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猩紅帷帳之後，兩個身影靜默地立在其中。
兩側搖曳的蠟燭，陰森淒冷的潮溼氣息，讓摘下黑布的李凌宇定睛看去，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哆嗦。
這裡便是傳說中的死門麼？那個死生不入的地方。
“李幫主別來無恙啊？外界都在盛傳，是我死門親手將東派毀了個體無完膚，怎麼李幫主還親手弄了這麼一場買賣，蒼蠅無狀一般地尋著我死門的入口呢？”蘇離半躺靠地倚在大殿之上的座椅，紅裙落在地面，妖嬈而又奇詭。上頭的兩頭兇獸依舊是凶神惡煞般盤桓在扶手之上，復又接過蕭煜遞上的一碗湯藥握在懷裡，卻不喝，只是皺著眉看著蕭煜。
“主上趁熱快喝了，您近日氣血翻湧、手腳冰涼得厲害。”
二人自說自話，李凌宇卻已經耐不住心中的焦灼，忙著作揖開口，頗為好笑，“門主，李凌宇既然求到門主坐下，自是相信死門是非分明，斷斷不會無端與東派挑起爭端。今日前來，便是希望門主能夠襄助，在所不辭。”
“萬兩黃金？四條人命？這個價兒，有點兒不值啊。”蘇離摩挲著手邊的藥丸，忍著巨苦皺著眉頭一飲而盡，又服下了一顆蜜餞，酸甜之氣於口中縈繞開來，倒是讓她想起了那天的冰糖葫蘆，以及那天那個渾身透著傻氣的人。
“那……門主想要什麼？只要李凌宇能夠給得起，便也是在所不惜。”李凌宇心下震驚，原來這震懾江湖、血腥殺戮的死門之主，便是這帷幕之後一個單薄窈窕的女子，他看不真切，卻又瘋魔著不敢近前。
“呵呵呵呵呵呵呵，”詭異而又嘶啞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大殿，蘇離的聲音透著絲絲誘惑，如同陰間地獄中誘惑凡人書生的惡鬼，“銀錢本座不缺，江湖地位本座也不稀罕，缺的卻是那效忠之人。”
“本座要你，為我所用！”
“……”李凌宇當即石化在當場，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原來死門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組織從來不曾有一刻退隱過江湖，它只是一種無孔不入的方式昭示著、提醒著它的野心和曾經的瘋狂。
他需要與虎謀皮，需要與惡魔做交易，方能夠挽回曾經的一切。他相信，從無敗績的死門必定有這個本事，必定可以讓他大權在握，奪回東派曾經的輝煌。
但是……
“李幫主，我們主上貴為死門之主，可不是那苦口婆心的大善人，若想不付出一絲一毫，那是救濟堂的事情，死門不救人，只殺人！再說了，貴派的四位長老那當真是活久了成精之人，大長老手下人手眾多暫且不提，他的武藝卻是一流，硬碰硬，幫主只會是死路一條；二長老心思機敏，手段殘忍，野心勃勃，若說他沒有登位之心，幫主怕也是不信吧；三長老素來沉默不語，牆頭草一般見風使舵，以現在的情形，幫主覺得，他會效忠於您麼？四長老善於交際，素來與武林之中各派交好，若是他有朝一日登位，相信江湖武林各派定然會爭相支援的，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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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哪一種情形，似乎都是不太有利呢？”
蕭煜淡漠地看著帷帳之後那個單薄瑟縮的人影，穿著青藍色的錦袍，似是十分清秀的模樣，遠遠望去，並不清晰。
蘇離輕輕笑了，小聲地對著蕭煜言道：“你倒是把他逼得無路可走了，本就是個沒什麼主見的人，現下更是手足無措了。”
“我……我願意，願意效忠門主，為門主所用！若是名正言順成為東派之主，定當傾盡全力，回報門主今日之恩！”李凌宇緊緊地攥著拳頭，朗聲喊道，與那個昔日瑟縮的少年判若兩人。
“口說無憑。”蕭煜撩起帷帳，將蘇離輕輕地扶了出來，手上還握著一瓶丸藥。
二人的臉上都戴著銀灰色的冰冷面具，遮住了多半的容顏。
“將這個服下吧。本座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人心易變，本座也不得不留下點兒後手。這東西無毒，亦是無色無味，不過是個普通丸藥罷了，你服下去不會有任何損傷和狀況。只是若是你毀約了，或是違背了今日的諾言，一經催化，便是生不如死。”
李凌宇雙眼一閉，如壯士割腕一般將蕭煜遞過來的藥丸一口吞下，毫無猶疑。
決心已表，蘇離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她緩緩地走回主殿，不再回頭一次，輕聲吩咐：“來人，將李幫主帶出去。李幫主請回吧，您請放心，五日之內，定然讓東派的四位長老人頭落地。”
“主上，這次需要派幾個人去？事情非同小可，不妨多派幾個頂級殺手過去？”
“不用，你去尋兩個殺手過來便好，到時候本座親自前去。這裡的一切就給你料理了。”
“主上！？”蕭煜大驚失色，三步並作兩步就躍到了蘇離的跟前兒，“離兒你雖然身手敏捷，但是你的身子還是莫要冒險為好！”
“我定然要去的，因為有些事情，本座要親自問問那位東派的四長老！他與各門派間均有聯絡，必定知曉許多內情，當年那一戰，他必定知道什麼蛛絲馬跡！”蘇離緊握著拳頭，愴然灰暗的雙眸溢位冷光。
若是不能用仇人的鮮血澆滅了心中的恨意，只怕是能夠將自己徹底燒燬！
“那我陪著主上一同可好？”
“不，你要幫我料理好這裡的一切，我誰都無法全心信任，只有你，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皇宮，王府，乃至江湖，本座若是想，便要將它們全部毀掉！”
“那我就在這裡，等著你回來，就如同當年那般。”蕭煜伸手
替蘇離卸下頭上的釵，將長髮細細地梳理著，眸光不定。
他此生沒有太多所求，年少的時候就只希望能夠活下來，從遇見蘇離開始以後，便只希望她能夠安好。
蘇離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靠在軟塌之上，眼眸灰暗，思緒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