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原來你在這啊。”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在鄭耀陽身後傳來郭孔禮特有爽朗的笑聲。
鄭耀陽回頭望去，露出笑容，邀請說：“孔禮兄，要不過來一起吃點？”
“昨晚忙到天亮，正好肚子空空。”
郭孔禮也沒有客氣，拉了張凳子坐在一旁，總是下意識扭動著脖子，卡卡作響，很典型的熬夜特徵。
鄭耀陽示意喬佩芝，再去多拿一份餐具，笑著打趣說：“堂堂郭家三公子怎麼形單影隻，沒人做伴？”
郭孔禮乾咳幾聲，低聲說：“其實我有未婚妻了，而且你早上見過。”
他指著不遠處的草坪，正在嬉戲的伴娘團其中一位。
“恭喜恭喜，想來不日又能喝到孔禮兄的喜酒。”
鄭耀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位長相秀美，身材高挑像個超級名模。
他挺有印象，接親的時候好像只有她能壓制新娘，讓新娘稍微安靜一會。
估計又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性格還是無比強勢的那種。
郭孔禮忍不住嘆氣：“哪能比得上賢弟豔福無邊。”
他下意識看了喬佩芝一眼，接過餐具到了一聲謝。
鄭耀陽笑而不語，對昨晚事情的後續也沒有表現出好奇，對合作的事情也不主動，安靜地咀嚼食物。
郭孔禮皺著眉頭，在心裡暗罵，主動提及容易落下風，也在旁安靜用餐。
過了片刻，賓客越來越多。
郭孔禮有點按捺不住性子，拿起餐巾擦拭嘴巴，同時說：“耀陽，不如我們借一步說話？”
鄭耀陽點頭，各自端著一杯茶水，走到建築外的草坪散步消食。
郭孔禮沒有客氣，直接說說：“我可以入股TVB，而且是保證能夠入股成功，但我有個條件……”
他昨晚到現在都沒有休息，不是為了周玉情與鄭耀祖那點破事。
兩人的事情，隨著陳家人到來，自行私聊，他也不知道達成什麼交易。
郭孔禮昨晚一直都在收集資料，以及跟父親商量入股TVB的事情。
入股TVB的行為，父親並不反對，甚至表明錢不夠，他可以補足。
乃至邵毅夫不同意，他可以出面，可謂是給予充分的重視。
改革東風越演越烈，就差一個關鍵的契機，精明的商人已經意識到，內地市場即將開放。
先在香江投資，以此作為跳板，進入內地市場，是外籍華商最好的選擇。
唯獨跟鄭耀陽的寰宇合作，還有待商榷。
鄭耀陽的名字，郭賀年聽過，個人或是公司的詳細資料也看過。
可是紙上得來終覺淺，沒有親眼見過，沒有親自交談，他不予評價。
郭賀年讓郭孔禮自己做出選擇，決定要不要跟鄭耀陽合作。
為了這件事，郭孔禮足足考慮了一個晚上，直到上午才做出了決定。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如果連下賭注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贏。
他完全可以在合同內，加上一個前置條件。當寰宇影業啟動IPO的時候，他持有的TVB股份，會成為寰宇上市前最後一塊拼圖。
但寰宇影業未完成市場統一，而且強行開啟IPO，他有資格拒絕兩家之間的股份換置條件。
口頭說說不靠譜，誰知道鄭耀陽會不會滿足眼前一點蠅頭小利，還是白字黑字的合同最靠譜。
只要設定這個前置條件，無論最後寰宇制霸香江，還是TVB抵達住攻勢，他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雪中送炭固然回報大，但錦上添花才能穩賺不虧。
唯一損失可能是得罪邵毅夫，不過不要緊，87歲的邵毅夫得罪就得罪了。
市場就那麼大，想要賺錢就不可避免在別人碗裡搶食。
郭孔禮雖然年輕，但這點看得很通透。
鄭耀陽不假思索說：“沒有問題，這一點可以寫明在合同內。”
只有一統演藝圈的寰宇才有價值，也不會枉費他投入那麼多的心血。
假如未能達成這個目標，那麼寰宇影業就一文不值。
郭孔禮露出滿意的笑容，繼續說：“TVB市值65億港幣，我手上大概有17億港幣，大概可以收購25%股份。”
“賢弟，你不要怪哥哥說話直接。據我所知，寰宇影業現在的價值應該不足五億港幣吧。”
鄭耀陽笑了笑：“我喜歡跟直接的人談生意。目前我投入寰宇的資金，大概四億港幣，除了兩部上映的電影，幾乎所有專案都處於虧損狀態。”
“為此，我還特地將影業抵達給匯豐，獲得兩億的貸款，就是為了補足其他專案的虧空，現在公司總投資應該達到六億，並且承當33.3%的負債率。”
郭孔禮驚訝於鄭耀陽的坦率，期待他會用什麼話術來說服自己。
畢竟17億對6億，將近三倍的資金體量，就算併購都綽綽有餘。
鄭耀陽笑容不減：“孔禮兄，你應該知道，金融市場價值不等於市值。”
“如果我對外放出風聲，寰宇計劃開始融資，不日將IPO上市，你覺得會值多少錢？”
鄭耀陽繼續說：“寰宇旗下擁有50家影院，一家海外發行公司，渠道遍佈東南亞，並且掌握盈科電訊51%股份，盈科電視臺20%股份。”
“成立兩個月之初，讓TVB如臨大敵，邵毅夫聯合全行業進行圍攻。”
“永盛兄弟被斬落馬，連帶著新義安全軍覆沒，向家夫婦逃往海外。”
“多說一句，盈科電訊的股東有鄭玉彤家族子弟，李家城家族子弟，郭德生家族子弟，以及李釗基家族的子弟，他們四家子弟皆有參股。”
郭孔禮錯愕，隨即苦笑不止，除了第一句有乾貨，其他都是在吹牛逼。
之所以苦笑，而不是嘲笑，因為金融市場就是這個德行，就愛聽吹牛皮。
如果上市企業腳踏實地，他們還不樂意購買對方公司的股票。
金融市場有句專門的話術，來形容腳踏實地的企業，叫做失去想象力。
一眼就能看清楚利潤前景的企業，投機者還怎麼炒作，怎麼跟散戶吹噓，他們還怎麼賺錢。
反觀寰宇，且不說擁有固定資產，還上映了兩部票房口碑雙炸的電影。
第一部賭神打響開門紅，成為全港第一部突破4000萬票房的電影。
全球票房統計結束，取得1680萬美元的好成績，投資僅僅32萬美元。
第二部賭聖上映之初，雖然受到全行業的圍剿，但口碑慢慢發酵。
並且依靠著電視臺，整天迴圈播放預告片，票房後力強勁，呈黑馬之勢。
截止到前兩天，最新資料顯示，香江本土票房已經突破2500萬。
估計在下映的時候，本土票房達到3500萬不成問題。
全球票房保底有1500萬美元，投資也僅僅只有64萬美元。
接連兩部小投資大回報的影業公司上市，怎麼會不受到投資人的追捧。
不僅如此，以上只是寰宇影業的固定資產，還有四大家族子弟參與，世界船王背書，新義安的覆滅。
這三個噱頭，一個比一個勁爆，哪怕是皮包公司，股價也被能炒上天。
金融市場不講邏輯，只講情緒。
金融市場也是一個可以把聲望轉化成收益的市場，鄭耀陽就是在這麼做。
郭孔禮知道這個道理，也回答不出來價值幾何，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過了很久，他彷彿在自嘲般說道：“這麼說好像是我在高攀。”
鄭耀陽笑著說：“怎麼可能是高攀呢？大家合作才能共贏。”
站在他的角度來看，郭孔禮的投資幾乎是穩賺不賠，無非就是賺多賺少。
因為鄭耀陽缺他不可，倒也不是缺少郭孔禮這個人，而是缺少一股外來勢力的幫助。
其實馬來的郭家，要是換成寒國三星的李家，效果都是一樣的。
假如邵毅夫知道鄭耀陽的計劃，肯定不會讓他如願入股TVB，無論如何都會阻止，所以需要外來勢力的幫忙。
藍綠紅三色圓球風靡亞洲，是幾代人的回憶，乃至成為香江的標誌之一。
鄭耀陽整天嘴炮，但他心裡其實跟明鏡一樣，短時間弄死TVB很不現實。
他又不想在這上面浪費太多時間。
既然打不過、也打不死，那麼只能強行拉TVB上戰車。
邵六叔不懂鄭耀陽的用心良苦，鄭耀陽不怪他，只好尋找外來勢力幫忙。
恰好遇上郭孔禮，亞洲糖王馬來首富第三子，他是最好的人選之一。
郭孔禮沉吟片刻：“以TVB25%股份為例，你打算給我置換多少股份？”
鄭耀陽開始放炮：“我對寰宇未來市值是百億美元，那麼就5%吧。”
郭孔禮突然被茶水嗆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連連咳嗽：“賢弟啊賢弟，你在跟我在開玩笑嗎？”
鄭耀陽幫忙拍打背後，神色一本正經說：“你覺得我像是開玩笑的人？”
郭孔禮冷聲說：“別說百億美元，就算百億港幣都是浮雲，我是真金白銀的出資，最少20%。”
“太多了。”
鄭耀陽搖頭：“風險由我們寰宇來承當，坐享其成的人怎麼敢要20%？最多10%，也差不多有十億美元，400%的收益率，被太貪心了。
說句難聽的，寰宇贏了，你穩賺8億美元。一旦寰宇輸了，TVB市值一定會上天，持有股份轉手一賣，也絕對不會虧損，這事上哪去找？”
“你真認為值百億美元？”
“不然呢？”
雙方談判僵持不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恰好鐘聲在草坪迴盪。
婚禮正式開始，賓客入席。
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說：“待會再聊？”
又齊聲說：“可以！”
兩人相視一笑，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前一刻在爭論得脖頸冒青筋，下一刻又是兄友弟恭。
喬佩芝見狀，急忙遞上一杯熱茶，換掉鄭耀陽手上已經失去溫度的茶水。
溫度適中，鄭耀陽一飲而盡。
郭孔禮臉色不好看，也一飲而盡，語氣酸酸：“懂不懂？涼茶敗火！”
“我還小，我不懂。”鄭耀陽挑眉，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順手攬著喬佩芝的脖子，手臂掛在她的肩上。
喬佩芝面露羞澀，不過雙手緊緊抓住鄭耀陽的手掌。
郭孔禮看向未婚妻所在的方向，無奈嘆息一聲。
曾經他也像鄭耀陽那般風流倜儻，後來家裡給他安排一個未婚妻。
自那以後，談女朋友只敢悄悄談，好在未婚妻身材樣貌是他喜歡的型別，也算是最後的慰藉。
人還是要比較才會有幸福感，比如當郭孔禮看到鄭耀祖的新娘，瞬間感覺幸福感爆棚。
鄭耀陽與郭孔禮約定好時間，婚宴結束以後，找個地方繼續談，然後去往各自的座位，觀看婚禮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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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繁瑣的婚前儀式，伴隨著婚禮進行曲，新郎新娘被各自的父母牽著進場，童子童女在拉著裙襬。
作為一家影業老闆，鄭耀陽以專業的眼光點評這場秀。
枯燥乏味是最好形容，男女主都沒有入戲，又怎麼讓觀眾代入。
忽聞身邊有輕泣聲，鄭耀陽扭頭看去，低聲詢問：“你在哭什麼？”
“感動難道還不能哭嗎？”
喬佩芝咬著下嘴唇，猶豫很久，滿臉憧憬說：“老闆，我在想，有一天我會不會有機會走進婚禮的殿堂。”
鄭耀陽輕聲說：“會有機會的。”
“真噠？”喬佩芝眼中有光芒閃爍。
鄭耀陽嗯了一聲：“只要你喜歡，完全可以租一個場地，只要時間充沛，一天走個百八十次根本不成問題，咱又不是沒那個條件。”
喬佩芝五官頓時擠成包子褶，冷哼一聲：“我都不想跟你說話了。”
她嚴重懷疑是不是擔任助理，演技缺少磨練的機會，導致功力大跌。
不然為什麼鄭耀陽，總能看穿她是在演戲，並且給予反制措施。
喬佩芝發現有人在關注他們，小聲提醒說：“鄭總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誰？在哪？”
“昨晚周小姐，在我兩點鐘方向。”
鄭耀陽順著方向，看到了周玉情。
她穿著一身全新的旗袍，但神情有點憔悴，目光一直落在他們身上。
兩人目光對視，鄭耀陽挑眉露笑，嘴裡卻唸叨：“真是陰魂不散。”
“誰？”
“那女的。”
“你睡了她，她纏上你？”
“我在你心裡的形象就這樣？”
“2333……不然嘞？”
“再多嘴罰你半個月工資。”
“……”
一直對視，直到婚禮儀式結束。
周玉情似乎擔心鄭耀陽跑，徑直的走了過來，完全忽視喬佩芝的存在，柔聲說：“鄭公子，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鄭耀陽後仰，翹著二郎腿，輕笑道：“談可以，但我不想跟你單聊。”
“你怕我？”
“人言可畏啊，周小姐。”
鄭耀陽真沒想到，周玉情還有心思來參加婚禮。
自從儀式結束，她向這邊走來，鄭家人都在關注動向，想來昨晚是付出不小的代價，最終才得以平事。
鄭耀陽是不想跟她有半點瓜葛。
周玉情說：“那就在這裡聊吧。”
鄭耀陽示意喬佩芝讓座，滿臉都是聽故事的神色。
周玉情蹙眉，緩緩說道：“昨晚我是想認識你，沒想到計劃出了偏差。”
“嗯哼！”
周玉情說：“很抱歉，在這裡我要先跟你說聲對不起。”
鄭耀陽又嗯了一聲：“我接受了，還有事嗎？”
周玉情沒來由煩悶，耐著性子說：“還有其實昨晚事情結束，我不應該跟耀祖說那些話，可能讓他誤會你了。”
鄭耀陽笑道：“沒事，我也把你的計劃告訴他了。”
周玉情思緒完全被打亂，忍不住詢問：“你似乎很不待見我？”
“很明顯嗎？”
“不明顯嗎？”
“明顯就明顯吧。”
鄭耀陽起身，笑著說：“周小姐你沒事，但我還有事。下次有空可以過來香江玩玩。”
等到跟郭孔禮敲定後續計劃，他也打算離開新加坡回到香江。
這個女人太自負，總覺得全天下的男人就應該被她吸引，為她痴狂。
周玉情深吸口氣，平復心情：“可以讓我最後再問你個問題嗎？”
“嗯哼~”鄭耀陽停下腳步。
周玉情不吐不快：“我們在昨晚之前，是不是在哪見過？”
鄭耀陽彷彿對她很熟悉，但她又實在想不出來，兩人在哪見過。
對此她一直感到困擾，漸漸變成執念，所以才會緊追不捨。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吃過這麼大虧，一定要弄清楚緣由。
鄭耀陽笑道：“我說過，我們在夢裡見過。”
“這是你答桉？”
“這是我答桉！”
“一路平安。”
周玉情冷漠，頭也不回的離開。
鄭耀陽嘆息，兩人還會見面。
周玉情的性格非常極端，有種變態的偏執。她對於好奇的事物，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弄清楚。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喬佩芝滿眼好奇，宛若百爪撓心。
鄭耀陽瞥了她一眼，澹澹說：“是不是很好奇？想知道嗎？”
喬佩芝猶豫不決，先是搖頭，觀察鄭耀陽的反應，然後又急忙點頭。
鄭耀陽抹著脖子，壓著嗓子：“知道太多不是什麼好事。”
喬佩芝捂住耳朵：“我不想知道。”
鄭耀陽笑著，摸著她的腦袋瓜。
郭孔禮走過來，笑著打趣說：“賢弟豔福不淺啊。”
“紅顏禍水，無妄之災。”
鄭耀陽嘆氣，目光掃視一圈。
鄭家人都在看著他，特別是爺爺，以及大伯。懷疑的種子種下，他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郭孔禮失笑：“我也有點懷疑。”
鄭耀陽沒好氣說：“懷疑可以，但別說出來給我添堵。”
郭孔禮笑了笑，不再深入這個話題停留：“出去找個地方聊聊？”
“行。”
鄭耀陽答應的很乾脆。
他們離開的時候，二伯長子鄭耀先走過來說：“耀陽，爺爺找你有事。”
鄭耀陽輕聲說：“我現在有事要出去，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他也不管對方是什麼表情，什麼態度，跟著郭孔禮離開鄭家莊園。
兩人來到一家咖啡館，郭孔禮翻看選單：“喝點什麼？”
“兩杯冰美式吧。”
等待的期間，郭孔禮看向喬佩芝：“喬小姐是否要迴避一下？”
鄭耀陽說：“你直接說就行。”
郭孔禮也不客套，直言道：“10%沒問題，但是要簽署保底協議，無論上市前寰宇市值幾何，都要以10%股份，置換TVB25%股份。”
他之前一直在考慮鄭耀陽的話，百億美元的市值或許有點浮誇，但五十億美元還是比較合理。
保底可以最大程度避免風險，同時退一步也代表他，可以提出附加條件。
“可以！”
“還有嘉裡要參加第一輪融資。”
鄭耀陽想了想說：“可以，但沒有優先順序之分，價高者得。”
等到賭片三部曲結束，他就會啟動寰宇的融資計劃。以他現在編織的利益網，再也不需要任何權勢的幫助。
只要有錢，無論是誰都來者不拒。
“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隨著鄭郭兩人鄭重地握手，也代表雙方合作敲定，大方向由領導者確定，細節方面到時就會由下屬們負責。
不過暫時還是口頭協定，具體的合同，還要等郭孔禮持有TVB股份，才會正式簽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