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年冷笑了聲，“天天在麻將館裡鬼混，晚上通宵，白天亂搞，麻將館裡都是些混子，抽菸喝酒的，身體不垮才怪。”
不過醫生說陸懷年是被人傳染的，他自己並沒在意，拖到晚期才去醫院看，為時已晚了。
“還有多久？”江小暖問。
陸寒年搖了搖頭，“說不好，醫生說長則半年，短則幾日，隨時都可能走，聽天由命吧。”
對這個弟弟，他其實還是有點感情的，陸志國和萬金桂對他不好，但小時候的陸懷年還不算壞，總是跟在他後面，叫他哥哥。
想到小時候那個跟屁蟲弟弟，陸寒年心裡也不好受，這個弟弟其實是被萬金桂和陸志國害了，但凡學點好，也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
江小暖看出他心裡不好受，很理解，畢竟是親兄弟，血濃於水。
“讓醫生給他用最好的藥吧，減少些痛苦。”江小暖說道。
肺結核就是以前說的肺癌，晚期很痛苦，都透不過氣來，用點好藥應該能緩解些。
陸寒年點了點頭，“我和醫生已經說了，看能不能挺過今年。”
江小暖去醫院看了趟，沒進病房，在門口看了眼，嚇了一大跳，陸懷年以前好歹也算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現在卻變成了個骷髏架子，大白天都像鬼一樣。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紅樓夢裡的賈瑞，可能死的時候也是這個形象吧？
江小暖搖了搖頭，看這個樣子，估計撐不了幾天了。
在醫院大門口，她還碰到了孟凡，這傢伙提了一籃子水果，還有一罐麥乳精，穿了一件騷氣的花襯衫，戴著蛤蟆鏡，怎麼看都不像是正經人。
“你來醫院幹什麼？”江小暖問。
“聽說陸懷年得了病，我來看看。”
孟凡神情有些感傷，雖然這幾年他和陸懷年疏遠了，但以前好歹也是一起混的兄弟，兄弟快死了，他怎麼著也得來看望下。
江小暖朝他手裡的水果和罐頭看了眼，提醒道：“陸懷年得的是肺結核，會傳染的，我勸你三思！”
孟凡瑟縮了下，從褲兜裡掏出一隻白色口罩，還是加厚的，戴上了，再加上蛤蟆鏡，蒙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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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過了，肺結核主要是空氣和飛沫傳染，口臭和眼睛不露出來就沒事，好歹也得見上最後一面。”
孟凡雖然心裡忐忑，他是最怕死的，可如果不去，他心裡也不舒服，顯得他無情無義似的。
江小暖沒攔著了，這傢伙雖然不著調，但心腸軟，也講情義，交朋友是很不錯的。
“吃個香蕉。”
孟凡掰了一根香蕉，遞給江小暖，自己也掰了根，剝開皮就啃，三口兩口就啃了一根，又剝了一根吃。
江小暖看得無語，“你不送人了？”
“送啊，反正陸懷年吃不下，最後也得我吃。”
孟凡很快吃完了兩根，又掰了第三根，他早上沒吃飯，肚子餓死了。
江小暖無語死了，懟道：“那你幹嘛還買東西，不買都省錢了。”
“空著手多不像話，我進去了啊，小暖你等等我，我很快出來，有事和你說！”
孟凡吃了三根香蕉，樂顛顛地往住院區跑，還讓江小暖等他。
江小暖索性跟著他一起過去，並沒進病房，在外面等著。
孟凡鄭重地提了提口罩，眼鏡也正了下，衣領扣好，穿戴整齊了，這才進去，陸懷年醒著，看到他有些恍惚，一時間認不出來了。
“可憐見的，都病糊塗了。”
孟凡嘆了口氣，遠遠站著，東西也沒放下，衝陸懷年大聲道：“我是孟凡，你小時候總叫我凡哥的，不記得了？”
陸懷年眼神亮了下，他認出來了，孟廠長的公子，現在好像是孟局長了，還考上了大學，成為了他們那幾個兄弟裡學歷最高的。
“想起來了吧，還行，腦子沒糊，你啊你，天堂大道不走，非要走陽關鬼道，你說你這不是自找的嘛，那麼厲害的大哥不學，非要和人學做鬼，現在後悔了吧？三十歲都沒到，就要去見上帝了，不對，咱們國家是閻王爺……”
孟凡滔滔不絕地說著，陸懷年沒力氣說，也插不進嘴，就算不想聽這傢伙廢話，他也阻止不了，只能閉著眼睛生悶氣。
他知道了，這王八蛋不是來看他的，是來氣他的，巴不得他早點歸西呢。
“放心吧，看在咱們多年兄弟的情分上，每年清明中元，我都會給你燒習題卷的，你這人啊，吃虧就是吃在做題太少，你看我，天天做題才有現在的出息，你說我是不是咱們機械廠最有出息的？那都是做題的功勞，學習使人進步啊，這道理你不懂，現在我跟你說了，下去後也要記牢，就算喝孟婆湯也別忘，哪怕你投胎去了畜生道，也別忘記學習啊！”
孟凡苦口婆心地勸著，他是一片真心，真的希望曾經的兄弟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爭取下一世當個有用的人。
外面的江小暖忍笑忍得嘴角都快抽筋了，這哪是來看望病人，這是嫌陸懷年死得太慢吧？
陸懷年抽了幾口氣，肺都氣疼了，虛弱地揮了幾下手，但孟凡沒看到，依然顧自說著：“知道為什麼當了畜生還要學習不？就拿狗打比方，普通的狗只能看家，最後很可能讓人吃了，可如果上進的狗，就會被挑選去當警犬，那可是有編制的，還有工資呢，就算退休了也有人管著，你說是不是得學習？喂，陸懷年你聽到我說話了沒？咦，睡過去了？”
說了半天，孟凡終於發現陸懷年暈過去了，是被他氣暈的，不過他不是這樣想，還以為陸懷年是昏睡過去了。
“真是造孽，病得連當聽眾都當不了，唉，下輩子好好學習啊！”
孟凡連連嘆氣，兄弟變成這樣，他心裡很不好受啊。
門開了，孟凡提著水果和罐頭出來了，提進去多少東西，提出來還是多少，為了保險起見，他還去洗了手，口罩和蛤蟆鏡都扔了，這才放心。
江小暖嘴角抽搐，這人是來尋仇的吧。
“陸懷年吃不下，不能浪費糧食，我就帶出來了。”孟凡解釋了句，又剝了個香蕉吃。
江小暖翻了個白眼，問道：“你找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