了看李陽，吳敬連如是說到。
能處。
吳先生這個人能處熬！
有好處，他是真往你身上貼啊！
biling！
李陽的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