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沒想到於老四竟然也來了。
他昨天明明只是讓金大妮轉告胡大勝，讓他帶著廠裡的職工過來。
看著小手指腫的跟蘿蔔頭一樣，單手騎著腳踏車的於老四，李陽苦笑不得。
“四哥，你怎麼來了？”
見於老四單手汽車歪歪扭扭，似乎隨時都會摔倒的樣子，他趕緊走上前去，將這貨從腳踏車上扶了下來。
“廢特麼話！”
面對李陽的埋怨，於老四眼珠子一瞪。
“嫂子讓人欺負了，全廠的人都過來撐場子，我自己在廠裡看家？”
嚷嚷了一聲，於老四大步走到了王倩的服裝店前。看著明顯被這個陣仗驚訝到了的李奉獻一家，他伸出了手指指了指店鋪裡已經被嚇傻了的王倩。
“美蘭嫂子，就是這個娘們兒欺負你是吧?”
“老四你別衝動，可別鬧出什麼事兒來！”
看到他虎狼般的架勢，祖美蘭可嚇壞了。她趕緊拉住於老四的胳膊，避免他和王倩等人發生什麼衝突。
可於老四哪管那個？
祖美蘭沒有否認，他已經確定了情況，便轉過身去直接對那些職工們揮了揮手。
“來來來，就這個店，給老子砸！屋裡所有的東西，除了人之外啊。有一件算一件，都給老子砸成渣！”
“得嘞！”
隨著於老四一聲招呼，職工中那些年輕少壯的，立刻放下了腳踏車。操持著從廠裡帶過來的鐵鍬洋鎬甚至是扳手斧頭，氣勢洶洶的就朝著往前的店裡衝去！
“你們幹什麼的？！都給我住手！住手！我看看誰敢往前走一步？反了天了他媽的！”
然而就在眾人即將踏進服裝店之際，一隊身著深藍色工商制服的人，突然分開人群鑽了進來。
看到為首的一個漢子，尿都快被嚇出來的王倩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聲就嚎了出來，竄到了那個男人的身邊。
“張洪生你個沒心肝兒的怎麼才來啊！？你再晚來一步，你媳婦都讓人給砸啦！哇嗚.......”
看到王倩的愛人張洪生，剛才躲在店裡嚇的嘴唇都青了的幾個店主也跑了出來，躲在了那些著裝的工商局執法員身後。
聽著幾人七嘴八舌的控訴，張洪生撫了撫頭上的大簷帽，怒視向李陽和於老四。
“你們要幹什麼？有沒有王法？！”
面對這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男人，還有他這句義正言辭的質問，李陽笑出了聲。
他下意識的看了看一旁的李太山老爺子，突然感覺這個世界的邏輯好有趣。
因為就在幾分鐘之前，李太山老爺子剛對王倩問過這句話。
荒誕的地方在於；那個時候李太山老爺子是弱勢的一方。
更荒誕的地方在於；現在王倩成了弱勢的一方。
李陽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諷刺的事情——只有弱勢的，無法依靠自己力量去解決問題的一方，才會扯出王法這個東西。
自嘲的搖了搖頭，李陽看向了王倩和張洪生。
注意到張洪生手中還攥著幾張印有工商執法名頭的封條，他冷冷一笑道；“現在倒講起王法了？之前你們幹什麼去了？你問我想幹什麼，那我倒是想問問你，你過來是想幹什麼？”
李陽的問題，讓張洪生一愣。
他下意識的看了看手中的封條，沉默了片刻，然後硬著頭皮，大聲道：“我接到群眾舉報，過來查封一家經營內容有問題，和營業執照規定經營範圍不符的店鋪，怎麼了？”
這就是擺明了耍無賴唄？
李陽點了點頭。
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王法都在你一張嘴裡，這樣的王法是什麼王法？
他看了看那些拿著洋鎬和大錘的職工，揮了揮手。
“砸，所有損失算我的。”
“得嘞李總！瞧好吧你！”
李陽在廠裡的威信比於老四可高多了，特別是廠裡的少壯派，對於他這個出手解決了廠裡生計，將虧損扭轉過來的小年輕，有著比那些老職工還要高的心理認同。
得了李陽的號令，為首的一個漢子直接舉起大錘，照著往前的店鋪大門就掄了下去！
嘩啦！
隨著一聲脆響，那鋼化玻璃大門直接化成了一地的亮晶晶的碎渣。
這一下子，將張洪生和王倩兩口子嚇了一蹦！
眼看著李陽帶來的人真敢動手，剛剛找到了主心骨的王倩哇呀一聲尖叫，剛才硬生生憋住的一泡尿直接就屙了出來！
“張洪生你管管他們，你管管他們啊！”
隨著地上蔓延開來的一灘腥臭的水漬，王倩整個人都掛在了張洪生的身上。
同樣是被嚇得不輕，但張洪生畢竟還是個男人，情急之下克服了心中恐懼，對著那還想掄大錘的職工大喝了一聲：“別動！你們他媽的可想好了，你們這是在損毀他人財物，誰要是再敢動一下，老子讓派出所過來把他抓回去！老子派出所裡有人，我讓他在裡面蹲一個月你們信不信？！”
到底是廠裡的職工，雖然都是血氣方剛的漢子，可平時都是老實本分過日子的，聽到張洪生扯出了派出所，眾人一下子還真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求助似的看向了李陽。
注意到眾人目光中的猶豫和懼怕，李陽抿起了嘴唇。
雖說今天來，就是奔著為祖美蘭出口惡氣的，但是他也沒喪失掉理智。
這畢竟是自己的恩怨，若是為了這件事情讓廠裡的職工去蹲號子，那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剛才他只想著把王倩的店砸了，回頭自己賠損失就完了，倒是忘記了還有個故意損壞他人財產的民事犯罪這個事兒。
對那些職工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撤去，他走到了張洪生和王倩的面前。
看了看張洪生手中拿著的封條，他笑了笑。
“那行，那就不砸。你是來封店的是吧？行，我也不妨礙你工作，你想要封哪家的店你隨便封。打人砸物是犯法，不過......既然你們開門做生意，顧客進去逛逛總不犯法吧？”
他這一番話，讓張洪生和王倩都迷糊了。
這什麼意思？
就在兩口子不解之際，李陽冷冷一笑，轉過了身去。
“大家夥聽我的啊，在崗的職工現在馬上回廠裡，該生產生產，該幹活幹活。不隨著一起來的家屬留下，看見這幾個店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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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李陽伸出手，點了點王倩和她幾個跟班的服裝店。
“打現在起，你們就給我逛，每個店裡都給我站滿了。這個事兒不犯法，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理虧。從今天起，只要她們開門做生意，你們就在店裡給我逛。不白逛啊，一人一天二十塊錢。就一個要求啊，這店裡你們得給我站滿了，進去一個顧客，這錢我可不給你們結！”
聽到李陽的這個要求，一起過來的職工家屬們立刻來了精神。
就跟著店裡站著，一天二十塊錢？
“李總，你放心吧，她一天不倒閉，我能站一天。她一年不倒閉，我們能站一年！”
“李總啊，這活兒能不能帶家裡人一起過來幹啊？我們家我爹媽在家呆著都沒事兒，讓他們過來一起佔算不算人頭？”
“這一共就這麼大的小店，把你媽你爸拉過來我們站哪兒去？大周嫂子，你這可不地道！”
“這活兒行啊這活兒！咱們分個班，兩班倒還能換個飯！”
今天跟著職工一起過來的，大多是他們家裡沒有什麼事兒的婦女。平日裡就只是相夫教子，天天做飯收拾屋子，除了家務的其餘的時間，基本上都沒有什麼營生。
現在，一聽說李陽要給錢，女人們立刻興奮了起來。
只是這種熱情，很快就被她們的男人給打消了。
“敗家娘們兒，你們嚷嚷個什麼？！李總仁義，不想欠你們人情，可咱們家最近怎麼回事兒你不知道嗎？要不是李總給漲了工資，預發了那筆錢，現在你他娘的還能站在這兒？”
“就是。掉錢眼兒裡了你這個婆娘？李總這錢要是接了，那還是個人？從今天起你就按照李總說的，天天跟這兒堵著，家裡面的事兒你什麼都別管了！要是讓我知道你敢拿李總一分錢，我打斷你腿！”
“老王說得對，咱們這些家要是沒有李總，現在連飯都還吃不上。現在李總有事言語了，哪裡有要錢的道理？李總的，那還不就是咱們大家的事兒！”
“哎！這話說的有道理，中聽！在這兒的娘們兒都聽好了，就按照李總說的辦。你們以後把早飯做完了就過來，就跟這兒堵著。甭管誰來，你們都別搭理。咱們也不跟他們鬧，也不跟他們動手，你們就在店裡邊看看衣服，這怎麼了？不犯法，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你們！”
被自家的男人教訓了一通，那些女人們也反應過來。這次來，可不是過來為李陽平事兒的。而是家裡的男人想著還李陽的那份人情，過來幫忙的。
明白了這個事兒，幾十號婦女一個個直接撥開了擋在店門口的王倩兩口子，魚貫走進那幾個服裝店，將裡面堵了個嚴嚴實實。
看到這般景象，王倩的幾個跟班兒慌了。
她們算看出來了，李奉獻一家沒什麼可說的。可是這個人們被稱為“李總”的傢伙，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狠茬兒！
眼見著一群家庭婦女將自己的店堵了個嚴嚴實實，有些人忍不住了。
“你們這麼幹我們還怎麼做生意？！這不是欺負人嘛！”
睨了眼滿臉憤恨的王倩等人，本來已經轉過身，拉著祖美蘭離開的李陽停下腳步。
他回過身，帶著滿滿的嘲弄看向了那幾人。
他身邊，皺著鼻子的李小陽“啊呸”了一聲，跳起了腳。
“沒錯啊，就是欺負你們，怎麼啦？！只許你們欺負人，就不許別人欺負你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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