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統府。
天邊稍稍發白之時，葉歡便同趙七一行人動身了。
“不用遠送了，趙都統，貴夫人看現在很愛你啊，一時一刻都捨不得分離。”
葉歡看著李玉兒，對著趙七調笑道。
此刻他算是孤身一人，也沒帶那些弟子，對於他們，他另有吩咐。
趙七走上前去，抱了抱李玉兒，輕聲道：“這只是一次閱兵，夫人儘管放心，備好飯菜在府中等我，我與大人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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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兒腦袋貼在趙七胸膛，這個幾乎能做她父親的男人，她忍不住喃喃道：“一定要回來啊！”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幾年間的朝夕相處，加上還有一個共同血脈結晶，她對趙七的情感已經從最初的利用多了幾分真心。
只是這幾分真心相比起她自少恪守的信念來說，還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趙七緊緊抱了一下李玉兒，然後大步離開。
“夫人回府吧，為夫一定會回來的！”
……
路上。
葉歡騎著馬，一旁跟著著甲的趙七，還有他一隊親兵。
馬蹄聲在空蕩蕩地路上響著。
趙七朝葉歡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神情：“夫人一向不愛我去軍營當中，她總是覺得我一去軍營便又要打仗了，上一次我不過是被一個小蟊賊砍了一刀，她就緊張了好長時間。”
葉歡神情不變，坐在馬上，腰背挺得筆直，淡淡道：
“趙教習，若是從此讓你歸隱，隨著你那夫人享受平淡的生活，你可願意？”
“這……”
趙七面露難色，這大好的前途，哪能是說放就放。
況且，他想放，跟著他的那麼多兄弟部下又豈是輕易能放下的。
“說笑了說笑了。”葉歡露出淡淡的笑意，“趙將軍兵戈訣已經突破到第十六層了吧，今日我倒要看看，這兵戈訣在永珍軍的配合下，能夠達到什麼樣的境界？”
“永珍軍大營還有多遠？”
趙七不知道葉歡是什麼意思，當他當兵多年，為將也多年，自知當斷則斷，猶豫只會害了自己。
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就絕不會再反悔。
“就在前方二十五裡處，那兒有一片平原，我令永珍軍在其駐紮，日夜操練，總算是沒有辱沒大人賜名。”
這永珍軍便是葉歡隨口取下的名字。
永珍，包羅萬象，他要的就是整個天下！
“你通知他們了嗎？”
葉歡望著趙七指著的方向，彷彿看見一頭黑虎聚攏成形，在半空中咆哮連連。
他內中一嘆，這趙七果然算是有幾分本事。
已然操練出了軍魂，可以凝聚成形了，這已經算是普通士兵和精兵的分別。
而精兵則是未來對抗那些武道宗師的最基礎的條件。
只有他們聚攏出來的軍魂之力，才能跟武道宗師的神魂之力相抗，否則憑著這些還沒到先天境界的士兵，御空境的神魂之力一放，那就是一死死一大片。
“已然通知了，他們此刻應該已經列隊等待了。”趙七恭敬道。
“那便不要讓他們久等了！”
葉歡一馬當先。
“駕！”
……
永珍軍營。
旌旗獵空，迎風飄展。
三人成行，十人成隊，那麼萬人便是成海，一望無際，入眼處只有黑壓壓的人頭。
士兵們俱是精悍之徒，他們穿著輕甲，胸前繡著一隻黑色的虎爪，面色堅毅，手持利刃，站在偌大的校場之上，令行禁止，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早有招呼，所以門寨前的守衛也並未攔著葉歡他們，而且還有趙七刷臉，更是沒有不長眼的上來打擾他們。
走上點將臺，葉歡看著底下一雙雙或是兇狠或是精悍的雙眸，感覺絲絲軍魂之氣在向上瀰漫著，頭上的黑虎神魂身形陡然漲大，發出厲聲咆哮之聲。
但這咆哮聲除了葉歡這種已經生出了神魂之力的武者能夠聽到，其他人只是感覺腦子一懵，似乎有一座泰山驟然壓來，一些承受不住壓力的人就直接跪了下去，臉色發白。
“下馬威嗎？”
葉歡好笑地想到。
別說這一萬人，就是再來一萬，他也不懼。
所謂能夠同神魂之力相抗的軍魂之力，憑他此刻金身境界，對著人群放幾個大招，這一萬人就得先潰一半。
也只有軍陣演練成形，一人集萬人之力，才有可能以弱勝強，以數量取勝。
但現在，葉歡可沒有將他唯一掌控的軍陣之法教給趙七。
“趙將軍，跟他們說說吧。”
趙七微微頜首，對著底下朗聲說道。
校場四面圍著，加上有氣海境的真氣加成，趙七的聲音帶著回聲響徹在每一個人耳旁。
“這位大人，便是今後大家的主子。”
“屬下趙七，見過大人！”
趙七率先單膝下跪，鐵甲鏗鏘有力，顯得乾脆利落。
只是其他人可沒有像趙七這樣，況且趙七的話也沒有什麼說服力，便見隊伍中一個站在前列的高級將領上前大聲道：
“你是誰？我們的長官只有趙大人！”
葉歡的性格似乎從有了兒子那一刻開始就變得好了很多，聽到有人質疑他，非但沒有翻臉，還笑眯眯道：
“我叫葉歡，不管你們有沒有聽過。但是你們得記住了，你們的吃穿用度，包括你們手上的刀，身上穿的甲，修習的軍道武學，都是我的。
所以你們也是我的！我讓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得幹什麼！”
“那你讓我們去死，難道我們也要聽嗎？！”還是那人。
“當然。”
葉歡收起笑容，淡淡道：“你們不要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在你們進入軍營起的那一刻起，已經簽下了賣身契，你們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安家費我可是給得足足的。
而且，在軍中只有一個規矩。
那就是服從命令！”
“來人，把他抓上來，執行軍法！”
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
那將官撇了撇嘴，“一個毛頭小子，連毛都沒長齊，也敢過來統領永珍軍，還是先回家在娘的懷裡多吃兩年奶吧。”
“哈哈哈！！！！”
將官的聲音並沒有避諱，所以很多人都聽到了，立刻就有人笑成一片，但令人心驚的是頭上的黑虎身形卻更加巨大了，而且還充滿了怒火。
“趙將軍，果然是你的好兵，我指使不動啊。”
葉歡語氣仍舊淡定，並沒有因為剛才的話有什麼變化。
趙七抬起頭，然後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大人神威，這些一直待在軍中的新兵蛋子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林偉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大人畢竟從來來過軍營，他們自然不服，等到大人多來幾次，向他們展示威勢，軍中想來服從強者，到時候，他們自然就會聽大人的話了。”
這算是一次試探，趙七想探明葉歡的底線，然後達到自己的目的。
但葉歡比他想象中的要直接。
不過這也正是趙七印象中的葉歡。
葉歡卻是搖了搖頭，“趙教習，這算是我最後一次叫你趙教習了吧。
我給了你三次機會，昨日你為我牽馬，那是第一次，今日在路上，我問你是否願意歸隱，這是第二次，剛才你若是親自將那人親自擒來，我便會給你第三次機會。
可惜可惜啊！
我向來不給人第二次機會，但我給了你三次，你卻沒有珍惜……”
趙七臉色突變，瞬間與葉歡拉開距離，葉歡也沒去追，只看著趙七退入軍隊之中，與天上黑虎軍魂融為一體。
“葉掌門，我趙七受你恩惠才有了今日，但趙七有趙七之志……”
“什麼志？”
葉歡突然冷冷打斷道：“我給你功法，助你突破外功先天，我送你入軍營，助你青雲直上，掌荊州三十萬大軍，聲勢如日中天，讓你成為了曲陽府的天。
可你不要忘了，沒有我，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員外教習，一輩子都在外功後天巔峰徘徊。
如今你翅膀硬了，你想背叛我！
我說過，我向來不能容忍的兩件事，欺騙還有背叛！
你兩樣都佔了！你讓我如何對你？
自裁吧，我放你家人一命。”
趙七也是冷笑：“葉掌門，葉歡，我承認是你，我才有了今日。但你不要騙我，沒有你，我一樣能夠突破外功先天。
外功先天乃是天地桎梏，如今桎梏已去，再無阻礙。可你卻騙了我，拿著一份功法就像我趙七給你賣命一輩子！
還有，你助我進入荊州兵營，難道不是為了你自己嗎？你可知道，我只想這輩子安安心心地練功，討一個普通媳婦，生個大胖小子，那就是我想要的。
可就是你，你把我強留在了紫霞宮，留在了紫霞山，最後又強行送我來了軍營。
沒錯，我步步高昇的確是你在背後使力，可如今我趙七有今日，全是我自己一刀刀砍出來的！”
趙七猛地雙手將自己的盔甲撕開，露出裡面傷痕遍佈的身軀，同他一雙白皙乾淨的雙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武者入氣海境，便能脫胎換骨，洗滌身心，可我身上的傷已經連靈氣灌頂也消除不了了。
我參軍五年，經歷大小戰百餘，每戰必身先士卒，我的今天是刀林箭雨中殺出來的。
不是你！葉歡！葉掌門！”
葉歡雙眸微閉，“你待如何？”
“我什麼都不想，只要維持現在的生活就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只要葉掌門今日應諾，我麾下大軍今後仍聽紫霞宮調遣，絕不會有二心。
只求葉掌門放過我，趙七不願再戰了！”
趙七單膝跪地。
“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既不想承擔責任，又想要榮華富貴！”葉歡冷冷道：“而且你犯了我的忌諱，趙七，你太過自作聰明了。
若是你直接與我言說，我可以給你一場富貴，雖然沒有今日權勢，但足以讓你受用一生了。畢竟這幾年，你的確為我做了不少事。
是什麼讓你變成了現在這樣？
是她嗎？”
“帶上來！”
“相公！”
一個淒厲的女聲響起。
趙七臉色一變，便見一旁軍帳轟然拉開，李玉兒抱著一個嬰兒跪在地上，頭髮凌亂，容顏悽慘，一把劍架在她的脖子上。
趙七目眥欲裂，雙眼血氣上湧，通紅無比。
“葉歡，你放開她，有什麼事衝我來！對一個弱女子出手，你算什麼英雄！？”
葉歡擺了擺手，“放心，我還不至於用一個婦孺來威脅你，我只是想告訴你，背叛我，那就得死全家。
不過我可以跟你打一個賭，今天你要是打贏了我，我就放過你們全家。對了，我允許你帶著你訓練了這麼久的手下。
要不要賭一賭？”
“賭！”趙七咬著牙，“我跟你賭！”
“永珍軍聽令！”
趙七渾身血氣噴湧，眨眼間在身前形成了一套血色盔甲，盔甲剔透晶瑩，如血寶石雕琢而成，同時上面更是佈滿了無數光點，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個永珍軍士兵。
在不可測的空間中，趙七同每一個永珍軍都有一根無形的絲線相連，在其他永珍軍沒有徹底毀滅之前，他的盔甲就不滅，他的人就是無敵！
在沒有軍陣之法的情況下，趙七竟強行練出了這粗糙的軍陣之術，將自己這個主將同所有人相連。
葉歡拍了拍手，“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優秀，趙七，不僅強練軍陣之法，而且，你應該突破御空境了吧，這兵戈訣也不止十六周天了。”
“沒錯！”
膨脹的力量總算給了趙七幾分信心。
他敢反抗葉歡，自然也是有幾分底氣的，比如這被他研究出來的軍陣之法，又比如他暗中突破的御空之境。
“我已經達到兵戈訣巔峰階段，並藉此突破了御空。葉掌門，如果你改變主意，我可以不動手。”
“兵戈訣乃是亂世戰爭之法寶，看來你果真沒少打仗。只是你再看看。”葉歡搖了搖頭。
“嗯？”
趙七一愣，就感覺自己心中突然一空，一聲聲斷裂的聲音在他神魂中響起，緊接著他盔甲上的光點密密麻麻熄滅，轉眼間只有不到一半還亮著。
再回頭一看，剛才還跟他一致對外的永珍軍，竟有小半被身旁同袍給制服了。
他的軍陣之法還是太過粗糙，當永珍軍士兵看到同僚背叛，心神震盪之下，竟強行脫離了軍陣牽連。
本來還剩一半的光點又唰唰再熄滅了小半。
他再看點將臺的葉歡，他的神情依舊冷淡，卻讓趙七背後一涼。
“難道你覺得我對你會一點防備都沒有嗎？”
趙七突然感覺胸口一痛，他神魂之力探下，就看到一條醜陋鮮紅的小蟲正在吞噬他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