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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回到學校, 李慧就忙活起來。考試月來了, 各種複習各種劃重點。等到週三才騰出空兒來去林騁那裡取東西。
“哥,你這幾天忙啥呢?”李慧把冷盤撥出一半到空盤裡,拌上辣椒油, 放到王宏斌面前。他的黑眼圈很重,臉色也不好, 看上去很累似的。
“沒忙啥,就是玩兒的有點兒晚。”王宏斌側身讓地方, 等服務員上菜, “你給林騁打電話沒?他幾點能回酒店?”
“打了,他和客戶吃飯呢,我跟他約好九點過去——你玩啥呢?”
“就是打遊戲唄。”
“玩遊戲能弄成這樣?”李慧指指他的黑眼圈, “就你這臉色, 拍鬼片都不用化妝了!”
王宏斌呵呵一樂,沒接茬。
李慧嘆口氣, 她知道勸男人別玩兒遊戲那就是對牛彈琴, 但該說的還得說:“哥,咱別玩兒那麼晚行不?你說你白天上班,一整還有應酬,隔幾天還得值班,你當你鐵人王進喜呢?”
“哥知道, 放心吧。”
李慧瞪眼:“我沒法兒放心!除非你答應我十二點之前必須睡覺!”
“行了,哥有數啊~”王宏斌給她夾了一塊兒鍋包肉,“真不請林騁吃飯啊?人好歹是給你捎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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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請。我問他了, 他忙著呢,據說飯局都排不開。”
“那咱也得儘儘地主之誼吧?”
“還地主之誼……哥,你咋對他那麼上心?”
“我上啥心?你不是挺明白人情世故的嘛?好歹你和王兆這麼多年的交情擺在那兒呢,總得給王兆面子吧?”王宏斌覺得李慧朋友不多,攏共就那麼幾個,所以能維護的一定要維護好。
“那也得分對誰,王兆不是那樣的人,他才不管這些呢,你要見過他就知道了。”
“他畫畫的是不?”
李慧點點頭。
於是王宏斌悟了:“就是傳說中的視世俗於無物唄?”
李慧斜睨一眼:“非爾等俗人能解!”
王宏斌點點頭:“行!”把鍋包肉拉到自己眼皮底下,“慧慧,肉食者鄙,為了保持你們的超於物外,哥替你把肉吃了吧~”
“別啊~”李慧把盤子拉回來,賠笑,“這種事兒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幹呢?我陪你一起。”
“你說你,聰明一陣兒糊塗一陣兒的。”
“哎呀哥,我交朋友有分寸,你別拿我當小孩兒似的,什麼都管行不?”
“不行。”
李慧噎得一口氣好懸沒上來,瞪著王宏斌,起身把剛給他剝好的蝦夾回來,塞到自己嘴裡。
王宏斌看她憤憤然的樣子樂了,隨手又給她夾了兩筷子菜。
唔……李慧順順氣兒,管就管吧——其實……被他管也挺好。
吃過晚飯才七點多,初夏的天氣正適合散步,王宏斌和李慧一路往江遼賓館溜達,路過夜市兒的時候還逛了逛。夜市的人很多,李慧這人本質上不愛湊熱鬧,不到迫不得已很少逛街,沒想到偶爾逛一次還挺有意思的。她挨個攤子看看,路過一個畫糖人的攤子就邁不動步了。
畫糖人的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攤子旁邊有個小炭爐,爐子上的鐵鍋裡是冒著熱氣的糖稀。老人用一把很普通的勺子舀半勺糖稀,在石板上描龍繪鳳。勺子控制著糖稀,把糖絲拉得細細的,不間斷的一氣呵成,壓上跟冰果棍,涼一涼用小鏟子搓起來,就成了糖人。孫悟空、豬八戒、十二生肖、蝴蝶、綵鳳……林林種種美不勝收。李慧看得心曠神怡。
圍著攤子的人很多,孩子們七嘴八舌地點著自己喜歡的糖人,老人樂呵呵地挨個招呼著,耐心地問一個在攤子前站了好半天的小男孩:“你要啥呀?爺爺給你畫個大老虎好不好?”
“多錢一個?”小男孩沒吱聲,倒是人群裡有人問。
“兩塊。”
“哎呀太貴了!”那人抱怨,“就點兒糖稀,能有啥成本啊!”
老爺子也不接茬,接著樂呵呵地畫糖人。貴也好,便宜也好,反正喜歡的人多著呢,有好些人都在等。有些心急的孩子,就乾脆扒著三輪車,眼巴巴地等著自己的糖人。
王宏斌問李慧:“喜歡哪個?”
李慧說:“等會兒。”
王宏斌也不催她,伸臂護住她和她一起看畫糖人。這一站就站了半個小時。
最後鍋裡的糖稀都見底兒了,攤子前的人才散了。除了李慧她們,那個小男孩也還在。老人把最後一個糖人拿下來,遞給他:“來,拿著玩兒去吧,早點兒回家。”
小男孩退後一步,不接著也不吱聲。
老人繞出來,蹲到孩子面前:“咋啦?不喜歡大老虎啊?”
小男孩看了看糖人,明顯很喜歡,卻不伸手。
老人樂了:“小家夥,拿著吧,爺爺送給你的,不要錢。”
小男孩突然回頭跑了。
老人舉著糖人蹲在地上,一時愣住了。
“大爺,這個賣給我吧。”王宏斌說。
老人嘆口氣站起來,把糖人遞給王宏斌:“你們也看半天了,拿著吧,不要錢。”
李慧趕緊掏錢:“那哪兒行啊……”掏著掏著,表情就變了,“哥,我錢包沒了。”李慧把挎包舉起來給王宏斌看,包正面拉了一條大口子,李慧的手從口子裡伸出來,聲兒都抖了,“手機也丟了。”
李慧欲哭無淚。錢包裡沒多少錢,但手機就……那是王宏斌送她的情人節禮物。她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情人節啊!還記得她拆開盒子時的驚喜,她平常都寶貝的不行,怎麼就丟了呢!
“誰偷的啊?還我唄,我給他錢。”李慧捏著王宏斌的胳膊,眼睛四處尋摸,失魂落魄。
“算了,人偷完早就跑了。”王宏斌攬著李慧避到路邊,一邊兒安慰她一邊兒暗自嘆氣。這時候手機是貴重物品,怎麼可能失而復得。
“……”李慧心亂如麻,翻來覆去的,一時想怎麼能把手機找回來,一時又恨自己太大意了。
“沒事兒,破財免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王宏斌想了想,把糖人遞到她面前:“看,大老虎,多威風!”
李慧心裡一酸,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丫頭,可別這樣,哥再給你買一個,別哭,啊~”王宏斌顧不得是大街上,趕緊把人摟到懷裡,“不就是個手機嗎,哥給你買。”
李慧使勁往回憋著,不想哭,可是還是止不住。
王宏斌一手舉著糖人,一手摟著李慧,心裡直嘆氣。
買糖人的老人收好了攤子,蹬上三輪車,回頭勸:“夜市亂,丟了就丟了吧,破財免災。前兩天有搶金耳環的,把人耳朵都拽豁了——姑娘,人沒事兒比啥不強?別尋思了,早點兒回家吧。”
王宏斌感謝地對老人笑笑,老人揮揮手騎著三輪走了。
“慧慧,哥知道你心疼啥,哥的人在這兒呢,東西不重要,知道不?”
李慧抽噎一聲,心裡難受的要命。
王宏斌靜靜抱了她一會兒,輕聲說:“走吧,都九點多了,咱去看看王兆給你帶啥了。”
去江遼賓館的一路上,李慧都很低沉,王宏斌怎麼逗她,她都提不起精神來。王宏斌本來也不擅長哄人,最後只能牢牢握著她的手,跟她一起沈默起來。
“手機鏈還是舒喬給咱編的呢。”走著走著,李慧忽然說。
李慧和王宏斌的手機鏈是一對,中國結裡編著鏤刻著數字的玉石,李慧的是520,王宏斌的是1314。
“打電話讓她再編一對兒郵過來。”
李慧嗯了一聲。
到江遼賓館的時候李慧又開始慪氣。手機丟了,bb機也沒倖免,所以她沒有林騁的電話了。
王宏斌拉著她到服務檯問了下,服務檯倒是給查了林騁的房間號,可是客房電話卻打不通。
“估計是客人把電話線拔了。”服務員說。賓館一到後半夜就有些那啥電話,經常出差的客人都知道,所以為了睡得消停一般都會拔電話。
“那咱直接上去?”李慧問王宏斌。
也只能這樣了。王宏斌又確定了一下房間號,跟一起上了樓。
林騁的房間是商務套房,那一層都很安靜。李慧剛敲門,王宏斌的電話就響了。王宏斌接起來,是單位領導的,他拍拍李慧指指走廊盡頭。李慧點點頭,王宏斌自去接電話。
李慧等了一會兒,正考慮要不要再敲,門就毫無徵兆地開了。
林騁穿著浴袍,一手抓著毛巾擦頭髮,一手拉開門。
李慧沒想到他是這麼個造型,當時就給愣了。
林騁也沒想到敲門的是李慧,也有點兒不好意思。
“那個,怎麼沒打電話?”他把毛巾搭脖子上,笑了。
“不好意思,我電話丟了。”李慧趕緊解釋,“打擾你了。”
“沒事兒……進來坐坐?”林騁回頭看了房間一眼,散開身子。
“不用了,我取了東西就走。我男朋友等我呢。”李慧指指在走廊盡頭打電話的王宏斌。
“你男朋友?”林騁探頭看看王宏斌,後者抬手跟他打個招呼。林騁抓抓頭,說,“你稍等會兒,我換件衣服,咱們一起去樓下酒吧坐坐?”
“真不用。”李慧表情有點兒嚴肅。
林騁挑眉看她。
這時,一個服務員過來了:“你好,請問是您叫的客服嗎?”
林騁說:“是。”轉頭對李慧說,“你等會兒。”回房間把一袋衣服交給服務員,然後簽單。服務員等簽單的功夫看了李慧一眼,目光閃動。
等服務員走了,李慧直板板地說:“王兆的東西呢?麻煩你給我吧。”
林騁沒答話,因為王宏斌已經打完電話,正朝這邊來。
“你好,林騁吧?我是王宏斌。”王宏斌先伸出手來。
林騁和他握了下:“你好。沒想到你們會直接上來,失禮了。”
王宏斌收回手,自然地搭在李慧肩膀上:“早聽慧慧提過你和王兆,怎麼樣?一會兒還有事嗎?一塊兒玩會兒?”
林騁瞥了李慧一眼,悠然一笑:“好啊,等我換件衣服。”
“等會兒!”李慧板著臉直視林騁,“王兆的東西呢?”
王宏斌微微皺眉:“怎麼了?”
李慧看林騁不動,伸手把王宏斌的手扒拉下來,轉身就走。
“慧慧!”王宏斌伸手去拉,卻被李慧一擰身躲了過去。
林騁愕然。
“對不起,慧慧剛來的路上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她心情不好。”王宏斌看了一步走到樓梯間的李慧,跟林騁解釋。
林騁瞭然,趕緊回屋,拿了一個大檔案袋交給王宏斌:“快去看看吧,咱們改天再說。”
“不好意思了。”
“哪裡!女孩子有任性的權利。”
王宏斌匆匆追出賓館,就見李慧孤零零地站在路燈底下,仰著頭也不知在看什麼。他走過去,在她臉上掐一把:“火氣這麼大,一點兒不給人留面子啊。”
李慧夾著怒火瞪過來,聲音很大:“我都說了不用請他吃飯,誰讓你自作主張找他玩兒的?說什麼人情世故——人情世故比我還重要?”
王宏斌被她吼得一愣,愣神兒的功夫李慧一把搶過檔案袋,伸手叫了計程車。賓館門前等活兒的計程車有都是,很快就開過來一輛。
李慧拉開車門上車。
“走。”李慧對司機說。
夏天的車窗都是放下來的,王宏斌也聽見了,趕緊喊:“等會兒,她沒錢。”
司機略一猶豫,王宏斌已經拉開另一側的車門上了車。
李慧氣得五官挪位:“我沒錢怎麼樣?照樣坐車!”她本意是想說可以到了再給錢,可惜盛怒之下詞不達意。
王宏斌嘆氣:“怎麼了到底?”
司機趕緊問:“去哪兒?”
王宏斌有了上次的經驗,直接看著李慧。偏李慧又想擰了,她本意是想回錦苑的,結果看王宏斌不吱聲,一來氣直接報了學校的地址。
李慧下車的側門離寢室樓很近,王宏斌付錢個功夫她已經跑進了寢室樓。王宏斌追之不及,只好打電話,號都撥出去了才想起來李慧電話丟了。靠!他懊惱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兒,皺緊了眉。
到底是為什麼呢?就算丟電話了,這股邪火也發得太沒道理了吧?王宏斌在她們樓底下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往回走。
明天去給她買個新電話。
再給陳舒喬打個電話弄對兒手機鏈。
王宏斌處理李慧生氣的經驗為零,她只上回因為聚餐鬧過一次脾氣。那次還是李慧自己痊癒的。希望這次也一樣,過一晚上就好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