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吃了一頓午飯，休息休息，就要去夜市擺攤。
沉新建想起行禮裡面新鮮李子，全部拿出來放在籃子裡，“我去和樓上樓下的鄰居們打個招呼。初來乍到，還是要打好關係。”
肖淑芬點頭，“一起去吧。小梅和朋朋也去，就當認個人。也不知道這會有沒有人在家。”
“應該在。做飯的時候，我看大部分門口都開了火。”
一家四口出門，挨家送李子。
敲開第一家門，也是租住戶。
“你好，我姓沉，這是我老婆和兩個小孩，我們今天剛搬來，就住在隔壁305，以後互相關照。”
“哦，就是你們一家啊。我剛回來就聽人說又搬來一家。還送什麼李子，太客氣了。”
“家裡自己種的，還很新鮮，送給大家嚐個鮮。”
“沉師傅太客氣了。我姓朱，來，抽根煙。你們是做什麼的，我是做五金的，就在外面大街上。你們需要點什麼儘管找我，肯定給你們算便宜點。”
“我們賣服裝，大人小孩都賣。朱師傅需要的話，直接給你批發價。”
“好說好說。誒，這李子真甜。謝啦，沉師傅，還有老闆娘。”
“不用謝，以後大家互相關照。”
一家一家送過去，大家還挺客氣的。
來到張大爺家門口的時候，沉新建遲疑了一下，敲響了房門。
門開了，張大爺的臉依舊拉得老長老長，“幹什麼？”
“我們今天剛搬來，帶了一點老家的李子，非常甜……”
“不買。”張太爺直接打斷沉新建的話。
沉新建怪尷尬的，但他繼續說道：“不是賣，是送。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以後大家都是鄰居，互相關照。”
張大爺盯著一家四口一個個打量，突然發難，“我是老年人，你送我李子什麼意思？生怕我不能早點死嗎？你們安的是什麼心，難道不知道李子性涼，這東西怎麼能隨便送人，吃出了問題你賠得起嗎？”
“誒，你這人怎麼這麼說話。我們好心好意送點自家的李子，怎麼就不安好心了。”肖淑芬這個氣啊，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刁蠻不講理的老頭，簡直了，好心當驢肝肺。
“難道我說錯了嗎？李子是不是性涼，不是每個人都能吃是不是？你們還害死我，我告訴你們，沒門。”
“你……”肖淑芬這暴脾氣。
“老張別胡說。沉師傅是吧，我家老張就是這個脾氣，你們別理他。”
一個氣質優雅，頭髮黑中參了一點白，小卷燙，梳得整整齊齊，左耳邊別著一根蝴蝶款式的藍色髮夾。穿著一件淺藍色改良旗袍，腳踩一雙黑色小高跟皮鞋，面色慈祥和藹，身材略微顯瘦，五官眉眼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年輕時候必定是個大美人，特別有書卷氣的老太太走出來。
關鍵是，老太太手裡頭還拿著一本書。
莊臻湊到門口瞪大了眼睛看，《金瓶梅》八二年的版本，無刪減版。
老太太有品位！
莊臻為老太太豎起大拇指。
見到這位老太太，肖淑芬頓感自慚形穢。
這位老太太必定是個讀書人，肯定有大學問。這氣質，一般職工老太太身上根本沒有。
說話也是和和氣氣，顯得特別斯文秀氣。
肖淑芬頓時覺著自己的大嗓門太沒教養了。平生她一次產生了自己沒有教養的想法。
可太稀罕了！
不由自主的，肖淑芬放低了嗓門，顯得有些侷促，“我們也有錯，沒瞭解清楚大爺的飲食習慣。李子的確性涼，不合適的話，我們換一樣東西。”
“老闆娘客氣了。”老太太一臉笑眯眯，“我家老張脾氣壞，你們別往心裡去，我代他賠個不是。李子我們能吃，這份心意我們收下了。對了，我姓蘇，大家都叫我蘇老師。”
“蘇老師你好，我姓肖，肖淑芬。這是我兩個孩子。一個九月讀初一，一個讀叄年級。”
“都是好孩子。”
蘇老師收下了李子，張大爺冷哼一聲，卻再也沒有說一句反駁的話。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
很顯然，蘇老師就是張大爺的剋星。
“你們等一等。”
片刻之後，蘇老師再次出來，遞給肖淑芬一副裝飾畫，“我自己畫的，水平一般般。不嫌棄的話，就掛在牆上。”
“謝謝蘇老師，太謝謝了。這畫真好看。”
沉新建則催促兩個孩子趕緊叫人。
“蘇老師好！”小梅和朋朋齊聲開口。
別看小梅人心鬼大心眼多，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心裡頭對老師有著天然的敬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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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爺杵在門口，看見老伴將畫作送人，那表情明顯是不滿，卻不敢出聲反對。只能眼睜睜看著肖淑芬收了畫作，心裡頭不爽極了。
“以後有空可以到我家裡坐坐。”蘇老師熱情邀請。
肖淑芬激動不已，拍拍兩個孩子，“還不趕緊謝謝蘇老師。”
“謝謝蘇老師。”
“都是乖孩子。你們忙吧，我就不耽誤你們。”
“不耽誤不耽誤。”
一家人對蘇老師那是極喜歡極滿意的。
去夜市的路上，肖淑芬還在嘮叨，“蘇老師那氣質，一看就是做大學問的。怎麼就嫁了一個溷賬老頭，分明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別胡說！”沉新建心裡贊同老婆的話，嘴上肯定是不承認的。
肖淑芬突然拍了下沉小梅的背，“挺直了。你看人家蘇老師，那麼大的年紀，背還挺得直直。那氣質多好。腹有詩書氣自華，女孩子要多讀書，知不知道？”
哦！
沉小梅挺直了背嵴。
她喜歡蘇老師，又覺著好遙遠。
除卻電視，現實生活中，沉小梅不知道何為美人，因為她沒見過。
但是今天，她知道了什麼叫做美人。
蘇老師就是美人。
儘管蘇老師年紀大了，可她就是覺著對方很美，美得讓她都不敢大聲喘氣。
“媽，我們真的可以去蘇老師家做客嗎？我看見蘇老師家好多書。”
“嗯，以後肯定有機會。”肖淑芬自己也不太自信。
“肯定有機會。”沉新建擲地有聲。
電線廠的情況，他早就打聽清楚了。
有錢的職工，都搬去了新的職工樓。剩下沒搬的，都是因為交不起五千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