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以後, 肖?正式開始構思日本海豚灣的故事。
她以前看過外國人拍的同題材紀錄片，看完以後十分震撼。
裡面成千上萬只海豚被漁民殘忍的捕殺, 人性在那一刻消失殆盡，被惡魔佔據。
那片清澈的海洋彷彿也變成了血池地獄。
這個片子還讓她連著做了幾天的噩夢。
然而她要拍的不是紀錄片, 是一個電影，所以就需要有故事。
但這個故事不能天馬行空，必須符合當地情況，還得能拍的出來。
這個拍的出來，就是指瞞過那些本土漁民的眼睛，還能鏡頭將這一切記錄下來。
肖?記得很清楚，當時的那個紀錄片, 據說是全程偷拍, 日本政府禁止、警察局警告，漁民甚至想殺了攝影師。
但因為導演和攝影師是外國人，所以在拍完以後，他們沒有遭到報復。
這個片子, 要是真的決定拍, 確實很危險……
慎重考慮了幾天後，肖?還是決定要拍。
既然做了這個決定，那還是去實地取材一趟最為好。
肖?先是在網上四處收集資料，不光是外網還是本地網，有些日語文章她還專門花錢請了翻譯。
越看，她就越心驚。
他們殺害海豚鯨魚，還引以為傲, 每年都會舉行殺鯨節來慶祝。
這已經不單單是為了維持生計，那些海豚是被虐殺的，他們將殺戮所產生的慾望刻在了骨子裡，並為之瘋狂。
這資料，就整整收集了一年半。
在此期間，她還多次聯絡高子謙。
因為畢竟他是投資方，這些資料也要給他過目，讓他心裡有底，別到最後肖?劇本寫出來了，鬥志昂揚要去開拍，結果高子謙發現情況可能沒他想象的那麼好，直接拒絕投資。
然而高子謙還算是靠譜，而且兩人別說還真挺投機。
肖?將資料發過去，高子謙看了以後，不但沒有退縮，投資的想法越來越強，甚至採取主動，一起和肖?收集資料。
很多更為詳細的資料，例如海豚訓練師對海豚習性的具體解說，就是高子謙專門去國外找了知名訓練師，將她請來和肖?做了講解。
接下來就是實地考察。
肖?、宋邵禮和高子謙三個人踏足在海豚灣的地面，感受著鹹鹹的海風吹拂著他們的臉頰。
如果不知道有關海豚屠殺的事情，這個地方實在是一個美麗的小島。
可是在得知了以後，他們的心情總是有些沉重。
“你聯絡的那個網友在哪呢？”肖?左右看看，約定好的目的地並沒有人。
“不知道啊。”高子謙說道：“可能路上堵車。”
“呵，我看是撩妹不成反被騙。”宋邵禮在旁邊冷嘲熱諷。
高子謙冷笑，“宋邵禮，你別仗著肖?是你女朋友就這麼囂張，小心我直接把你換了，連姐難道沒教育過你要尊重資方大老闆？”
宋邵禮瞅著眼裡就要噴火。
“就算你是一流演員，就算你演技再牛逼，我想要換人就換人，畢竟我是資方。”
“……”高子謙得意洋洋的樣子讓宋邵禮忍不住想衝臉來一拳，“資方了不起啊！”
“sorry，資方就是了不起。”高子謙下巴昂起，“以後我天天讓人改你戲份，讓你演個百八十回，最後不滿意還能讓你收拾包袱滾蛋。”
宋邵禮不再想揍他一拳，而是想把他頭按在海里淹死了事，省得這種資方放出來危害演藝圈。
“你想都別想。”肖?直接在高子謙興頭上涼涼潑了一盆水，“要是在拍攝期間插手過多，我直接罷工信不信？看看誰敢和你來這拍。”
“……”
“還有你。”肖?轉向宋邵禮，“今天吃槍藥了？”
宋邵禮沉默，他單純就是看高子謙不爽。
不，應該說他對出現在肖?身邊的異性，都挺不爽的。
充滿危機感。
不遠處傳來幾聲腳踏車鈴的聲音。
有兩個穿著長袖短褲，帶著遮陽帽的女孩子，騎著腳踏車朝他們這邊過來。
而且兩個人還分別伸出左右手，抓著中間一個沒人騎的腳踏車車把手，奮力拖著它往前行。
看到肖?他們，眼睛一亮，在她們面前停了下來。
“￥#%￥……%……￥”
一串日語。
高子謙上前，以流利的日語回應，三個人就這樣高興的談了起來。
看來這兩個女孩就是高子謙專門在網上認識的網友。
海豚島本土漁民家庭的女兒。
簡單聊完以後，高子謙轉過身來，對肖?和宋邵禮說道：“這就是我和你們說過的渡邊莉花和渡邊夏穗。”
渡邊莉花和渡邊夏穗大概是雙胞胎，兩個人長得非常像，但是還是有區別，莉花明顯看起來活潑點，而夏穗則是溫溫柔柔。
兩個人梳著齊耳的短髮，雖然樸素，但是能看出來有過精心打扮，髮尾的卷度是用風筒吹出來的，嘴唇上也淡淡的塗了一層唇彩，亮晶晶的非常可愛。
憑著多年看動漫的印象，宋邵禮衝著兩個人說了一句，“こにちは。”
兩個女生看到宋邵禮，展顏一笑，小小的虎牙露在外面，非常可愛。
肖?也學著來了一句。
高子謙轉過去，大概是和女生介紹他們。
說完後，他對肖?說道：“莉花他們聽說咱們有三個人，專門和鄰居借了一輛腳踏車，我們走吧？”
肖?當然沒異議。
五人三車，作為男士，騎車帶女生這種事情義不容辭。
肖?坐在宋邵禮身後，莉花眼疾手快直接跳上高子謙後座，還伸手抱住了他的後腰，夏穗看了看，一個人上了最後一個腳踏車。
本來開始肖?還覺得他們累兮兮多帶一個腳踏車過來是累贅，但事實證明，他們是正確的。
這個海島的計程車非常少，而且回去的路程也不算短，路上看到的大多數都是騎著腳踏車的人。
大概有四十來分鐘，才到了渡邊家，這是一個日劇裡很常見的小閣樓。
宋邵禮跳下車，臉不紅氣不喘，他將車子打好，路過扶著牆休息的高子謙，拋下個得意洋洋的眼神。
把累的半死的高子謙氣得想打人。
渡邊家總共四口人，十分好客，聽說是過來旅遊的中國人，還相當熱情的詢問她們的口味，晚上要給他們做一頓豐盛的大餐。
當然光讓主人忙活是不可能的，雖然肖?不懂日語，但還是強行去廚房幫忙。
語言不通實在是災難，和女主人指手畫腳半天，肖?都不知道對方是要取哪一個調料，最後只能十分不好意思的去幫忙做一些簡單的活，比如洗菜，切肉。
切肉的時候，肖?注意到，手下的肉不是常見的豬肉牛肉或者雞肉。
而是一種有著奇怪紋理，紅的異常的肉。
晚飯是一桌非常傳統的日本料理。
“這是散壽司。”高子謙在餐桌上介紹著，“日本人非常喜歡用這個招待外國人，因為大多數人只知道握壽司，實際上散壽司也相當美味。”
肖?嘗了一口，切碎的肉、蔬菜和香菇雞蛋與米飯混合在一起，味道果然比飯店的日式料理還要正宗。
莉花在旁邊一直挽著高子謙說話，往他身邊擠。夏穗在莉花旁邊坐著，目光也時不時黏在高子謙身上。
這倆姐妹不光長得一樣，眼光也挺一致。
酒足飯飽，女主人端著茶上來。
男主人開始和高子謙對話，肖?拿著飯後小吃打牙祭。
“#￥%￥……%￥#”
突然間，洗滌費的男主人聲音提高，明顯帶著壓抑的怒氣，肖?抬頭，發現男主人臉色陰沉，不復之前的笑臉相迎。
莉花像是被嚇到了，夏穗在旁邊勸著男主人。
完全搞不懂什麼情況。
女主人出來打圓場，肖?他們被帶著去了他們今晚要住的屋子。
屋裡只剩下三個人。
肖?：“剛才你們說什麼了？”
高子謙皺眉，“我只是稍微問了問他們捕鯨的事，渡邊先生很警覺，立馬就生氣了，還讓我們滾出去，不要打海豚灣的主意。”
三人對視一眼，肖?說道：“只是看看，就警覺到這種地步，拍的難度可想而知，我們得想個辦法。”
“夏穗之前和我說，他們這幾天已經有人開始捕海豚了。”高子謙說道：“正好晚上看的不是很嚴。”
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高子謙壓低聲音，“你們敢不敢？”
是夜，他們三個人偷偷站在院子裡。
“呼，老子平時幹什麼不是明目張膽，偏來小日本以後，幹事是偷偷摸摸的，居然還從窗戶往出跑。”高子謙揉揉自己剛才被窗框別了一下的脖子。
“哪個地方你知道嗎？”肖?問。
“渡邊小姐和我說了。”高子謙說道：“說是離得不遠。”
“哪個渡邊小姐？”肖?突然問。
高子謙愣了一下，“渡邊莉花。”
一個叫渡邊小姐，一個叫夏穗。
肖?搖搖頭輕笑。
走的時候，他們背後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一轉身，是夏穗站在門口，手緊緊攥著前衣領，神色不明的看著高子謙。
“夏穗，你怎麼出來了？”高子謙上前，皺著眉頭。
九月的夜晚已經帶著點涼意，而夏穗身上穿的只是一條單薄的睡裙。
“高君，你們要去哪？”
“噢，我們剛來，有點興奮，沒見過海。”高子謙隨口亂扯，“想看看晚上的海，你趕緊回去吧。”
“高君……是要看海豚嗎？”
“沒有沒有……”高子謙一口否認，繼續胡扯，“真的只是看看海，我們那有個偶像劇叫《海豚灣戀人》，特別風靡，裡面男女主角就是在夜晚的海邊一吻定情，看見那倆沒？”高子謙指指肖?他們，打著哈哈，“這倆是情侶，就是他們出的破主意。”
夏穗垂下眼，有些悶悶地，“高君不用騙我，你之前在網上聊天的時候總打聽殺海豚節的事，爸爸不樂意讓你們去，所以你們才想偷偷去的吧。”
“你們不能去那。”夏穗抬起頭，纖細的手小心翼翼地揪住高子謙的衣襬，“那裡有人巡邏，沒有認識的人過去，會被扣住的。”
高子謙迴避夏穗的眼神，轉過身對肖?說：“那邊有人盯梢。”
肖?：“夏穗告訴你的？”
“嗯。”
肖?看了眼夏穗，沒說話。
渡邊姐妹倆對高子謙有意思，莉花很直白，而夏穗不太明顯。
可以理解，畢竟高子謙是個實打實的富二代，長得還帥。
宋邵禮點點頭，立刻來了主意，“高子謙，這小姑娘喜歡你，你奉獻一下你的肉體，讓她帶我們去，那些人應該認得他。”
高子謙：“……”
一副恨不得打死宋邵禮的表情。
肖?：“我覺得這個辦法很好，高總，為藝術捐軀光榮。”
高子謙：“……”
這次他恨不得打死這對狗男女。
瞪肖?一眼，高子謙無奈轉身，“夏穗，我們也就是看到網上的一些東西，想去見識一下，你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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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穗明顯十分糾結，不斷回頭看著大屋內，生怕有人發現。
但很快，她做了決定，“你們等我一下。”
說完，就往回跑，沒過多久，換了一身衣服下來。
他們騎著之前的腳踏車，夏穗帶路。
捕獵場到了。
夏穗帶他們來的捕獵場是一個不算很大的海灣，外面豎起了一大片防水油布，擋的嚴嚴實實，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樣子。
但即便如此，也無法忽視空氣中散不開的血腥味。
他們躲開礁石，跟著夏穗，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有一個聲音喊住了他們。
肖?回過頭，發現有個老人坐在礁石上，手指中間夾著忽明忽暗的香菸。
“藤原爺爺。”夏穗走上前。
老人的眼睛十分銳利，就如同被老鷹盯住。
“他們是誰？”
夏穗：“藤原爺爺，他們是我的朋友，想來這看看，沒見過海豚。”
老人嘲弄一笑，咧開嘴，“不去水族館，反而來這看死海豚？”
夏穗央求道：“爺爺！”
肖?突兀的噗嗤笑出聲，“活的哪有現殺看著刺激。”
老人視線轉向她，渾濁的眼珠充滿了歷經血腥的殺氣。
“中國人？”
夏穗不敢再做聲，只是胡亂點頭。
“她說了什麼？”
高子謙將肖?的話翻譯了一遍。
“你們中國人不是滿口什麼虛偽的仁義道德麼？”老人再吸一口煙，“偽善，見不得東西死在自己眼前，但該有的一個也少不了，只不過是讓別人當屠夫。”
高子謙心下不愉，但還是照話翻譯。
“那都是老封建。”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們現在的年輕人最不喜歡那些屁玩意，我們要玩就玩的野點。”
說完，她掏出手機，搜了幾張圖片，“高子謙，你把我剛才的話翻譯了，然後給他看我這張照片。”
高子謙拿過手機看了一眼，忍不住眉頭微皺。
他一邊流利的講著日語，一邊遞過去手機。
手機螢幕亮著，上面正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虐貓圖片。
夏穗湊過去看了一眼，在黑夜和飄著血腥味的海風中，嚇得身上一抖。
“沒用，一點都不如你爺爺。”藤原相當看不慣夏穗這副模樣，啐了一口，“你爺爺一天能殺幾十只海豚，順帶開膛破肚，沒想到孫輩如此無能。”
“沒想到你們這一輩居然都不如中國人。”藤原看著照片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你哥哥也是，讀書是好，去大城市的保險公司裡當職員，能有這個賺的錢多嗎，能有這個痛快嗎？夏穗，好好和你的中國朋友學一學，先把你屋裡的那個倉鼠殺死，練練膽子。”
藤原將手機丟回肖?，斜一眼，對她說道：“跟上！”
入口處帶著鎖，若是沒有人帶路，還真是進不去。
層層鐵網遮著，一些不太注意到的高處，還連著高壓電，如果有不瞭解的人想偷偷進去，說不定半條命也得沒。
而且那個藤原完全一副不在乎生命的嗜殺模樣，他們到時候語言不通，誰知道會出現什麼事。
幸好夏穗提醒了他們……
肖?忍不住慶幸。
走近海灣，血腥味更濃烈了些，彷彿置身於屠宰場。
不是彷彿，他們確實置身於屠宰場。
海面上漂浮著已經翻了肚子的海豚屍體，平時總是靈動跳躍著的海洋健將此時此刻卻無聲無息的失去了生命，海灣裡任人宰割。
想到之前查詢資料時候，看到的多起海豚救人的案例，肖?胸口愈發的有種說不出的心悶，想哭一哭，卻得分場合，自己剛扮演了個喜歡血腥的虐貓狂魔。
眨眨眼，硬是把心頭上的不適憋了回去。
對了，還得拍照片。
想到正事，肖?連忙掏出手機，調開閃光燈欲照相。
但是她還沒按快門，藤原卻一把將她的手機打落，手機直接被摔倒地上，螢幕磕在石頭見，被摔了個粉碎。
藤原陰沉著臉。
“這裡禁止任何拍照！”藤原重新對他們豎立起了戒備，“你們到底是哪的人，為什麼要突然來這裡？給我滾出去！”
“藤原爺爺！”夏穗擔憂的走上前，但是卻不敢多說什麼。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而宋邵禮突然興奮地叫了一聲，像是完全沒注意到這邊情況一樣，挽起褲腳，衝到海里，抱起一個離得最近的海豚屍體，“高子謙，快給我拍個照，太酷了，估計那些朋友都會羨慕我，一個貓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可是海豚！”
雖然藤原聽不懂宋邵禮嘴裡說的話，但是他動作和神態裡的興奮是隱瞞不了人的，真正對這些血腥東西反感噁心的，不可能這麼會有這種舉動。
“小子，他在幹什麼？”
高子謙定下心神，翻譯宋邵禮的話。
藤原冷哼一聲，走上前，“你喜歡這個海豚？”
高子謙在旁邊徹底成了翻譯。
“是啊，這叫血腥殺馬特。”宋邵禮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女朋友也是，對了，肖?，趕緊給我拍照。”
“她手機已經讓我摔了。”老人冷哼一聲，“既然你喜歡這蠢東西，這條海豚就送你了。”
“我才不要。”宋邵禮嫌棄地將海豚往海里一丟，“親手殺的海豚才有意義。”
“撿回來的只是屍體，親手殺的是戰利品。”宋邵禮毫不顧忌地彎下腰在海水裡洗洗手。
“戰利品……哈哈哈哈，說得好！”老人突然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十分讚許的看著宋邵禮。
“我們大後天會去另一個海灣殺海豚，你想去看看嗎？”
翻譯的話出來了以後，肖?心下激動，本以為這事泡湯了，沒想到居然會峰迴路轉。
他們開始只準備在這片趁著晚上偷拍幾張照片，瞭解瞭解情況。
沒想到居然有機會能跟著漁民出海。
實在是……
意外之喜。
定下大後天跟著一起出海的計劃以後，他們幾人也不打算繼續在這個海灣呆著。
肖?將自己碎了螢幕的手機撿回來。
碎個手機能有這麼好的機會，值！
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是夜裡兩點。
幸好沒有被家主發現。
肖?幫宋邵禮脫下外面的衣服。
因為抱了海豚下了水，他的衣服已經髒到不能看，佈滿了紅紅的痕跡，估計是染血的海水。
宋邵禮疲憊的坐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想到當時抱起海豚，那撲鼻的血腥味，就讓他作嘔。
肖?從行李箱中拿出衣服，一轉身就看到宋邵禮蒼白的面孔。
“你感覺怎麼樣？”
“很不好。”他低低的說。
肖?摸摸他的頭髮，“你今天做的很好，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們還不會有這個機會。”
“那是必須，畢竟我是一個專業的演員，和高子謙不一樣的。”宋邵禮勉強笑笑，坐起身，“你的照片拍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