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咱話不能這麼說，都是為了咱們縣裡的招商工作。”
馬國富斟酌著說這句話。
其實他也覺得，自己眼下搞的這些事情，確實有些上不了檯面。
多多少少，算是自己撬了人家領導專案的那種感覺。
但透過這段時間的瞭解，他知道周立民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領導。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敢把這個專案弄過來。
當然，他也沒想過自己靠著這個專案，能夠騎到周立民頭上去。
只是單純的覺得，他們曾經做錯了事情，現在有挽回的機會了，就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
“你得了吧你，整天就知道給我打官腔，你都不嫌累啊！”
“可是，大蔥那個專案的進展迫在眉睫。
我現在，但凡要是有一絲一毫的辦法，也不想過來找你，也不想過來求咱大外甥。”
“行了行了，別裝作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了，我還不知道你老馬是個什麼人嘛。
整天自己哭訴著，背地裡發大財，你以前……就是那麼升上來的吧？”
周立民雖然嘴上已經原諒他了，也試著開始想幫助他。
但怎麼說也要佔點便宜，給他點教訓不是？
“你……老周啊，說話得講良心。
我老馬雖然不是一心為民的好領導，也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啊。”
“那你說說，前任的幾屆領導，你為啥不敢和他們對著幹，現在就知道欺負我？”
“我……我哪敢欺負你呀，老……”
“嗯？！”
“周局，周局總行了吧。
現在你還有功夫和我在這玩？
外面大蔥滯銷的事情，都快把我給壓死了！”
兩個人說了幾句玩笑話，眼下很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陵山大蔥因為上層失信問題，眼下壓下來的活動，民眾根本就不相信。
上級部門失去了公信力的這個事情，一旦被鬧大的話，其實很難收場。
“那你的意思是說，打算把它放在古都那邊的那個果蔬超市，想試個水？”
“對呀，我嫂子不是科研人員嘛，我還專門把咱們大蔥拿過去研究了，比現在市面上賣的那些大蔥，質量不知道多少呢。”
“那你說說，既然東西這麼好的話，咱們上次結合了整個上層的力量，一個縣的宣傳，為什麼最後失敗了？”
終於，還是把這個球拋到了馬國富的身邊。
老馬聽到他這麼說，眼前一亮，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卻趕忙撫到了周立民耳邊。
“這還用說嘛，還不是上層領導定位不夠準確。
非要搞什麼農村結合市場，眼下走的模式，那種大型市場定位，已經不夠準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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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些領導的官僚作風太過濃厚，壓根就聽不進去下級的意見。
我當年其實就覺得，這個專案估計有大問題，走不長遠……可是上面的領導一個個都同意了我有什麼辦法最後執行下去，只能是我那位背鍋了……”
所以說，轉這麼一圈下來。
最後他想說的就是，不是他想讓自家領導背鍋的，而是這個事出來之後，沒有辦法。
這也就是官場上所謂的天塌下來，還有個兒高的在上面頂著呢，他們有什麼怕的？
“哦，那照你的意思是說，這事兒我要是給你辦了，到時候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就是下一個背黑鍋的了？
那要
是沒出什麼事兒的話，這也算是你的政績，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是吧……”
雖然嘴上不想那麼承認。
事實上，他心裡當時確實也沒有這樣的想法。
但經過老周嘴這麼一說出來吧，馬國富首先感受到的是。
難道，自己潛意識裡真的有這樣的想法嗎？
這剛一想起來，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不是大周，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這樣的想法！”
他當然想解釋了。
“嗯，我給你時間解釋，你是怎麼想的？”把手裡的一份檔案看完。
周立民抬起頭來，目光深沉且銳利無比。
事實上，這段日子他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
而這些折磨的所有的原因，都是來自於自家媳婦。
那他總不能把自己家媳婦推出去吧？
所以說，解鈴還須繫鈴人，眼下唯一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就是自己兒子了。
另外，以前早就聽說，自家兒子在京都那邊幹了一番大事業。
雖然經過一些小道消息，還有幾位知情人士的描繪。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兒子到底是什麼級別，幹出了什麼大事。
但是聽到別人說的那種，終究和自己親眼去看到的，是有很大的差距。
腦子裡想了這麼多，本以為馬國富在一旁會侃侃而談。
或者是，滔滔不絕地講一大堆道理出來。
但讓周立民有些疑惑的是，他原本想等著對方開口，到時候他的順勢答應下來。
就有了和妻子一起去學習，順便看兒子的理由。
可是沒想到平時一向滔滔不絕的老馬，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說了這麼多，竟然就卡殼在這了。
“老……老馬，你怎麼了？”
“老周，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
要是我當時冒著掉烏紗帽的風險，去阻攔一下的話，說不定有可能把他們攔下來。
如果我當時，能夠狠下心……說不定能夠阻止這個專案的推動……
哪怕是一部分，哪怕……是很小的一部分。
也不至於讓那些鄉親們損失慘重，也不至於，讓他們現在不相信咱們……
你說，我是不是個廢柴？是不是個尸位素餐的官員？”
眼看著老馬在那裡腦海中，不知道在想什麼東西。
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複雜。
周立民覺得，他有些玩兒大了。
本來是想把老馬調侃一下的，但沒想到這傢伙平時大大咧咧的，現在居然會想這麼多。
“呃，你怎麼會這麼想呢。老馬，其實這都不是你的錯。”
伸手把一打檔案放在一邊。
周立明把馬國富的頭掰了過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聽我說啊老馬，你做了很正確的決定。
你想想那個時候就算你反對他們的提案，但其實也沒什麼用……”
這話說的很真實，因為當時陵山大蔥專案是上面有一位副縣長牽頭的。
而且這個專案不僅是縣裡面很重視，就連古都那邊也有領導參與。
也就是說，有領導看著的一個專案，他一個小小的副科級幹部上去，要是敢多說幾句話的話，肯定到時候會被打壓。
打壓還算是小事情，要是敢有一些比較越界的衝動，說不定當場就會被停職了。
就
算是這個專案最後沒有做成，他在領導面前也會失信。
因為沒有一個領導，願意用那些不聽話的人。
“可是，我都沒去做！”
“所以你現在保留了下來呀，其實把老馬要說以前我對你的感受，還覺得你是一個就這麼往下混的人。
現在，不，在你不顧生死保護那些村民的時候，其實我就對你很佩服了，這是實話啊，老馬！”
確實。
在看到馬國富身上的那些傷勢時，周立民心中其實很驚訝。
他見馬國富第一面時，對這個人的定位就是一個官油子，話說的很好聽。
手上也算是有兩把刷子。
但就僅此而已了，往後走，也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
但自從馬國富，一個人敢去和狼王搏鬥。
就為了救那些村民，在他潛意識裡，想要幹掉他的村民。
得有多麼善良，多麼有責任心的官員，才能幹出這種事情？
而以前的那種看法，自然也是極其錯誤的。
甚至就連周正走之前，都對他老爹說過。
馬國富真的是一個很純粹的官員，他有時候，可能變得很油。
但那都是根據時代的變化，所做出的最適合，最能儲存自己實力的手段。
他的這種手段，有些類似於明朝的徐階。
當年的徐階，也就是因為忍辱負重。
沒有和嚴嵩父子一爭高下，這才混到了首輔的位置，實現了自己的政治報負。
這其實，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
“你說的這些是真的，你心裡就是那麼想的嗎？”馬國富的頭，突然抬了起來。
“對啊。”
“可是，這個大蔥專案，它……”
“這個專案不用說了。
我兒子現在去京都那邊，去做一個專案，咱們收拾收拾，即刻啟程去京都那邊。”
“啊，小正他去京都了，這不是放暑假嗎？怎麼還不忘了工作啊？”
馬國富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開始有些感慨了。
看看，都是半大的小子，人家周立民的兒子，為什麼那麼優秀？
再看看他的兒子，那簡直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掛啊。
“呃……這個嘛，你也知道，我兒子那邊開了好幾個專案，確實比較忙。
我這個身為老爸的，想過去給他幫個忙，這不這邊工作也這麼多，一直壓著就都沒過去，現在跟著過去，剛好也能好好看看。”
“哦！”
好不容易把老馬糊弄過去，周立民狠狠的出了口氣。
好不容易挨到回家。
他去有些難以啟齒，把這事情，給自己妻子說出來。
最後晚上臨睡覺的時候，好不容易深吸了口氣，這才壯著膽子把這話說出來。
結果妻子一口答應下來。
這個時候，周立民才知道。
原來自家媳婦兒這些天這麼煩他，就是想著讓自己能夠明白，跟他一起去找兒子呀。
那為啥不說呢。
估摸著，還是因為面子問題。當時把狠話放出去了，現在收不回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
三個人即可啟程，也就只是帶了一些換洗的衣物和錢，就北上京都，踏上了去京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