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的眼淚突然落下，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淌在精緻的臉上，“滿地的黏膩液體，昭示著這並不是一場夢。傳說，師父的手中擁有一本可長生不老、逆天改命的秘籍，就是這樣無邊無際的東西，為他惹來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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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不知如何出言慰藉，他剋制住自己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吶吶問道：“那你為何來了死門之中？”
“我當時不過是一個半大孩子，寂寂無名，手無權勢，即便是想要報仇也是有心無力。我主動地投到了死門麾下，殺掉了和我一同進來的十個孩子，勉強透過試煉，成為了死門中的頂級殺手，站穩了腳跟。上一任門主，是個冷酷血腥的男人，我趁他受傷的時候將他一擊斃命，割下了他的頭顱，掛在死門殿中示眾，將那些不服我的人全部殺掉，這才成了如今的主上。所以我費盡心力，無非是想要平息一下自己多年怨氣罷了，若是找到那部秘籍，若是能夠找出幕後真兇，親手殺了他，師父九泉之下，自然能夠安息。”
林慕已經說不出話來，一雙圓潤清秀的雙眼緊緊地盯著蘇離，感覺心口一下子疼痛難忍，無法呼吸。半晌才說出來話，“你這些年，一直是這樣過的麼？”
“是啊，就活在這其中，陰詭地域之中，無一日能夠解脫。”蘇離平靜了下來，拭掉眼淚，依舊漠然。這些年無數次回憶起來都是痛徹心扉，但是恍然間竟然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久到她快以為要逝去了……
林慕突然站起身來，雙眼紅紅的，單膝跪在了蘇離的面前，鄭重地捧起了她的一隻手，堅定不移地說道：“我林慕，心悅於你，不求片刻回報，願意傾盡一生，在你身後襄助，生生世世，絕不放手！”
他的手“啪嚓”一聲，擊中了蘇離的手。
擊掌為誓！
蘇離：“你……”
“我母親的死因，我也會去查，去盡心竭力地查。她生養我一場，儘管我心中已經沒了記憶，但是我一定要盡了這份人子的孝道！”
多年以後，他們的腦中都會莫名浮現起今日的場景。
一男一女，雙手交疊在空中，許下錚錚的誓言。
但這誓言背後，藏著的卻是三分謀算，三分血腥，四分陰差陽錯。
大夫將那西派的上一任之主安頓好了，簡而言之，這輩子算是廢了，勉強之下能夠保得住這一條性命，便是因為年輕之時習武強身健體的好處。意識還在清醒著，甚至除了細碎的傷痕之外，與常人無異。
“本座信守承諾，將你帶了出來，現在萬事無憂，就繼續說罷。”
“對，你快說，我母親究竟怎麼回事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老夫還能活著！”那人臥在榻上，放聲大笑，“我所知曉的，也就這些。那南派幫主策劃了這一切，並暗戳戳地拉攏整個江湖各派入夥兒，趙慶那個貪圖一己之利的小人，畫了天山的地圖，聽說只找到了半本秘籍，絲毫不全，人人皆不敢妄自動手，將那半本秘籍藏在了眾人皆知的一個森嚴之地，埋上，藏好，約定好另一半找到之後平分，眾人一同逆天改命，從此長生不老。”
蘇離冷笑著想象著當時的情形，一群人面獸心之人，竟能夠安然平分麼？
“隨後的事情便更可笑了，各派頭領均想獨吞，於是大戰又起了一場，死的死，傷的傷，退隱的退隱，唯有我這麼個老頭子因著機緣巧合無意中回去了一趟，倒留下了一條性命，卻過得不人不鬼。你母親，沈蓮兒，不知為何竟是悄悄地拿走了那半本，就此身死，半本秘籍不知所蹤。”
“是誰害了我母親？”林慕竟是異常平靜地問道。
“這老夫就不知了，苟延殘喘了這些年，故人也已經都不在，你們放心，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離輕輕點頭，她願意相信這句話，老人的臉上呈現了一種看遍世事的滄桑和決然，什麼長生不老，什麼江湖爭鬥，在他的面前，已經是一文不值了。
“前輩放心，本座信守承諾，定然護你周全。當年的事情雖然你有參與，但終究也絕非罪魁禍首，這六年的幽禁和折辱，就當是冤冤相報，已經了結。”
“多謝你了，但是老夫並不想如此活著！”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他突然用一旁大夫過來針灸的銀針插入了自己的太陽穴之中，嘴中湧出一口鮮血，瞬間嚥氣。
“厚葬吧。”
殿中只留下了幾聲悠揚的嘆息聲音。
南派位於江湖以南之地，上下中人皆是陣法精絕。四到八人，便成一陣，配合得天衣無縫，能夠湧出巨大的力量。據說這便是南派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安身立命之本。
江湖中人皆是忌諱著這份精絕的陣法，不曾相犯。
蘇離已經藉著林慕身份的方便，二人毫無顧忌地大大方方地來到了南派門前。
既然是與南派有關，最好是親自過來探一探，才知曉其中到底有著什麼貓膩。
“喲！什麼風兒把林公子吹來了？可是林盟主有什麼吩咐麼？”南派之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聽說了以後，便立刻起身出門相迎，神情熱絡得如同自己成親一般，不知道還以為林慕是失散多年的親兒子。
“穆伯伯安好，家父無事，林慕不過偶然遊歷到了這邊，想要找個地方略歇歇腳，再啟程，免得匆忙之間再招惹了什麼。”林慕一夕之間似乎變了，愣頭青般的樣子不知何時丟到了九霄雲外，一舉一動，妥帖而又成熟，話裡話外滴水不露。
蘇離冷眼瞧著，他彷彿換了個腦子一般。
人終究，還是在她的計劃之下，徹底地變了。
可是終究也要面對這世間所有慘烈的事實，脫離母體，獨自面對這份醜惡的世界，然後天真不在，麻木冷漠。
“那這位是……”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