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與幷州的交界處。
姬政一方的大軍和幷州涼州聯軍，四十多萬大軍已經在此鏖戰近一個多月，鮮血染黃沙，連吹起來的風都帶有一絲腥味。
並涼聯軍大營。
帥帳。
莫天良坐於主位，可他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
“你讓我降？”
莫天良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氣，他望著面前的青衣白紗赤足的女子。
“洛教主，你過分了！”
洛青衣站在帥帳中心，臉色清冷，如同雪山白蓮。
“莫天良，你該知道當年本座為何不殺你，只是因為你聽話。不然你就已經給莫無極陪葬了。”
“所以，本座說的話，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莫天良作為幷州州牧的同時，還有一個身份，魔教長老，莫無極的哥哥。
只是由於清洗莫無極一脈，已經讓魔教動盪，莫天良作為莫家另一杆旗幟，洛青衣並沒有輕動他。
當然，這也與莫天良第一時間表示臣服之意有關。
魔教一向壓在幷州官府之上，這點連莫天良都習慣了。
不過那是以前的莫天良，手握大軍，馳騁沙場，殺得敵人萬馬齊喑，那種感覺，深深地征服著莫天良。
他覺得自己已經掌控了一切！
“今時不同往日，洛青衣，本帥給你面子稱呼一聲教主，不給你面子，你就只是魔教教主，還管不到本帥頭上！
你讓本帥降了那葉歡，這萬萬不可能！待本帥解決面前這批敵人，定要揮師東上，與那葉歡一決雌雄！”
莫天良冷笑一聲，目光竟是毫不退讓。
洛青衣環視一圈，“這麼說，你們都是支援莫元帥的了？”
這裡在座的將領，一半都是魔教的人，另一半才是軍中提拔起來的軍官。
不過此時此刻，那些原本屬於魔教的人，竟有一小半都低下了頭，顯然是承認莫天良的意見了。
“還好，總算不用全殺了！”
洛青衣輕哼一句，便嚇得滿帳的人心中一顫。
莫天良更是驚呼道：“洛青衣，你想幹什麼？你想殺了本帥，姬政大軍在外環伺，你殺了本帥，難道是想把這二十萬聯軍都葬送在此不成？”
洛青衣臉色不變，只淡淡道：“那就不勞莫元帥費心了，等你下了黃泉，會有人解釋給你聽的。”
“動手！”
說這話的不是洛青衣，而是位於主座的莫天良。
“桀桀……”
怪笑傳來，然後滿營帳的將領都是臉色一變，似乎有一陣涼風從脖頸上吹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裝神弄鬼！”
洛青衣衣袖一揮，便有一個黑影被打了出來。
“楊左使，連你都投靠了莫天良！”
黑影露出真容，是一個看起來七八十歲的老頭模樣的人，他正是魔教左使，楊南平。
與三年前狀若中年，姿態瀟灑的他相比，如今的楊南平稱得上是恐怖。
“本使得莫大人相助，突破了御空境，此情不得不還。”
楊南平淡淡道，眾人望著他雙眸，冰冷沒有感情，就像一塊冰。
“他的幫助就是讓你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值嗎？”
洛青衣問道。
“武道是登天之途，區區容貌又算得了什麼？教主果然還是太年輕了，這個位置你不應該再坐下去了。”楊南平道。
莫天良也適時道：“洛青衣，此刻你退下教主之位，讓於楊左使，本帥可以對你既往不咎，讓你帶著你的人安全離開。”
洛青衣卻笑了起來：“似乎，說要殺人的是本座吧？你為什麼這麼自信，可以佔據到優勢？是……他嗎？”
洛青衣袖口一張，便見一道白色匹練於電光火石之間迅速擊中了楊南平，然後發出了一聲如中敗革的聲音。
洛青衣這才臉色出現變化，匹練中蘊含著她的真氣和神魂之力，就是一堵精鋼之牆擺在面前，都能擊出一個洞來，可打在楊南平身上，卻好似不痛不癢。
“桀桀，教主未免也太心急了。”
楊南平看到自己胸口衣服破開的大洞，嘴角一扯，露出陰測測的笑容。
“本使放棄了保持三十年的面貌，換來了如今的一身鋼筋鐵骨，教主是打不破的。”
見楊南平似乎佔據上風，躲在楊南平身後的莫天良也囂張了起來。
“聽本帥命令，將這些不聽帥令的叛逆全都抓起來。”
“諾！”
眼見雙方就要打起來，又是一個懶洋洋地聲音插了進來。
“早就說過不用這麼麻煩了，女人啊，就是這樣，磨蹭！”
洛青衣臉色不變，似乎沒有察覺到這個女人說的是她一樣。
然後就聽到馬蹄連環響起，籠罩的帥帳被大力撕開，露出了光潔的天空。
周圍一片寂靜，本來守護在外圍的士兵倒了一地，更遠的似乎出了什麼變故，竟沒有過來。
只有數百匹戰馬打著響鼻，馬上坐著袒胸露乳的涼州騎士，剛才的帥帳就是他們拉開了。
“殷無邪、項飛羽，你們也下山了！”
楊南平眼珠子一轉，看向剛才出聲的殷無邪。
殷無邪仍舊一副陽光少年模樣，懶洋洋地坐在馬上，沒個正形。
“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老頭，老早就看到你偷偷摸摸練那石甲魔功，現在果然變成了石頭人。
也不知道你養在宅院裡的那些小妾們寂寞不寂寞，我可是聽說練了這魔功的人，全身猶如石膚，可是沒有知覺了。”
殷無邪一說就抓人痛點。
一直穩得不行地楊南平聽到這話，也是臉色大變，極為難看。
“好……好個伶牙利嘴的小子，待會本使定會親自撕下你這張利嘴，看你還能不能再說出話來！”
“別，老頭，我對你沒有興趣，叫那個教你石甲魔功的傢伙出來，搶生意了知不知道，老子要跟他好好論道論道！”
殷無邪仍是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不過他眼神卻正經起來。
“沒有人出來嗎？”
殷無邪手一揚，身後數百涼州騎士都拔出腰間彎刀。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我看你怎麼藏！”
“別鬧了！”
項飛羽一把制止，然後客氣地對洛青衣道：“洛姑娘，我師弟天性頑皮，你不要在意。這裡由你做主，你來決定。”
然後他很不客氣地駕馬走到殷無邪身後，一巴掌拍了過去，同時傳音道：“你小子是不是太飄了，你忘記洛青衣是誰的女人了，要是讓她吹點枕邊風，我看你小子會不會脫上幾層皮！”
殷無邪摸了摸頭，很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都有靠山，就他比較可憐了。
洛青衣當仁不讓，接過指揮權。
“殺！”
彎刀鋒銳，奪人性命也是極快的，特別是這些涼州騎兵似乎受過特殊訓練，陣勢連在一起，眾人被包圍在其中，就如同陷入四面埋伏，哪兒都有刀子捅過來。
洛青衣則是指了指殷無邪。
“你，去幹掉他。”她又指了指楊南平。
殷無邪小聲嘀咕：“你一定是公報私仇！”
但他手上動作卻不慢，整個人瞬間從馬上消失。
然後就聽到楊南平的怒吼聲，“該死，你給我出來！出來！”
嘭嘭嘭！！！
楊南平不停轉圈，但還是攔不住那不知從何角度出現的掌力，甚至那掌力還帶著一股股雙重勁力，壓得他竟不能動彈，雖然不能破除他的防禦，但他也只能被動挨打。
“莫大人，結束了！”
洛青衣一步步走了過去，就像踩著階梯一樣，一步一步，等到了莫天良身前之時，她就好像天上高高在上的女神，不帶一絲感情地審判著莫天良。
莫天良看了看被打得不能動彈的楊南平，又看了看遠處被涼州騎兵攔住不能動彈的大軍，最後才是搖了搖頭。
“百般算計，落得個如今下場！”
莫天良仰頭看著洛青衣，“那就來戰！”
“九死一生掌！”
這們出自葉歡，傳自影尊者的魔道絕學，不知怎的竟被莫天良學會了。
只見他滿頭黑髮瞬間變白，臉上瞬間蒼老，眼皮聳拉無力，唯獨一雙眼睛，燃燒著光芒。
這將是他最強大的一掌。
這已經不能夠稱之為九死一生掌，而是十死無生掌，出了這一掌，他就沒想過再活下來！
可惜境界的差距是不能夠被彌補的。
不是每一個想要拼命的人都是絕頂的戰鬥天才，可以越階殺敵的。
有時候，就算是拼盡全力，拋棄所有，可仍舊敵不過一根手指頭。
就像現在。
洛青衣只輕輕出了一根手指頭，就好像蒼天一指，將莫天良所有的反抗都重重摁了下去。
噗！
莫天良整個人被壓得陷入了地坑裡面，骨骼盡碎，當場喪命。
……
“將軍，對面大營好像亂了起來？我們要不要……”
哨塔之上，一個將軍和一名親隨遙望遠方。
姬政大軍是由他的一名心腹率領，也是在邊軍跟隨了他七八年一名將領許驍，一名儒將。
看到莫天良軍營出現騷動，親隨忍不住勸道。
可許驍卻是沒有多少興趣，甚至臉上還有些悲涼。
“將軍？”
親隨不知道將軍到底怎麼了，自從前幾天接到一封來自盛京的信，將軍就常常陷入沉默，似乎在一瞬間老了下去。
想到這幾日在軍中傳的謠言，親隨趕緊甩了甩頭，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可不能亂想。
許驍望著遠方，他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並涼聯軍的頑強和強大是他之前不曾想過的。
之前他在姬政面前立下軍令狀，一月之內必定擊敗敵軍，班師回朝。
可是並涼聯軍已經拖住了他一月有餘，雙方還是交戰不多，別看這裡死了這麼多人，可是加起來也沒三萬人，對於總計四十餘萬的大軍來說，這只是一個很小的數字。
所以許驍也會想，若是他能早點率軍趕回，會不會陛下就不會死！
陛下的死到底該不該怪到他頭上來。
應該是怪的吧。
許驍想。
他立下了軍令狀，可姬政非但沒有處罰他，反而來信安慰他，讓他好好打。
卻沒想到那是最後一封信。
許驍沒想過自立為王，割據一方，否則他倒是可以憑著自己手裡的兵馬直接打下去，當個草頭王也未嘗不可。
所以他現在很迷茫。
他不想跟面前的大軍打了。
“我們回去！”許驍突然道，“班師回朝！回盛京去！”
許驍決定去赴一場必死的局。
姬政待他如股肱，他將以死報之！
“啊？將軍，為什麼要回去！？我們都打了這麼久，他們……”親隨想要說話。
可許驍卻是一瞪，“聽本將號令，趁著他們無暇他顧，我們走，以他們如今的情形，是絕計不敢追來的。”
“傳令，走！”
“諾！”親隨不太情願地應了一聲。
能夠回去，大多數人還是願意的。
跟並涼聯軍拼了這麼久，大家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誰也打不過誰，與其這麼僵持著，不如退回去，拉長戰線，那時候，涼州騎兵不能發揮作用，他們才有可能取勝。
有的人以為揣摩到了將軍的意思。
一個時辰後，所有人已經整裝待發，許驍騎在馬上，又回頭看了一眼並涼大營，那邊已經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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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
隊伍緩緩開動起來……
……
“好硬的殼，手都打酸了！”
殷無邪甩了甩手，抱怨道。
而被他抱怨著的楊南平已經變成了一灘爛泥。
石甲魔功能夠防禦天底下絕大數攻擊，可有一樣他防不了，恰巧，殷無邪知道。
震勁！
由外至內，由內之外，殷無邪在楊南平身上拍了一千零八掌，炸出了一百二十八道震勁，活生生將楊南平震成了肉泥。
而項飛羽則是整理著倒地的屍體，大帳內，每一具屍體，他都親自看過查過，可是看他的樣子，似乎沒有收穫。
“他並不在這兒。”項飛羽搖了搖頭。
“這些魔崽子都是從血海中爬出來的，有一點點危險，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咱們怎麼可能抓得住？”
殷無邪撇了撇嘴，“等到最後一刻，他們肯定是要出來的，還是交給那位大人吧。”
“你們有事瞞著我？”洛青衣問。
“這是那位大人的事，你確定要知道？”殷無邪反問。
洛青衣轉身，用行動表明了她的態度。
“整軍，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