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古孝忠小了他二十歲的太太，一推門走進書房，就發現他坐在電腦前，滿臉都是春風得意。
“我前兩天跟你說的那個專案。”古孝忠眯著眼道。
“南太平洋的那個考古專案？不是說，學校有意交給齊教授嗎？難道齊學彰的眼睛徹底壞了，他去不了了？”
古夫人驚訝又驚喜地問道。
古孝忠哼笑道：“哼，他去不去得了，這次也得讓我去了。”
古夫人不解，探頭在螢幕上看了眼。
這一看她“啊”的一聲，再點開旁邊開著的京大官網，下面居然全部是質疑的聲音，喊著讓京大給一個解釋。
“你……你怎麼這麼敢呢，你不怕把學校給得罪了？”
“他們敢拿我怎麼樣？”古孝忠嗤道。
“說兩句話就要把我辭退了？”
“京大敢嗎？孔成儒他敢嗎？他不但不敢，還得貢著我！”
古孝忠搖頭晃腦道：“現在時代不同了，輿論的壓力京大都不敢不重視，要是不把那個專案給我，我就上網接著說。網友肯定以為京大是故意打壓我，到時候孔成儒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
一旁古夫人張著嘴，頓時興奮的喜上眉梢：“那豈不是，你有可能得到考古方面的最高榮譽了？說不定還有國際上的榮譽？那獎金……得有多少啊？”
“就知道獎金，我什麼時候還缺了你的錢了？”古孝忠哈哈一笑，彷彿已經看見了孔成儒讓步的那一幕。
“那個沐夏，一個品質有問題的小丫頭片子，還想讓我給他道歉？他孔成儒做春秋大夢去吧！”
“只要得了那個專案，我名留青史都有可能！”
古夫人在一旁崇拜地直點頭。
夫妻兩人正沉浸在得意中。
叮！
叮，叮叮……
忽然電腦音響響個不停。
這是部落格上的訊息提示音，一連幾百響簡直像是壞了一樣。
古夫人邊點開看，邊捂著嘴笑道：“估計又是一波罵那沐夏和京……”
笑聲僵住，她瞪著螢幕。
“人渣！”
“敗類！”
“就你這樣的還當教授，誤人子弟！”
“強烈要求京大嚴懲，薅了職稱，開除處理！”
“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搞……搞錯了吧？”古夫人結結巴巴地問道，使勁兒往上拉，一連幾百條評論，且仍在增加，全部都是在罵的。
她心裡咯噔一聲，剛想去點京大的官網去看。
明天網上彈出一條巨幅推送。
——驚天大反轉！
——京大教授古孝忠，看你不爽掛你科！
古孝忠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
古夫人顫巍巍地點開這條推送。
是沐夏的道歉信。
開篇一張詳細名單，洋洋灑灑幾百個名字。
不用古孝忠去辨認，古夫人都看到了好些個眼熟的人，曾求到家門，送禮到家門，希望古孝忠能“放他一馬”。
名單的下面，是一串小視頻。
“我叫李晶，京大2000屆考古一班，我要實名舉報古孝忠，並為我說的話負法律責任。”螢幕上一個眼熟的少女，挑染著紫色的頭髮。
“開學第一天，古教授點名讓我把頭髮染回黑色，罵我不正經，品質差。我的確頂撞過他，也堅持沒有染回黑髮。學期末，考古學通論我得了59分，古教授惡意扣掉的20分，原因是‘字跡不工整，他看不清’。”
“這是我的考試卷子。”影片中，李晶將影印過的卷子展開，字跡秀氣，清清楚楚的答案。
“最後我染回了黑髮，哭著求古教授再給我一個機會。”
“現在我畢業了。”
“在沐董的勸說下，我願意站出來，揭發古孝忠，也告訴古孝忠——”
李晶揚起自己的頭髮，透過螢幕盯著古孝忠青白交替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老孃想染什麼顏色，就染什麼顏色！”
古孝忠咬的牙齒咯咯響。
古夫人又點開下一個。
“我叫章小輝，京大99屆考古一班，我要實名舉報古孝忠，並為我說的話負法律責任。”一個白白淨淨的年輕人正視著螢幕。
“我很娘，從小就娘，十三年求學路，經受過無數校園暴力。可我從沒想過，會在大學中遇到教授的歧視，只因為我行為舉止偏女性化，他惡意將我九十分的成績，打到五十分。”
“古孝忠。”章小輝盯著螢幕，眼裡湧動著屈辱的淚光。
“我畢業了，我不怕你了，你給我聽著。”
“這個世界，有千千萬萬種人，我是其中一種，我應該受到平等和尊重！”
古孝忠幾乎要咬碎了牙。
他臉色黑如鍋底，一把搶過滑鼠來，一個個影片洩憤般的接連不斷點開。
“我叫李佳佳，京大98屆……我要實名舉報古孝忠……”
“我叫張凱，京大97屆……我要實名舉報古孝忠……”
“我叫宋薇，京大……我要實名……古孝忠……”
“我叫藍……京大……實名……古孝忠……”
“我叫……舉報……古孝忠……”
亂糟糟的聲音響作一團，至少上百個小視頻，全是他從業二十多年惡意掛科的學生。
這些影片的聲音下，還有著“叮叮叮”的訊息提示音。
不用去看，也知道全部都是罵他的。
古孝忠狠狠將桌子上的東西掃到地上：“這些學生品質差！根本不配在京大唸書！我給他們掛科不應該嗎？！啊？不應該嗎？！”
“老古……”古夫人慘白著臉看著他，嚇的腿發軟：“怎麼辦？咱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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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古孝忠喃喃抬頭，吼完被抽光了全部的力氣。
“完了，全完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眼珠子發直地看著螢幕。
小視頻的下面，是沐夏真正的“道歉信”。
“我有三歉。”
“第一對不起以我為偶像的學弟妹們，請相信我，重修不是件開心的事。能在大一做好的事，不要留到大四來做。”
“第二對不起受到古孝忠不公平對待的校友們，我有這個能力揭發他，大一就有，卻拖到了今天。”
“第三對不起學校。”
“我這麼有錢，居然今天才在網友的提醒下，發現我沒給學校捐過圖書館和宿舍樓。”
“孔校長對不起，明天支票就到。”
下面一個小小的笑臉表情，吐著舌頭，眨著眼。
古孝忠死死地盯著這個表情，被螢幕映照的臉上，是慘白慘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