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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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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太太已經癱瘓三年,幾個子女輪流照顧她。

子女們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在她的身邊。

子女不在身邊的白日,對她來說變得格外漫長。

就像是活死人躺在死人墓裡面,了無生趣。

這樣活著意義何在呢?

直到有一天,一隻貓來到她的身邊,給她開電視,給她水喝,還肯陪著她這個渾身惡臭的糟老太太看電視。她突然就多了點盼頭和希望。

她想再看見那只貓,那只很通人性的貓。

她很清楚,像她這樣癱瘓在床的老人活不長的。有沒有精心護理,不過是多活兩年和少活兩年的區別。

老人畢竟是老人,比不上年輕人,身體機能不可逆轉的衰退,死亡就在前方。

她不怕死。

她只是想死之前,不要那麼孤寂。有一隻貓陪在自己身邊,讓內心沒那麼孤獨就很好。

她盼了兩天,那只貓沒出現。

她有點遺憾,卻並不意外。

那畢竟只是一隻貓,略同人性而已。或許,那天,那只貓心情來了才會走進她的臥室,耐心地陪著她一起看電視。

孤獨啊!

一大早,二閨女喂了她早飯,替她換洗了一遍,就急急忙忙趕著去單位。

等到中午歸來,還有五個小時。

漫長的五個小時,真是孤獨的一天。

她努力扭動著脖子,望著窗外,也不知是在期盼什麼。明明是沒有指望的。

冬!

一聲微微響動。

有什麼東西踩在了陽臺木板上。

是貓!

是那只貓。

那只黃白相間的貓。

周老太太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只貓,她不會認錯的。那只貓又來了。

是來陪她的嗎?

她眼中閃著光芒,她既高興貓來了,又有點愧疚。

她這麼一個糟老太太,連子女都不樂意陪在身邊,孫子們也是難得來看她一回,她又怎麼忍心“綁架”一隻貓陪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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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大地大,那才是貓的世界。

陪著她糟老太太,可惜了。

貓來到床頭,似乎是很好奇。

又一次,貓按著遙控器開啟了電視。

是哦,連一隻貓都知道她需要一點畫面一點響聲,顯得有點生活氣息。

可是照顧她的子女卻都忘了,忘了她還是個能正常思考的人,都忘了開啟家裡的電視。遙控器更是放得遠遠的,是她往後餘生都不可能夠得著的地方。

貓叼著遙控器,將遙控器放在她的左手邊。

也就是左手還能動一動。

這貓何止通人性,觀察力也是極為厲害的。只是和她相處了一會會,就清楚她哪隻手能動。

之後,又是拿來吸管給她喝水。

給癱瘓老太太換洗很麻煩,也因此她控制著喝水,盡量少喝水。她不喝水,子女也不會主動給她水喝。

誰樂意一天到晚的換洗啊,真的麻煩死了。

她不怪子女。

子女們都是上有老下有下的年紀。大閨女更是已經做奶奶了,還要拖著疲憊的身體照顧她這個老不死。

造孽哦!

她活著一天就受一天的罪,子女們也跟著受罪。

她其實沒那麼想活,可是偏偏死不了。

一年兩年三年……

再多的孝心也在三年時間裡面給磨滅了,只剩下滿身的疲憊,和說不出的煩躁煎熬。

不能說啊!

說出來就會被人指責不孝。

不孝的帽子,沒人樂意戴在頭頂上。

這一切,周老太太全都看在眼裡。

只可惜,她說不出來。

她似乎在子女面前徹底喪失了語言功能,真的說不出來。

現在,她不寂寞。

因為,多了一隻貓陪著她。

她努力的笑,對著貓咪發笑。這是感激,她感激貓咪的陪伴。

這個夏天,因為多了一隻貓的陪伴,周老太太的內心是滿足的,是安寧的。

只可惜一直不知道這只貓叫什麼名字。

待到秋天,周老太太終於走完了她的一生。

走之前,她有預感,她很興奮,終於可以解脫了。子女們也都有預感,全都來了。

家孫外孫,甚至連第四代小孫子都來了。

不大的屋裡,擠得滿滿當當。

大家都在商量著她的身後事,她聽得清清楚楚。

她不在乎,她一直固執的望著窗外,想最後再看一看那只貓,就叫他小黃吧。

小黃是個好孩子。

她一直等啊等,等到黃昏日落的時候,那只貓真的出現了。

她笑了。

原本一直不能動彈的右手,手指頭張開了。她在告別,此時此刻她只想和被取名為小黃的貓咪告別。

告別後,她就可以安心的離去,再無遺憾。

謝謝你,小黃!

謝謝你在我最後的日子裡陪伴我!

謝謝你不曾嫌棄我!

謝謝你的愛心!

你是一只好喵咪,一定要長命百歲哦,替我看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喵~”

莊臻蹲在視窗,抬起爪子揮舞著。

他感受到了老太太的心意。

再見!老太太!

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你的生平經歷。

我們萍水相逢,一起看過《新白娘子傳奇》,這就是我們的緣分。

莊臻趕上了老太太最後一程,親眼目睹老太太生機消失,目睹著老太太兩個閨女為她收殮。

冰櫃來了,靈棚搭建起來了,親朋好友都到了。

莊臻蹲在牆頭。

喪禮很熱鬧,來了很多人。

同個家屬院的鄰居們,基本上都趕了禮。

子子孫孫幾十個人。

老太太的晚年,說一句兒孫繞膝絕不過分。

送走了老太太,莊臻的心情有些惆悵。

他沒有多做停留,跳躍著,回到了電線廠。

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嘿老大的味道。

這裡不是流浪貓的地盤,這邊也沒有熱鬧可看,要看也該是去毛紡廠。嘿老大來到電線廠家屬院,這屬於跨區域幹活,是要被譴責的。

莊臻決定去會會嘿老大。

嘿老大就蹲在牆角陰影處。

他本來就黑,又是在陰影中,人們經過根本不會注意到這裡有一隻貓。

莊臻全靠嗅覺。

他聞到了血腥味,是從嘿老大身上傳出來的。

受傷了?

“喵~”

莊臻伸伸爪子。

嘿老大從陰影中走出來。這下子莊臻終於看清楚了,嘿老大的腿斷了,露出了骨頭。

黑老大是來求助的。

它知道莊臻有辦法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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