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先生，對此我深感抱歉，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杜來特說話非常直接，但不代表他不懂華夏的人情世故。
恰恰相反，他可太懂了。
如果雙方給出同樣的價錢，哪怕讓他選擇一百次，他都會賣給寰宇。
因為賣給寰宇，在收穫錢的同時，還能夠收穫鄭耀陽的友誼。
反觀賣給鄒文懷，一旦失去嘉禾，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老頭。
在他看來，阻礙寰宇收購計劃是愚蠢的行為，鄒文懷根本沒有半點贏面。
杜來特也不是嘉禾的員工，他不受鄒文懷的威脅，說完很乾脆的離開。
隨著他的離去，就像平靜的湖面丟入一顆石頭，濺起水花，泛起漣漪。
人心躁動起來，另外一些不受限制的股東們，也找了個藉口各自離去。
俗話說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現在越早越主動聯絡寰宇的人，就會賺的越多，越晚股份就會越不值錢。
熟知公司的股份制規則的都知道，當寰宇獲得嘉禾的34%股份之前，一定會溢價到一個非常誇張的程度。
只要持有股份超過三分之一，寰宇就具備入駐董事會的資格，並且享有一個董事會席位。
他們可以召開股東大會，提出可以影響公司的重要決策，包括但不限於，發起投票，罷免公司的行政總裁。
一旦鄒文懷被罷免，寰宇再推一個人領導人上來，嘉禾就是他們說了算。
那個時候，寰宇就可以不用著急，慢慢回購股份，完成對嘉禾的收購。
股份也會迴歸最真實的價格，不會再高達22億估值的溢價，而是10億，或是更低。
沒人願意看到自己的利益受損，哪怕因此得罪鄒文懷也在所不惜。
杜來特開了個好頭，轉眼四五個人跟他一起離開。
會議室雖然還有過半的人數，但鄒文懷的臉色黑如鍋底。
離開的那些人，他們持有的股份遠遠超過34%，甚至逼近50%。
他掃視一圈，沒人敢跟他對視，不由得露出苦澀的笑容。這些人應該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敢走，也走不了。
鄒文懷雙手緊扣用拳頭抵住下巴，低著頭，沉默不語。
邵毅夫眉頭緊鎖，心中難免湧現一股悲涼。拍了拍鄒文懷的肩膀，然後一言不發離開，給他保留最後一點面子。
兩人爭了半輩子，原先以為誰都奈何不了誰，沒想到最後讓一家新企業，一個年輕人逼到這般田地。
鄭耀陽的野心太大，TVB也該早做打算，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邵毅夫也走了。
會議室的氣氛，安靜地可怕。
大約過三分鐘，鄒文懷笑了，笑得很開心，卻讓人感覺笑聲裡滿是苦澀與無奈。笑到最後，咳嗽乾嘔起來。
一旁的員工代表，連忙遞上水杯，關切詢問：“鄒先生，您沒事吧。”
鄒文懷喝了點水，看了他一眼，笑著問：“老羅，你們應該也覺得被寰宇收購是件好事吧。”
老羅神色複雜，話到嘴邊，又突然咽了回去。
他很想否認，卻說不出口，因為還有很多雙眼睛在死死地盯著他。
他是嘉禾的員工代表，需要為這個身份負責，為全體員工爭取到權益。
奇蹟票房失利，公司上市失敗，那個時候內部就有很多不滿的聲音。
如果嘉禾順利被寰宇收購，應該是除了鄒文懷之外，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結果。
鄒文懷自嘲一笑：“現在去擬定股份回購合同吧，我不想走了之後，還揹負罵名。”
今天這場會，讓他見識到什麼叫做人情冷暖，什麼叫做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或許正如鄭耀陽所說，他老了，已經折騰不動，也早就沒有了心氣。
以原價回購員工的股份，不給他們造成虧損，算是給他執掌十八年的嘉禾，畫上一個相對圓滿的句號。
老羅沉默不語，公司大敵當前，如果要硬撐是需要資金的支援。
鄒文懷在這個時候選擇回購股份，說明他已經放棄抵抗了。
…………
當晚，無數電話打到周曉琳的辦公室，都是想出售嘉禾股份的人，溢價從20-50%不等。
她聽從鄭耀陽的囑咐，一個都沒有同意，統一回覆有什麼等明天再說。
儘管如此，電話還是絡繹不絕的打來，周曉琳也不好不接聽。
畢竟能打到她辦公室的人，都是非富即貴，要麼在香江有一定的地位，要麼是高官的白手套。
“管那麼多幹嘛。”
鄭耀陽沒有那麼好性子，直接把電話線拔掉，笑著說：“這樣世界就安靜了。”
周曉琳愕然失笑，緩緩放下電話，好奇：“今晚應該是跨年夜，怎麼不去陪你那些小女朋友們？”
鄭耀陽露出笑容，說話的語氣很認真：“我想陪你一起跨年。”
他知道自從去年回港，周曉琳一直很孤單，尤其節假日更甚。
她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未來她說過，待在孫家感覺就像個外人。
周曉琳臉上一閃而過的喜悅，不過還是板著臉，厲聲警告說：“不許動手動腳。”
鄭耀陽舉手發誓：“沒問題，一切你說了算，你叫我幹嘛我就幹嘛。”
周曉琳也不再猶豫，催促說：“那你趕緊去開車，我收拾一下，現在超市應該還沒有關門。”
“要不我們出去吃？”
“不想去外面吃。”
“那行，我去樓下等你。”
離開公司，兩人來到華潤超市。
也是後世大名鼎鼎的華潤集團，旗下的連鎖超市。
鄭耀陽剛想下車，卻被周曉琳阻止：“你還是乖乖待在車裡等我吧。”
鄭耀陽滿臉不樂意，恰好看到周曉琳脖頸的圍巾，直接動手解下來。把圍巾纏繞在自己的脖子上，半張臉都埋在裡面，悶聲悶聲：“現在就沒關係了。”
他也不管周曉琳，直接關上車門就往超市入口走去。
如果在別的地方，鄭耀陽或許還會有所顧慮，但在華潤根本不用擔心。
因為這個時期，誰都沒有想到，在香江土生土長的華潤集團，其實是地下交通站發展經濟的產物。
華潤集團成立於建國之前，創始人團隊在香江隱姓埋名五十多年。
直到千禧年後，華潤集團從港企直接變成央企，世人才知道華潤集團的前世今生。
“說好的聽話，怎麼又不聽話了。”
周曉琳滿臉焦急，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保鏢，也連忙跟了上去。
購物非常順利，沒有認出鄭耀陽，兩人一通忙活，終於在晚上九點，抵達周曉琳居住的公寓。
鄭耀陽雙手拎滿袋子，裡面都是剛剛採購的新鮮食材，好奇打量周曉琳的家裡，看起來很整潔，但沒有日常生活的痕跡，感覺有點空蕩，沒有人氣。
周曉琳看穿他的內心，拆了一雙嶄新的拖鞋扔過去，沒好氣說：“這半年你什麼時候看到我有休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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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來幫你吧。”
鄭耀陽心虛，乾笑幾聲，穿上圍裙準備去廚房打下手。
“你會嗎？”
“不會。”
“那你過來湊什麼熱鬧？”
“讓你看到我的心意。”
周曉琳把鄭耀陽推出廚房，好聲好氣說：“心意我看到了，你自己該幹嘛幹嘛去，等我做好飯叫你。”
“那多不好意思。”
鄭耀陽說著不好意思，已經麻熘的脫掉廚房圍裙，到處走一走，看一看。
周曉琳露出溫柔笑容，穿上圍裙，進入廚房為今天的晚餐忙碌。
鄭耀陽好久沒吃過，她做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