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遠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再睜眼,卻是沒看寧淺予,而是伸手拿起酒杯,斟滿了酒,一飲而盡。
喝的很急,酒也很辛辣。
嗆得寧長遠咳嗽了好久,才逐漸的平息下來。
這次,他的視線在寧淺予身上,打了個轉:“賢榮親王妃,很多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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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全家離開蕉洲,也是為你好。”
所有人,都是這一句話。
為了她好。
什麼都是為了她好。
瞞著她是為她好。
藍姿和紫芳園十幾條人命因為她而死,也是為她好。
老太君和雲嬤嬤三斟其口,也是為她好。
她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好!
可是,她不需要!
現在,知道真相,全部告訴她,才叫是真真的為她好!
她不想做個傻子,混混沌沌像是前世一樣,什麼都被矇在鼓裡。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唯獨她,像是個傻子一樣。
這句話,也讓寧淺予頗為煩躁,有一瞬間的抓狂。
她剋制住心裡的怒意,也拿起杯子,狠狠飲了一杯酒。
杯子落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亦如現在的氣氛。
她朝著寧長遠,狠聲道:“我知道,我娘是因為預言而死,我有權利知道,那預言是什麼!”
寧長遠眼神閃爍著,躲開寧淺予的目光,道:“預言,預言都是假的。”
“前一陣子,你不是聽到過嗎?還是賢榮親王,親自將流言壓下去的。”
“那預言就是玉璣非玉,人非人,寧氏有女是隱鳳,一朝歸來鳴天震,生辰二月開春來,鳳凰落地冬月天。”
寧淺予忽然呵呵的笑起來:“寧長遠,你當我還是被你送去繁花縣,不聞不問的傻子?”
“這話,分明就是狄韋編出來的謊言!”
寧長遠也笑了一聲:“是啊,是謊言,所以賢榮親王妃,你不要追問了。”
“那好,我問你。”寧淺予的眸子在酒後,泛著點點血絲,盯著寧長遠:“你之前說起的玉璣子,究竟是什麼?”
寧長遠皺了皺眉,道:“玉璣子是你從孃胎中出來,拽在手中的東西。”
“不過,你在幾歲的時候,就沒見到了,我先前問起你,是因為孫倩如的挑唆。”
“有人說那是無價之寶,你也知道孫倩如的性子,她視財如命,尤其是在私房銀子全部賠償給你之後。”
“她想我找你要了去當成銀子。”
寧淺予的聲音很冷:“你以為我會信?”
“信不信,也是這樣。”寧長遠低下頭,道:“孫倩如已經死了,我沒法子找她對證。”
“好,就當你說的是真的,那你說的和尚天師,又是怎麼回事?”寧淺予心裡越發的煩躁。
明明他們都知道真相,卻都不告訴她。
這感覺,像是要將她心裡的弦,生生扯斷一樣。
她頓了頓,接著道:“你之前說,什麼玉璣子會給整個寧府,帶來厄運?”
“我胡說的。”寧長遠沒有抬頭,而是道:“賢榮親王妃,你我之間的父女情分,早就在我將你送去繁花縣的時候斷了。”
“在我垮了之後,你扶持著寧府,撐著祖宗家業,我心存感激,我們是要離開,老太君,我也會帶走。”
“今後,你一個人在錦都,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只要順利的熬過這個隆冬,就是春天。”
“熬過隆冬。”寧淺予重複了一遍,苦笑道:“寧老爺,北雲宣帝三十五年冬,國有大亂,你是不是因為這預言走的?”
寧長遠眼底的震驚一閃而逝。
他怔了一下,道:“我從未聽過這樣的預言,我們離開的理由,也全部和你說清楚了。”
“好,很好。”寧淺予猛然間起身,道:“你不說,我自己去查!”
她腦中響起之前,司徒逸在臨死之前的話,聲音更是狠戾了些:“當年預言的天師,是羊林子對不對?”
寧長遠重重嘆了一聲,沒有回答,而是道:“淺予,藍姿是保護你死的,我也剛知道不久。”
“若是你還念著她泉下安寧,就停止吧,司徒森是值得的人,追根到底,並不是好事。”
威逼也好。利誘也罷,今日竟是什麼也沒有套出來。
寧淺予起身瞧著寧長遠,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如寧老爺所說,我們之間的父女情分,在多年前就已經斷了。”
“今後,希望你帶著的寧氏,一直安好。”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之後沒有回頭。
天已經變了。
在她從祠堂祭拜上香出來之後,風更加的冷起來。
一頓飯剛吃完,外邊已經隨著冷風,飛飛灑灑下起了小雪。
茯苓跟在寧淺予身後,沒有說話,只是幫她將身上的斗篷緊了緊。
上了馬車,十里瞧著寧淺予的神色不對,低聲問茯苓道:“茯苓姑娘,現在去哪兒?是要回王府?”
茯苓幫寧淺予拂去身上的雪,亦是小聲道:“回去吧。”
馬車朝前晃悠著,寧淺予心頭一團亂麻,太陽穴扯的半邊頭髮麻。
她忽然有些不想回去,掀開馬車簾子,吩咐道:“去月滿樓吧。”
“王妃……”茯苓擔憂的要說什麼。
寧淺予皺了皺眉,已經閉上了眼睛。
馬車停在月滿樓門口,寧淺予徑直上去。
狄博仁被寧淺予秘密轉了出去,自然,狄桑的“病”早就好了起來。
寧淺予點了她聽琵琶曲兒。
月滿樓的屋中,點著好聞卻不刺鼻的薰香,夾著陣陣熱乎氣,總算是讓發麻的腦子稍微放鬆下來。
紅姑也瞧見了寧淺予的身影,想套會兒近乎,寧淺予卻是將手一揮:“去取上好的酒來。”
茯苓冷麵站在外邊守著,紅姑只能忙不迭的,命人送了好酒來。
那一壺酒,還不夠寧淺予漱口的。
很快,第二壺,第三壺……
最後,竟是抱了一小罈子進來。
曲不醉人酒醉人,更何況,寧淺予心裡,還是含著無邊的心事,在痛飲。
桑桑半蒙著臉,瞧著寧淺予的架勢,擔心道:“賢榮親王妃,您喝的酒,是紅姑藏了好多年的。”
“縱使您酒量好,這樣牛飲喝下去,怕是要醉的。”
“你喝不喝?”寧淺予臉頰兩邊,已經有了紅霞在飛。
桑桑想將酒杯取下,寧淺予卻是道:“你出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她今日,就想任性一回,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