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衝完涼,越發覺得毫無睡意,作為班長,他每天都理應在放學後到男生宿舍溜達一圈,作為一個人緣頗好的班長,他遇到同學間的任何不良習慣,從不撥亂反正,只會同流合汙,自己抽菸的毛病便是在這裡養成的。
如果不能抽菸、喝酒、打牌,在這樣狹小而封閉的世界裡,那真的和坐牢沒有區別。
二班宿舍此刻正一片漆黑,在老師看來,二班男生都有早睡的習慣,早已習以為常。
沈歸敲了敲門,故意沒吭聲,裡面的喧鬧聲轉成窸窸窣窣聲,隨後一片死寂,於是再敲。
門開之後,李劍霜裝著一臉睡意的表情探出腦袋,然後大喊道:“我靠,是你啊,人嚇人,嚇死人的,你不知道啊。”
“大家都起來了,繼續。”
剩餘的七位男生再次從涼蓆上坐起,並再次用被子將窗戶捂嚴實,然後將燈開啟,多麼熟悉的一幕,如果是從前的自己,會很快找個位置加入戰鬥,炸三張牌的金花,賭飯票。
沈歸沒有吭聲,而是爬上聯排上鋪,將被子取了下來。
“我現在認為賭博很傷同學感情,等大家畢業後各奔東西了,回想起自己贏了室友的飯錢,導致室友捱餓,會恨不得抽自己的。因為區區幾十塊的輸贏,熬通宵傷害了自己的身體,等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天,醫生不會給你開後悔藥,會給你的鼻孔插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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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自己認識的嘻嘻哈哈的班長嗎?畫風突變,在場的八位同學都沒反應過來,以他們現在的年齡和玩心很難理解,但也都礙於交情不好反駁。
輸紅了眼的魚飛飛和謝一謝,同時說道:“那我們輸了的錢怎麼辦?”
沈歸毫不客氣的回道:“再讓你賭,你們就能贏嗎?如果你們覺得可以,我來和你們賭,十分鐘之內,如果我贏了你們,所有人必須答應我,以後不再賭錢。”
李劍霜挖苦道:“搞得你好像這兩天練了一樣,都一起來吧。”
炸金花賭的就是對方猜不到自己的牌,百分之七十的運氣加百分之三十的心理素質,如果遇到出千的另當別論。
可在一個擁有過目不忘和透視能力者面前,再厲害的千王都沒用,因為他
能看穿你的底牌,比你大,跟到底,比你小,直接棄牌。
前面兩三把,沈歸都棄牌,看著他們明爭暗鬥;輪到自己洗牌的時候,因為擁有超強的記憶力,在洗牌的過程中故意將牌做出了全是豹子,魚飛飛發牌沒有切牌的許可權,但有權決定從第一張開始發,或是從最後一張開始發。
一個人的習慣很難更改,而自己卻不知道,所以他還是從第一張開始發。
沈歸冷冷地看著自己蓋著的三張A,再冷冷地看了一圈,心想,一把將你們贏光。
蒙了一圈之後,李劍霜第一個說話,先神神秘秘的看了下牌,臉上有些懊惱,也有些激動。
懊惱自己沒有繼續蒙,這樣可以多贏點;激動的是牌畢竟很大,還是穩贏,並隱隱期待別人這把的牌也不小,豹子啊,一個通宵也難得出一兩次。
他不知道自己的牌是最小的,只有三個六。
直到所有人全身的飯票都壓上去了,沈歸無奈的說道:“都開牌吧,家底都押上了,沒了籌碼,卻也沒一個人開牌,這樣總不是辦法,明著比大小吧。”
魚飛飛激動得不行,喘著氣說道:“看著同學一場的份上,這把放過你們,老子三個K,本來想把現金押上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歸攏飯票,所有人在此刻都洩了氣。
“我三個Q啊,真是背到家了。”
“我三個J啊,真是冤家路窄。”
……
沈歸按住魚飛飛激動的雙手,“稍等,你先看看我的牌。”
魚飛飛掀開牌之後,徹底傻眼,這怎麼可能?
所有人都開始說,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都是豹子。
所有人反應過來了,這把牌是沈歸洗的,可是他明明就是很正常的洗牌,然後是魚飛飛發的牌,沒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他們怎麼能知道此時的沈歸,再也不是從前的沈歸了,他的手在插牌換牌的過程中,已經快到肉眼無法分辨。
大家都在沉默,即使是沈歸出老千,自己沒抓到任何把柄,是不能隨便說的,況且他是在八雙眼睛之下完成的,難道八個人都瞎麼。
用時六分鍾,八個人輸
了個精光。
沈歸沒有伸手去抓飯票,而是下床穿鞋,並說道:“大家都拿回屬於自己的飯票吧,願賭服輸,如果讓我知道還有誰敢賭博,哪怕是在校外,我也會不客氣的。”
李劍霜仗著和沈歸不同的感情,嬉皮笑臉的拉住他,“你是從哪學來這麼厲害的技術,教教我吧,你剛才贏的錢,我可以不要的。”
本來沈歸想說,教你妹,想想自己還是學生,說話要有分寸。
其他人也是一臉崇拜的看著他,“我們保證不賭,就是對這個技術感到好奇。”
“等你們週末放風的時候,到縣城三叉路口,有個賣混沌的攤子,那裡有個常年穿著拖鞋,頭髮髒兮兮,鬍子很長的中年男人,每天晚上十二點會準時到那吃碗餛飩,他是個世外高人,可以指教你們一二,記得請他吃碗餛飩。”
然後接著說道:“飯票你們留著吧,記得遵守承諾。”
那位不知名的中年大叔並不是什麼世外高人,是沈歸在十幾年前的冬天偶遇的,堪稱賭棍之棍。
大冬天的穿著短袖和拖鞋,沈歸覺得稀奇,就因為多看了兩眼,便損失了三塊錢。
賭棍之棍原本家境殷實,因為賭,父母都被氣得上吊身亡,親妹妹為了他,嫁給了一個富裕的老頭,後來老頭也傾家蕩產了。為了躲他,他妹妹徹底離開了家鄉,從此生死不明。
賭棍之棍沒了任何親人可倚靠,也沒了賭本,只能時不時地去鑽車底碰瓷。
他碰瓷得來的錢,連看醫生都不捨得,很多時候都血淋淋的出現在牌桌上。
為了節約賭本,他一天只吃一頓混沌,碰到沈歸的那天,正好是他沒錢吃餛飩的那天。
看沈歸面善,於是聲淚俱下的講述自己的不堪過往,並不停的譴責自己,明知道自己害人害己,作為家中獨子,不僅讓父親絕後,還害死了一家人,可就是改不了。
這樣的人別說打一輩子光棍,就是死,也是上天便宜了他。
他說這些的目的就是為了碗餛飩錢,後來聽餛飩攤的老闆說,這些都是真的。
從那一天起,沈歸連打個小麻將都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