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姑姑,你們都在啊!我奶奶呢?”
凌月去了堂屋,見凌紅軍和凌秀都在,爺爺正坐在堂屋門口的小木墩上吸著旱菸。
“小月過來啦!”凌紅軍抬起眼皮看了凌月一眼,接著有些不滿的道。“你奶奶去茅廁了,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
這幾天他把孫巧珍給拘在家裡,讓她拆洗一下冬天的被褥,順便教凌秀做些針線活。
這麼大的姑娘了,整天就知道玩。
別到時候嫁到婆家了,連個橫針豎線都不會!
在孃家是嬌閨女,到了婆家可沒有嬌兒媳。
誰知道孫巧珍就是個懶毛驢,拆洗的被子洗的馬馬虎虎不乾不淨不說,針線活更是沒眼看。
別說讓她教給凌秀了,她自己都是個半吊子。
凌紅軍哪裡知道,以前家裡的被子都是吳秋玲每年幫著給拆洗重新縫製的。
如今沒有了她的幫忙,孫巧珍就是兩眼抓瞎。
看著凌紅軍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在連續別斷兩根針之後,孫巧珍找了個藉口尿遁了。
凌月見堂屋的地上鋪了一層用化肥袋子拼接的單子,上面又鋪了層涼蓆。
涼蓆的上面是套了一半的被子,姑姑凌秀正捏著針線,愁眉苦臉的坐在上面縫被子。
那針腳看上去大大小小歪歪斜斜的醜死了,一點也不整齊,旁邊的地上還扔著兩根被別斷的針。
“哎呦,疼死我了!”凌秀尖叫了一聲。
急忙從被子下面抽出又被扎了一下的手,指肚上的針眼冒出殷紅的血。
凌秀把手指放進嘴裡吮著,眼淚吧差委屈的看著凌紅軍。
“爹,這也太難縫了,這針老是不聽話,光往我手上扎,看看我這手指頭上都快紮成馬蜂窩了,我能不能不縫了?”
凌紅軍不禁嘆了口氣,神色懨懨道。
“你說你這麼大了,連個針線活都不會,到了婆家可咋整?過日子,誰家不需要縫縫補補的,到時候一點小活你總不能還指望別人!”
凌秀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道。
“我娘不是也不會嘛!以前這些活都是大嫂幫她做的,到時候我自己不會做的話大不了花錢去買。”
“你錢多啊!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以後自己過日子的時候你就知道難了!”
凌月在一邊有些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攤上個不著調的娘,當爹的快給愁壞了。
“爺爺,你也別發愁了,回頭讓我姑跟我媽去學學針線活。也不用複雜的,就是會點簡單的縫縫補補就行!”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凌秀聽了連連點頭。“對對對,回頭我還是去跟大嫂學,她的針線活可比我娘這半吊子的水平好多了!”
凌紅軍再次無奈的嘆了口氣。
“也只能多麻煩你大嫂教教你了!你娘說去茅廁,這麼久還不回來,我看她八成是掉茅坑裡爬不上來了!”
“噗嗤!”這一次連凌秀都沒有忍住,被老爺子的話給逗笑了。
“爺爺,你看,這是我賣破爛攢的錢給你和奶奶買的點心還有罐頭!”
凌月把自己帶來的東西遞給老爺子。
“你這孩子,好不容易攢點錢自己留著買本子,幹啥買這麼貴的東西,以後別買了。”
凌紅軍雖然嘴上這樣說著,可臉上卻樂開了花,同時心裡也老懷安慰。
凌秀一聽有吃的急忙湊上來,看了兩眼就嚷嚷著。
“這個點心我知道,聽說是省城一家有名的糕點鋪子裡做的,可好吃了,我在城裡的同學家裡吃過兩塊。”
“天這麼熱也不禁放,爺爺你快點開啟嚐嚐!還有這罐頭,夏天保質期短,小姑你幫忙開啟讓爺爺嚐嚐。”
凌月說著忙解開點心上的細紙繩,凌秀則是拿了剪刀開罐頭。
老太太這會沒在屋裡正好,她要是在的話肯定會把東西藏起來,回頭偷偷的拿給大寶二寶吃。爺爺和姑姑還有小叔,最多就是吃一塊嚐嚐味。
點心是綠豆糕,一個個淡綠色的長方形小塊,上面用模具印著綠豆糕三個字,聞著有股淡淡的綠豆香甜味。
一包不過就是十多塊,凌月捏了一塊放到凌紅軍的嘴邊。
“爺爺給你,嚐嚐好不好吃!”
凌紅軍就著凌月的手咬了一小口,笑眯眯的點點頭。
“嗯,我大孫女買的點心就是好吃!”吃完那一口卻不肯再吃了。“我不喜歡吃甜,剩下的你們吃吧,給小雪也拿兩塊!”
凌月一聽就知道他在撒謊,把手裡剩下的大半塊都放進老爺子的嘴裡。
“吃吧爺爺,小雪也有,這是專門給你們的,好吃的話等我以後有錢了再給你買!”
其實有時候想想,老爺子也挺可憐的,娶了個又饞又懶又刁又滑的媳婦。
你說東她說西,你唸經她作揖,說話也說不到一塊去。
一輩子就是硬捏在一起過日子,沒有多少舒心的時候。
上輩子爺爺離家出走後,大家都以為他會去找之前那對母子。
其實不然。
後來爸爸和姑父還有小叔,多次去找過那對母子,她們說從村子裡離開後就沒有見過爺爺。
看來爺爺根本就沒有去找過他們母子,只是離家出走不知道一個人去了哪裡。
從那以後只要手裡有點寬鬆,爸爸就會出門找爺爺。
他和姑父以及小叔去過很多地方和城市,聽到哪裡有一點訊息就奔赴那裡去尋找。
一直找了好幾年,但至始至終都沒有找到他。
直到突然有一天,爺爺渾身穿的破破爛爛揹著個破包回來了。
那時候的他比走的時候蒼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牙齒都掉光了,腰也彎了背也駝了。
不過是幾年的時間,就已經蒼老的讓人簡直不敢認。
原來當年他離開家後,想了下最終沒有去打擾那對母子,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他當時想的是,反正是離開家了,就出去走走散散心。
路上順便打點零工賺點錢,養活自己應該不成問題。
他活了大半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這輩子能出去長長見識也不錯。
事實上他想的太簡單了,也低估了一些人的人性。
他以為找了份短工可以賺點路費和生活費,結果卻被帶到了一個私人鹽場。
那裡四周除了山就是海,方圓百十裡都沒有人家,只有一個鹽場和幾個大曬鹽池。
晚上十一二點才能睡覺,凌晨三四點就要起來幹活,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
沒有工錢不說,每天就只給吃兩頓飯,長年累月見不到一片菜葉子,最好的菜就是鹽水煮土豆,連個油星都見不到。
真是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雞早,吃的比豬差。
過度的勞累和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一下子衰老了很多。
也試著逃跑過幾次,但都被抓了回去,迎接他的是更加繁重的體力活。
那裡就跟個無人區似的,一個人想要跑出去太難了。
後來有一天,他趁老闆不在鹽場,用自己一直偷偷隨身藏著的幾十塊錢給了拉鹽的一個司機,說了一堆的好話,終於買通了他讓他把自己藏進車裡帶出了那個鹽場。
然後又一路乞討回到了家裡。
回家沒多久,爺爺就得了肺癌,沒幾個月就去世了。
那時候對於爺爺的死,凌月沒有太大的感觸和傷心。
現在想想,也挺理解他的。
上一代的恩怨,她沒有立場去評價誰對誰錯。
這輩子,她就想著,不讓爺爺再吃一次那樣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