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這次我回來路上，機緣巧合倒是譯了幾篇文章，師兄看看可有出版價值？”
葉林扯開了話題，蔣萌麟聞言倒是一愣，
心想這小師弟在哥大唸書是聰明是聰明，天才確實天才，但是對哲學和教育毫無興趣，整天就是學各國語言只為泡各所大學裡的各路美女。
“師弟，你的語言天賦是師兄見過最好的天才之一，這是旅途無聊，才譯了什麼流行的西方才子佳人言情小說嗎？”
“阿朱，你叫阿文去把小皮箱裡的稿子拿來，我要請師兄斧正一二”
“少爺，是從大宅一起搬過來的那只小皮箱嗎！？我自己就可以去拿的。”
阿朱顯然覺得這點事情自己身為少爺的貼身丫鬟就能做，何須去喊洋人新管家？
“行，阿朱，那幾份稿子在最上面的一個牛皮紙袋裡，如果怕弄錯就把整個箱子都提過來好了。”
葉林這是使喚便宜徒弟順手了，還沒適應自己已經是一家之主，四個貼身丫鬟環侍左右的待遇。
不大會功夫，阿朱捧著牛皮紙袋來了，臉色微紅，顯然從一堆洋文書籍和手稿裡，找到少爺要的東西，確實是個小小的挑戰。
“師兄，這是回來的郵輪上，為著教授不懂日文，所以替教授夫婦譯的一本《論語和算盤》，這是中文版，你是商務印書館的大才，還請指正一二。”
葉林從牛皮紙袋裡，找出那份二十五萬字的中文文稿，遞了過去。
“《論語和算盤》？這不是日本澀澤老前輩三年前出版的作品嗎？聽說被指定為日本國立大學經濟系的教科書了呢，師弟你翻譯成了中文？！”
蔣萌麟大感意外，輕輕翻去，厚厚的幾百頁豎排蠅頭鋼筆行楷，極具顏柳神韻，每一個字都端莊秀麗，耀眼奪目！
一時間，蔣萌麟託著稿紙的手，竟微微顫抖起來，不說譯的如何，光眼前這鋼筆字，實在是寫得太漂亮了！
民國八年，正月十四，上海，法租界，葉家東樓
“師兄，你也知道我在美國胡鬧沒正經做過學問，這次澀澤老前輩承擔教授夫婦訪日講學的全部費用，
既然教授夫婦說要研究一下老先生的作品，以備日本之行錦上添花，我這也是借花獻佛，毛筆寫字太慢，就權當練習鋼筆字了。”
“師弟，你這本書太及時了，簡直功德無量，依我看我們中國的國立大學，不說當教科書吧，起碼能當經濟系本科生的指定重點參考書來讀，
商務印書館正該出版此書，只是……不知會不會侵犯日本人的版權？”
“版權不是問題，日文版是三省堂出的，這本書翻譯的時候，我就跟澀澤家商量好了，中文版在中國境內的版權，完全歸我這個譯者所有！”
“澀澤家？是哪位？師弟你不是沒在日本停留嗎？”
“是澀澤敬三，澀澤家第三代嫡男，這次就是他代表澀澤家和帝國大學去美國迎接杜威教授夫婦的。”
“那完全沒問題，這事包在師兄身上！”
蔣萌麟這個人屬於既有野心也有大才的，
但是兩年前一起從哥大回國的三個博士，陶文浚當了南京高等師範的教授，胡識更是直接當了北大哲學系的教授。
而蔣萌麟自己只在江蘇省教育會混個虛職理事，在商務印書館當個雜誌主編，
一樣都是留美博士，胡識那個哲學博士壓根就沒拿到正式文憑，卻在老師蔡元琣的幫助下修改學歷進了北大。
所以呢，蔣萌麟對自己的現狀是相當不滿的，文浚師弟雖然是邀請杜威夫婦訪華的發起人，
卻是個甩手掌櫃，而蔣萌麟則直接承擔了四處奔走聯絡呼籲和籌款的重任。
“師兄，若是為難的話，我可以去找中華書局或者世界書局，
一則若作為教科書的話中華書局本來以出版教科書為主，二則作為翻譯作品的話，世界書局以翻譯西方作品出版為主。”
“師弟你這是哪裡的話，師兄我在商務印書館也是說得上話的編輯，這本書既過了師兄的手，斷無再推給其他競爭對手的道理。”
“師兄，你知道我剛回國，年紀又小，又沒拿到博士，家裡還要養那麼多人，這稿費和版稅可是我立身之本哦”
葉林喝了一口咖啡，笑眯眯的看著師兄。
“在商務印書館出版，潤筆當然從優，現在行情是譯文千字二至三塊，原創最優等的潤筆是千字五塊，我可以為師弟爭取到千字三塊，如何？”
“師兄，《論語和算盤》雖然是澀澤老先生的日文作品，但中文版這幾百頁葉氏行楷可是一筆一劃都是小弟原創的哦，
如果直接影印出版的話，排版費都省了，就是當本硬筆書法字帖便又如何？千字三塊恕難從命。”
“這個……這個，確實有道理，師弟你這筆字，實在是叫人愛不釋手，這樣，我回去跟張館長商量一下，無論如何，要給師弟爭取最優潤筆掘好這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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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也知華夏出版譯文作品，大多是非版權作品，打著原著非針對華夏出版，則國內自譯出版不算侵權的歪理，
其實大家都明白，這不過是盜版自欺欺人的權宜之計，小弟這書，可能是第一本正式獲得日本原作者授權出版的正版中文教科書，版稅方面，怎麼說？”
葉林這本《論語和算盤》中文版在國內出版，一炮打響翻譯大家的名頭是第一位的，並不真正在乎潤筆和版稅能賺多少，要求高潤筆高版稅就是為了給自己做個大廣告吸引眼球！
“版稅麼，師弟你剛回來可能不知道，如今上海出版界的版稅標準一般在10%-25%之間。聽說北新書局支付魯迅著作的版稅一般是20%至25%；
而國內以梁其超的版價最高，達到40%，這傢伙甚至提出“自印包售，六折算賬”，版稅的支付時間，按照慣例為“三節”核對實際銷售數結算。”
蔣萌麟有點躊躇，不曉得師弟這版稅的心理價位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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