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不是傻子。
就算是今天高興壞了，整個人都處於興奮狀態，但是林小婉表現出來的不對勁兒他也早就察覺到了。
只是他不太想去和林小婉說而已。
林小婉對他有好感，他知不知道？
也知道。
天天朝夕相處，別說是男人和女人，就算男人和貓女人和狗也會產生感情。但是這種感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個人涵養到位，相處愉快而產生的自然而然的積累情感。
這話或許有點不好理解。
簡單來說就是，當兩個長的都不至於讓對方感到噁心，且三觀，生活習慣，受教育水平都差不太多的異性經常接觸，會自然而然的產生親近感。有時候是單方面的，有的時候是雙方面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學生時代特別容易發生早戀的關鍵所在。
而這種好感，往往跟愛情有很大的差距。
有可能只是單純的想和對方交朋友，可是因為某一方想太多，或者某一方想太少，這個友情就變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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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陽是這麼認為的。
他和林小婉存在什麼其他的感情麼？
並沒有。
從始至終，接近林小婉也好，亦或者是保護林小婉也罷，完全是出於彌補之前的遺憾，為李小陽的童年抹去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而已。
這在林小婉看來，或許有些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範圍，可是李陽自己心裡清楚，他其實並沒有對林小婉投付那麼多的感情。
哪怕他很喜歡林小婉，可以為了她和沈雲瑞結成死仇不死不休，可是說白了，他只是想讓這個乾淨單純的女孩在這個時空裡活下去，不要讓她的生命永遠的定格在二十三歲那個下午。
他喜沒喜歡過林小婉？
確實喜歡過，李小陽那麼大的時候。
之後關於林小婉的所有情感，更多的是來自於“自己喜歡的人死了，再也見不到”的遺憾，以及基於這種遺憾的腦補。
林小婉在他的腦海中之所以完美，是因為他將自己對女人的所有期待對美的所有感悟，都新增到了已經去世的林老師身上。
但是現在，林小婉是活著的。
雖然她很可愛很漂亮。
但是一個會耍小脾氣，會和李小陽一起去小賣部買辣條吃，會在洗腳丫時候偷偷聞聞襪子臭不臭的林小婉，跟李陽腦補出來的林小婉，有差別。
所以李陽能喜歡她麼？
不能。
更關鍵的問題是，李陽不認為自己能夠給真實的林小婉幸福。
她那麼單純，就像是一塊沒有人踩踏過的雪地，像是一塊被封印在真空玻璃裡面的潔白手絹。
而自己呢？
只想做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多他媽睡幾個漂亮女人的渣男。
林嘉欣睡了就睡了，李陽可以用事業，金錢，甚至是權利給她除了婚姻之外的所有彌補。
可是林小婉不成——惹了，是要負責的。
不負責？
李陽害怕沒了沈雲瑞，自己會成為這片雪地和這方白手絹的摧毀者。
自己拯救的美好自己親手打破，他得瘋。
正式基於這種想法，李陽才決定在沈雲瑞的威脅消除之後，立刻為林小婉物色一個房子，讓林小婉從自己的家裡搬出去住。
既然林小婉對自己的感情是因為距離而生，那麼李陽也希望這種美麗的誤會因為距離而消弭。
人真正的成熟，並不是能夠賺多少錢，成就多大的事業。而是學會以正確的方式，去處理和其他人之間的關係。
心理年齡三十歲的李陽不是八歲的李小陽，不會絲毫沒有顧忌的說出“林老師我喜歡你，以後我長大了能不能娶你當老婆”這種孩子氣的話。
所以當吃完飯後，祖美蘭將李陽拉到裡屋臥室，義正言辭伴以擠眉弄眼，開始諄諄誘導李陽他想不想要個老婆的時候，李陽回答的相當乾脆。
“不想。”
“嘿你這個人！”
李陽的回答，把祖美蘭給氣壞了。
“我說你都二十三四歲了，這眼看著可就過了適婚年齡了，成了大齡青年了啊。嫂子知道你不傻，你可別跟我在這兒裝。林老師對你有意思，你要說你看不出來，看見這個螃蟹爪子沒？”
祖美蘭狠厲狠氣的揮了揮手中拿著扣牙縫的一根螃蟹爪，“我直接把你眼睛給戳下來！”
面對兇悍的祖美蘭同志，李陽咧起了嘴丫子。
祖美蘭啊祖美蘭，你這個催婚的毛病原來是從李小陽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啊？！
“嫂子，這是我的事兒。您就別管了成吧？”
“我不管你誰管你？你說你沒爹沒媽，到咱們家來了，婚姻大事是能指望你哥給你張羅還是指著你李叔鄒嬸給你張羅？就衝平日裡這聲嫂子，那也得是我給你參謀啊！小婉人不錯，丫頭心乾淨著呢！長得更是沒的說，你睜開眼睛在這林業局裡面好好瞅瞅，哪家的閨女能有小婉長得好看啊？哦，此前來過你家找過你的那個什麼什麼嘉欣算一個。可是大陽啊，嫂子得跟你說啊。”
盤著腿坐上了炕沿，祖美蘭伸出了巴掌，開始掰起手指頭展開了唐僧攻勢：“談物件可以找個那樣的，但是結婚你得找個能守的住的啊！小婉這姑娘真的太適合娶回家當老婆了，首先人家有正式工作，體面。第二，人品好，人緣也不錯，能跟街坊們相處得來。第三，她家裡重男輕女，對她不好，你把她娶回家對她好點情等著她把心掏出來伺候你一輩子。第四......嫂子這段時間天天跟她睡一個床上，別看她平時不顯山不漏水的，該大的地方大，該圓的地方圓，而且......”
彷彿是想徹底俘獲李陽的芳心，祖美蘭回頭看了看屋外李奉獻和李小陽爺倆都在李老太爺那屋看電視，這才壓低了聲音神秘道：“一根毛都沒有，光溜溜跟小饅頭似的！你跟她一起生活，我是女的我都羨慕你！”
“噗！”
李陽一口唾沫沒咽下去，直接噴了。
祖美蘭同志，你可能不知道你在跟誰開車！
我親媽啊！
就算你是想給人介紹物件，也不待你這麼介紹的啊？！
看著祖美蘭那眉飛色舞的模樣，李陽掐住了太陽穴。
“嫂子你可別說了，我跟林老師真的就是沒感覺，你說破大天這事兒也不成。”
說的口乾舌燥，見李陽還是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祖美蘭是恨鐵不成鋼。恨不得把自己變成李陽去隔壁把林小婉給娶了。
惡狠狠的衝著李陽的腦門使勁點了點，祖美蘭長嘆了口氣。
“你就挑吧！你嫂子我非得看你將來找個什麼樣的老婆！氣死我了你！”
說著，祖美蘭便憤憤的下了炕。
她本想著就這麼回去李陽那屋，跟林小婉轉述一下李陽的態度。可是人剛走到門口，便又氣呼呼的轉了回來。
看到祖美蘭拉著黑臉，拖鞋上炕就開始鋪被褥，知道這親孃是真生氣了的李陽趕緊上前幫忙。
“嫂子，你給我就成了，現在才八點，還好一會睡覺呢。一會兒睡覺的時候我鋪。”
卻不想，祖美蘭一把將李陽的手開啟了。
“你還想住這屋啊？我家爺們你摟著舒服是嗎？給老孃滾蛋！我都半個月沒跟我家爺們和我兒子一起睡覺了，今兒我要歸位。”
“啊？”
看著祖美蘭把屬於她的那床被褥在炕上鋪好，泥鰍一樣氣呼呼的鑽進了被窩，李陽的眉梢一陣抖動。
“嫂子，那我怎麼辦啊？”
“你愛怎麼辦怎麼辦！”
合衣躺在被窩裡，看著一臉苦瓜色的李陽，祖美蘭一下子又坐起了身來。扯著李陽的衣領，將他身上的所有兜都翻了個遍，將他包括車鑰匙，錢包，身份證，手機全都給搶走放進了被窩裡之後，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
“愛哪兒去哪兒去，趕緊別在我們家呆著。看見你就不煩別人呢！”
“那我去四哥家湊合一宿。”
李陽苦笑，轉身走出了房門。
他前腳剛走出去，便聽到身後一陣電話按鍵音。
“老四啊？我是祖美蘭。我告訴你，今天晚上你要是敢收留大陽在你們家住，老孃明天就把你以前打小姐去夜總會的事兒告訴後院六嬸和咱們林業局的婦女主任，我讓你在林業局娶不上媳婦你信不信？！”
“哎呦，嫂子你這是幹啥啊？大陽招你了？我這可沒招你啊！我這段日子正相親挑媳婦呢，這個節骨眼你可別跟我搗亂啊！”
聽到擴音裡於老四那害怕，弱小，還無助的回話，李陽幽幽的嘆了口氣。
我就想安安靜靜的當個渣男，我招誰了啊我？
站在門口，看著隔壁自己屋裡明亮的燈光下，映出的小小身影，李陽搖了搖頭，翻過了柵欄。
.......
李陽進屋的時候，林小婉正在批改作業。
透過白熾燈燈管的亮光，李陽注意到她的眼圈紅紅的，幾份改完的作業本上，紅色的鋼筆字跡也顯得有些模糊。
“你.......”
硬著頭皮，李陽坐到了床邊上。
“你不用說了，剛才美蘭嫂子跟你說的我聽見了。”
好吧，兩個屋子之間就隔著一堵牆，剛才兩個屋都開著房門，聽不到才是不正常的。
李陽尷尬的同時也松了口氣。
倒是省得自己再解釋了，傷心一次也就夠了。多了，對林小婉算是暴擊。
摸了摸眼淚，林小婉將手頭的那份作業修改完畢，拿起了桌子上的鋼筆蓋子蓋好，抬起了頭。
梨花帶雨的對著李陽笑了。
“你其實不用為難的呀，我其實也根本沒想著和你說。是美蘭嫂子非要逼你表態，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我不會讓你為難的，這麼長時間確實太麻煩你了，一會兒我收拾一下，讓小陽爸爸和小陽送一下我，搬回宿舍去。晚上你就回來住吧。”
她風輕雲淡的說著。
像是對於李陽不喜歡自己的事實已經釋懷了一樣。
可話臨說到最後，她還是輕鬆不下去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刷的一下就聚起了淚花，將鋼筆死死的攥在了手裡顫抖著問道：“不過李陽我特別想問你，你對我那麼好幹嘛啊？”
“啊，哈？”
低著頭的李陽被問懵了。
“我，我有嗎？”
“你有。”
林小婉極其認真的點了點頭。
“怕我一個人危險你天天接送，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站出來保護我，我名譽受到危害的時候你維護我，在我哭的時候安慰我哄我。我想考研你支援，大老遠的去給我買學習資料。在我不想堅持的時候鼓勵我給我大氣，甚至跟我一起溫習，這還不算對我好麼？”
“那個，咳咳......”
李陽老臉一紅，忽然想到了之前林小婉認自己當哥哥的事情，連忙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認我當哥哥了嗎？哥哥對妹妹不就是應該這樣好的嗎？”
“可是哥哥會一直對妹妹好，而不是對她好一陣之後就不想對她好了，所以你那不是哥哥對妹妹的好。”
當老師特麼的邏輯性都這麼強嘛！？
“所以說，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別撒謊，我天天看著孩子們。他們撒謊是什麼樣子，我透過一個眼神就看得出來。”
在林小婉的審視中，李陽沉默了。
嗤。
過了好久，李陽樂了。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尷尬的發現，林小婉的問題是這麼的好解答——只需要把自己是從後面穿越回來的，並且林小婉在既定的時空中會在三個月後死去的事實說出來，一切都能解釋的通。
可是這些事情，他又絕對不能說。
想要將自己對林小婉所做所為冠上一個合理合規的理由，就只能用謊言的方式去搪塞。
然而，李陽知道自己現在說一句謊話，就會被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的林小婉一眼看破。
“你喜歡過我，是不是？”
沉默中，林小婉從凳子上站起身來就那麼光著腳丫站到了李陽的面前，再次質問到。
“是。”
李陽點了點頭。
不禁是喜歡過，而且是喜歡且懷念了整整二十幾年的時間，腦海中的你伴隨了我整個的童年和年青時代。
一直到二十五歲進入社會之前，都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能走進我的心裡哪怕一分一秒的，替代過你的位置，讓我感受到“女孩原來可以這麼完美”的感覺。
“謝謝你的誠實。”
林小婉笑著，哭著，伸出手將李陽的頭攬進了懷裡。
“謝謝你，讓我也感受過......原來我也值得過一個人對我這麼好。”
感受著那柔軟身子上淡淡的香味，李陽深深的閉上了眼睛。
用腦袋輕輕的在林小婉的懷裡摩挲著，漸漸的，他感受到了一陣溫熱的鼻息。
感受到了一張冰涼的櫻唇，感受到了一片炙熱的小舌。
天雷地火，再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