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回到職工大院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
漆黑一片的大院裡，就只有李奉獻的家中還亮著一盞昏黃的門頭燈。
沒有回自己的屋，李陽直接敲開了李奉獻的家門。
開門的是鄒雲，老太太身上披著衣服，明顯是還沒有入睡。
“嬸子，我哥回來了嗎？”
應對張立巖時候的從容，在回到家的這一刻終於消散殆盡，李陽一把抓住了鄒雲的手，急切的問到。
看到李陽臉上的焦急，鄒雲眼圈刷的一下就紅了起來：“好孩子，你哥剛才回來之後你嫂子就跟他去醫院了。家裡面孩子得留人陪著，你哥沒讓我和你大叔一起去醫院。特地讓我在家等你回來，告訴你一聲不用惦記。陽兒啊，你怎麼這麼晚才回，沒事兒吧？”
聽到老太太說人已經去了醫院，李陽的心放下了不少。
隨便扯了個慌，讓老太太安心，李陽便拎起院子裡的腳踏車，一路猛蹬出了職工大院。
這個時候不像是後來，十一點多的深夜大街上別說是計程車，連個人影都沒有。
在這個並不平靜的夜晚，李陽騎著腳踏車在夜風中穿梭著。
晚風在他的耳邊劃過，遠處小火車站的方向，還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
將頭頂的星光和冷月都甩在腦後，他喘著粗氣猶如一臺超負荷運載的蒸汽機，徑直的奔向了醫院。
......
綏城市第一人民醫院急診住院處。
就像是二十多年後一樣，李陽呼的一下推開了醫生辦的房門。
“你好大夫，我爸......你們剛才是不是接收了一個叫李奉獻的病人？”
正在打瞌睡的大夫被他劈頭蓋臉的詢問驚醒，慌忙的從椅子上坐起來，這才長長的籲了口氣。
“你是李奉獻的什麼人？”
年輕的大夫揉了揉被白大褂壓出了印痕的臉頰，一面拿起桌子上的病例，一面詢問了一句。
“我是......”
帶著滿肚子的焦急，李陽差點兒又弄錯自己現在的身份。強行將嘴裡的“兒子”兩個字壓了回去，他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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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弟。”
“哦。”
大夫點了點頭，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張胸片，隨手點了點。
“剛才已經給你哥做過CT和必要的檢查了，目前主要的問題就是兩根肋骨骨裂，肺部沒有損傷。來時候的咳血症狀，主要考慮還是氣管或者食道的毛細血管破裂。不過不用擔心，沒什麼大問題。住幾天院觀察幾天，用一些消炎藥，要是沒有其他的症狀能回家修養了。”
聽到大夫的診斷，李陽著實松了口氣。
想了想，他從兜裡掏出了一百塊錢，直接塞到了醫生的大褂兜裡。
“那就好，那這些天就麻煩大夫您了。李奉獻這塊您多給照顧照顧，該用什麼藥就用什麼藥，千萬千萬別留下病根兒。”
他的這個舉措，讓大夫臉上本來存在的些許不滿和不耐，瞬間灰飛煙滅。
“哎呀，你看看你這個人。搞這些東西幹嘛？既然入了院就是我的病人，我肯定要盡職盡責的嘛。”
臉上掛著十二分的熱情，大夫將兜裡的錢掏了出來，推了回去。
李陽也不是剛剛步入社會的青頭了，哪裡還不懂這些人情世故？
握住大夫的手，將錢重新放進他的大褂，撿著好聽的恭維話說了幾句，李陽便在大夫的熱情指引下，前往了病房。
綏城市人民醫院當下的環境並不怎麼好，病房中並不僅僅是李奉獻一個病患。
推開115號病房的的房門，掃視了一圈，李陽便看到了躺在床上吊著水的李奉獻，以及他身邊坐在小馬紮上昏昏欲睡的祖美蘭。
“大陽！”
這個時候，睜著眼睛絲毫沒有睡意的李奉獻也發現了他。立刻推了一把祖美蘭，掙扎著就要起身。
“你躺好。”
見狀，李陽趕緊走上前去，將抻動了傷處疼的直咧嘴的李奉獻按回了床上。
“感覺好點了沒？”
看著李奉獻身上的病號服，李陽心裡疼的直抽抽。
你說這事兒弄得？
穿越回來之前，就是在病房裡看到李奉獻。本來想著回到這個時代之後，再也不讓李奉獻遭這個罪。可是末了，兜兜轉轉又進了醫院。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量子糾纏？
或者說是什麼冥冥中註定的，只要和李奉獻在一起，就非得進醫院的因果關係？
打量著嘴唇有些發紫的李奉獻，李陽嚅動了起了嘴唇。
“你看，你眼圈紅個什麼？”
看到他的樣子，李奉獻咧著嘴角，強笑道：“現在這不都沒事兒了嗎？大夫都說了，我身子骨壯實，這點兒小傷根本就不算啥。養幾天消消炎，又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好漢！”
“行。”
李陽只能點頭，拍了拍李奉獻掛著水的手背，“那你就好好養著，剛才我已經跟大夫打了招呼。明天給你換個條件好點的單人病房。”
“你看你，費這個事幹什麼？”
意識到可能是李陽又動了錢，李奉獻的臉上泛起了一抹苦澀。沉默了片刻，他看了看身邊祖美蘭。
“媳婦，你先出去，我跟大陽說說話。”
“哦。”
不明就裡的祖美蘭聽話的很，將小馬扎拉到李陽的身邊，便披著外衣拎著醫院的暖壺走出了病房。
看了看周圍的幾個病房，確認病人和陪護的家屬都已經入睡，李奉獻壓低生了聲音。
“大陽，怎麼樣？”
李陽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也沒隱瞞，把自己教會了張立巖種豆子的事情，全盤說了一遍。自然，也包括小火車站的倉庫被他焚燬了的事情。
聽完，李奉獻的血壓立刻就壓不住了。
“你糊塗啊！咳咳咳咳......”
一陣壓抑不住的咳嗽之後，李奉獻一把拉住了李陽的胳膊，痛心疾首道：“大陽啊，張立巖那是什麼人？那就是個披著制服的潑皮啊！你真不應該把這些法子實實在在的教給他啊！那種人跟你不一樣，根本就不可能准許有人跟他搶食吃的。他學會了，肯定要用盡辦法把你擠兌走。你說你剛分配到綏城來，有這麼個手藝，完全可以活的有滋有味，可是這門手藝動用不了了，你以後怎麼辦？”
一同數落之後，李奉獻又怨恨起了自己。
“這事兒都怨我，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能得罪那個王八蛋，也就不能讓他惦記上了。大陽啊，我，我欠你的啊！你這，這還我怎麼還啊可？”
瞅著李奉獻捶胸頓足，恨不得當場切腹自盡的懊悔模樣，李陽最終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搖著頭，李陽輕輕的拍了拍李奉獻的肩膀。
“安心養你的傷，別想什麼張立巖了。沒準兒等你出院之前，他就已經死了。”
不知道怎麼的，李陽臉上淡淡的微笑，讓李奉獻覺得身上有些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