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去了身上最重一層枷鎖的趙謹霆宛如放飛的鳥兒, 如今的他既對那個位子沒了絲毫興趣, 又沒了動噶威脅到他生死的隱秘，心情自然是好的。連帶著看向趙謹睿也沒了原來的那股戰戰兢兢。雖說曾經的往事仍是歷歷在目，可畢竟他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這次重來, 他一不爭二不搶，努力維繫與趙謹睿的關係, 可算是有了些成果的。趙謹睿的性子，趙謹霆還是多少摸的到些的。當然他也依舊是看不透趙謹睿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的。能坐上那個位子的人, 又有多少是簡單的。也就他那會兒還自以為了不得, 誰知卻是始終在人手心裡的傀儡。
趙謹霆在他的王府裡繼續閉門謝客，也不理會紛紛而來的各式拜帖，每日小酒怡情, 看看花逗逗鳥, 沒事還寫寫大字摸幾下琴，日子倒也過的逍遙。至於外頭朝廷怎樣紛亂, 他完全沒理。他的這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看在趙謹睿眼裡倒是帶了幾分興味。
於是, 趙謹睿除非失蹤，一旦他在府裡就給趙謹霆帶去各種訊息。比如什麼太子夜訪蕭侯府，皇后後宮怒斥飛燕貴人，太子大婚後與趙氏太子妃貌合心離等等。趙謹霆聽的簡直煩不勝煩，這個趙謹睿難不成在所有人的身邊都放了探子？
探子？！趙謹霆冷不丁的想到這個, 後背突然就起了冷汗。可不是麼！趙謹睿若沒有這些人，又怎麼可能對京城內外瞭若指掌呢！當初那些隱秘對趙謹睿而言都已經不算什麼了。手眼通天，說的可不就是那個人麼！恐怕皇帝身邊也少不了他的人吧？！
趙謹霆心裡嘀咕, 還好他放棄爭那個位子，還早早的把自己最大弱點放在趙謹睿手裡，否則恐怕還是逃不過當初的那個死局。哪像現在，倒是活的更恣意了。
不過，趙謹睿顯然是沒太懂趙謹霆在想什麼的。就算他再厲害，估計也想不到趙謹霆這是個能重活一回的人。所以對於趙謹霆的探究（撩|撥）倒是越來越有興趣了。他始終是沒弄明白，為什麼趙謹霆會把那麼大個把柄親手送到他手上。這等於是絕了趙謹霆通往那個位子的路。難道趙謹霆還真就對那個位子一點興趣沒有麼？趙謹睿始終是有些不信的，可是事實又讓他不得不信。再加上他心裡對於趙謹霆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時候也讓他自己弄得有些煩躁。這會兒他見趙謹霆獨自在府裡過的這麼逍遙，顯然心裡有些不爽利了。
而這天，正當趙謹睿悄然從某地歸來，也未及換身衣服，就聽趙謹霆府裡的人回報說四皇子來了，這會兒正和趙謹霆在白鷺池邊的涼亭喝茶。趙謹睿挑了挑眉，這倒是稀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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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的到來讓趙謹霆也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打上回四皇子在宮裡中毒之後，他就為了避嫌乾脆去皖南賑災了。這麼一來一回至少也有了快一年的時間都沒再見過四皇子。而今天四皇子突然登門，卻是因為他已經到了宮外開府的年紀，前些日子趙謹霆自己過的渾渾噩噩，竟把這事給忘了。
趙謹霆就給趙謹坤親手倒了茶，一邊道：“前些日子弟弟開府，你怎麼也不說一聲，為兄的竟也是糊塗，也未備上禮，倒是委屈弟弟了。”
趙謹坤忙起身謝茶，邊說道：“三哥可別這麼說。折煞弟弟了。那府邸如今還未修葺完整，也住不得人。哪天等修好了，弟弟再請哥哥去喝酒。”
“這是當然。”說著，趙謹霆招來了下僕，讓人取了十萬兩銀子的銀票，就給了趙謹坤，又說：“這些權當哥哥給你修府邸的花用。你且用著，若有難處再同哥哥說。”
趙謹坤是張昭容的兒子，張昭容的家境不過是四品的京官，在京城裡實在算不得大戶。雖說開府自然有國庫承擔，皇帝的私庫也會出一部分，可畢竟全國剛經歷大災，邊軍又有異動，國庫自然不豐潤，能給的也就少了。雖然不會降低皇子府邸的規制，可時間勢必也就拖延了。母家又給不了太多，自然是有些拮据的。
而趙謹霆就沒這個顧慮，雖說他不是蕭妃的親子，可別人不知道啊。蕭家雙侯世家，權傾朝野，又是三皇子的外家，怎麼說都虧不了趙謹霆的花用。更何況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蕭家還想著用趙謹霆拖延時間，吸引來自太子一系的注意，自然更是全力支持了。因此，趙謹霆是從來沒為錢操心過的。花起來也從來是大手筆，從沒去多想過。
趙謹坤見到這麼多銀票實在嚇了一跳，他畢竟還年輕，雖說是皇子，吃穿用度不需要他操心，可如今第一次出宮建府，才意識到銀子的重要性。要知道，國庫和皇帝的私庫加起來統共才給他十八萬兩銀子，還要分好幾次給他，這府邸建一段停一段，實在是愁人的很。而他也不能給皇帝爹說這些，顯得自己無能。哪想到他的三哥一出手就是十萬兩，比太子給的都多了一倍。
趙謹坤趕緊把銀票推了回去，道：“不行，不行，三哥，怎麼能收你這麼多銀子。”
趙謹霆就笑笑，又把銀票推了回去，道：“你收著，全憑哥哥一份心意罷了。日後哥哥若有什麼事求到弟弟，你便也記著哥哥的好就是。”趙謹霆這麼做多少也是有些原由的。想那時候，他和趙謹坤關係還算可以，並不同於今日這般生疏。況且，最重要的是最終好像當上皇帝的人正是這位四皇子呢。雖然他那時候已經被貶為庶人，完全也不知道宮裡究竟是出了怎樣的變故，趙謹睿為何會年輕輕的就身死，但最終告知他趙謹睿死訊的人可不就是趙謹坤麼。趙謹霆想想不管怎樣和這位四皇子打好關係也不錯。不遠不近的正好。這次四皇子開府，他就資助一把，也算是盡心盡力。
趙謹坤此刻當然是看不出將來能是九五之尊的模樣，拿著那十萬兩銀子，臉都紅了，結結巴巴的說：“弟弟，弟弟此來絕不是為了這些的。只是許久不見哥哥，心裡想念。早先我在宮裡不便出宮，如今開府了，自然是想來見見哥哥。”
趙謹霆又笑了笑，道：“弟弟心意，哥哥自然知道。即使如此，弟弟便更不能推辭為兄這番心意了。你我自是親近的。”趙謹霆說著又拍了拍趙謹坤的肩以示親近。
這兩兄弟的一舉一動生生落在了趙謹睿深沉的眼裡，這一幕若是傳了出去，估計太子一系又該跳腳了。如今皇子中成年的不過他們四人，其他都還小，完全不在爭那個位子的臺上。而其中又以太子和三皇子最為亮眼，趙謹睿不過是默默無聞而已。可這個新出來四皇子可就不是趙謹睿這樣的了。畢竟他的母家也是京裡的官員。朝中未必會有人屬意這位四皇子，可少不得就有人會說三皇子拉攏親兄弟了。
趙謹霆又和趙謹坤喝了幾杯茶，閒談幾句後，趙謹坤適時告辭。趙謹霆殷殷送至門口，一派兄友弟恭。等他一轉身就看到了好整以暇斜斜靠在門廊柱子旁的趙謹睿。
趙謹霆頓時就僵了一下，有點期期艾艾道：“你，你回來了？啥，啥時候回的啊？”不知為什麼自打從那地牢回來之後，趙謹霆怕是不再怕趙謹睿了，可就有時候會覺得對著趙謹睿會手足無措。
趙謹睿看著這模樣的趙謹霆突然就覺得自己先前那個什麼皇子拉幫結派的想法挺搞笑的，他果然又是想多了。不過，趙謹霆是這樣，那趙謹坤呢？趙謹睿的眼裡閃過一抹不明顯的暗光，且看看趙謹坤接著會怎麼做吧。對著這個已經成年的四弟，以趙謹睿的謹慎，自然不會輕忽任何人。他對那個位置志在必得。
趙謹睿心裡瞬間有了計較，便也不再多想，看向趙謹霆，輕笑一聲道：“回來倒是有些時候了，不過見霆兒和四弟聊的開心，也不便打擾。”
趙謹霆有些摸不準趙謹睿這話裡的意思，怕這個人又多想，只好辯白道：“沒怎麼多聊，四弟新開府，約莫是缺了些銀子的。做哥哥的自然要補貼一些。也沒說其他的。”
“哦~霆兒這是在說二哥沒給你新建府的補貼了？”趙謹睿挑著眉說。
趙謹霆一聽忙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你別誤會。”趙謹霆多少有些心急，趙謹睿幾乎是被整個朝廷漠視的，或者說未必是朝廷要漠視他，而是他自己讓朝廷上關於他的話題少之又少的。至於宮裡，趙謹睿從來低調的幾乎沒影子，那些鬥的厲害的宮廷后妃們又怎麼會記得他這麼個宮女所出的皇子呢？而皇帝如今陷在飛燕貴人那兒，哪兒會多想到自己這個二皇子還沒個正經的府邸呢？
趙謹霆心裡其實也挺替趙謹睿不平的，這會兒他聽趙謹睿說這半醋不醋的話，也沒整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可就覺得趙謹睿該是不怎麼高興的。
趙謹霆就上前兩步，抬頭看著站在階梯上的趙謹睿，又道：“過幾日我入宮再給陛下提一下你開府的事如何？如今四弟都有了府邸，陛下實在不該……”
趙謹睿沒等趙謹霆說完就似笑非笑的開口打斷道：“開府？霆兒這是嫌棄二哥多日打擾府上了？”
“……怎麼會。我怎麼可能嫌棄你？”趙謹霆被說的又愣一下。
趙謹睿接著話便微笑道：“既然這樣，那以後二哥還是住在霆兒你的府上吧。二哥可窮呢。比不得霆兒一出手補貼弟弟，便是那十萬兩銀子。”
“……”趙謹霆一語頓塞。這趙謹睿究竟在想什麼，怎麼這話裡話外的意思聽的讓人這麼彆扭呢？他窮？他窮還能裝點那麼多軍隊，朝廷裡那麼多官員能為他一句話都不提麼？
趙謹睿看著趙謹霆憋紅了臉，終於笑出了聲，下了臺階兩步來到人前，不知怎麼的就伸手輕擁一下趙謹霆，低聲道：“玩笑話罷了。別放在心上。我若要建府不過頃刻的事情。我只是不願離了霆兒罷了。若是留下你一人，豈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