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磷。”寧姝微微彎身，就聞到了從冰棺裡透出的火焦味。
被冰封了這麼久，依舊濃郁。
說明當時蘇公公的身上定然是被塗滿了白磷。
謝雲燼也走近，點著頭道：“不錯，已經派人去查了，近日在京都裡都有誰採買過大量磷粉。”
聽他的話，寧姝就知道還沒查出個結果。
她繼續檢視蘇公公的屍體，身上的衣料早已成為灰燼，想從外表上查出蘇公公去過哪裡顯然是行不通的了。
目光一寸一寸的掃過焦黑的屍體，落到蘇公公左手的時候，忽然停頓，寧姝一隻手捏著鼻子，一隻手指著蘇公公的手指問道：“扳指還在，打劫的嫌疑至少能排除了。”
那個扳指翠綠翠綠的，周身包裹了一圈黑色的不知名物體，卻還能散發著耀眼的光澤，就說明它的材質一定很好。
謝雲燼道：“扳指已經和蘇公公手上的血肉粘粘了，有心想拔出也很難。”
所以寧姝的意見還有待研究。
“哦——”寧姝越過了扳指，繼續檢視了一圈，仍舊沒有發現。
最後不得不把目光投向蘇公公的胸腔。
她深吸了口氣，下了很大決心才望向那團黑紅相間的胸腔。
隔著焦黑的肋骨，寧姝很難看清裡面的內容。
但她彷彿能感受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遭受了同樣的火灼，難受異常。
忽地轉過身去，寧姝猛拍著胸口，大口呼吸著。
謝雲燼擔憂的道：“能看的都已經看過了，我們走吧？”
“不行。”寧姝立即轉過身來，“只剩下一點了，看過再走吧。”
謝雲燼對她的固執真是束手無策，明明都已經難以支撐了，卻還是要執意檢視。
心底突然後悔帶她來了。
寧姝大致看了一圈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果真什麼發現都沒有。”
“有齊兄在，你覺得有什麼證據能保留到現在？”
謝雲燼見寧姝終於鬆口，攬著她急急朝門外走去。
“晨間吃過的東西都被你吐出來了，今日我做東，帶你去吃些好吃的。”
“嘔！”寧姝一聽吃的就覺得反胃。
她乾嘔了幾聲，謝雲燼為她輕拍著後背，“下次說什麼也不帶你來了。”
“等等。”寧姝一手撐著大腿，另一只手抬起，她忽然道：“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下次再也不帶你來了！”謝雲燼重申道。
寧姝緩緩直起身子，取出絲帕擦了擦唇角，雙目一凝的瞪著謝雲燼，“不是，之前那句。”
“帶你去吃好吃的？”謝雲燼疑惑的道。
“你說晨間的東西都被我吐出來了？”
寧姝腦海裡有一根弦，忽然崩斷，她呢喃的重複著：“吃過的東西吐出來了——”
寧姝眼中精光一閃，拉著謝雲燼的胳膊就走了回去。
謝雲燼急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是。”
寧姝幾乎是用小跑的速度重新來到蘇公公的冰棺前，心裡有了主意，竟覺得再次見到屍體，也不是那麼想吐了。
她指著胡亂一團的胸腔，嚴肅的道：“你看，蘇公公的內臟雖有火灼的痕跡，但儲存還算完整。想要知曉蘇公公去過哪裡，或許可以看看蘇公公臨死之前吃過什麼？”
謝雲燼墨黑的俊眉微皺，眼神忽頓，瞥向冰棺中的屍體。
為了保持蘇公公臨死前的模樣，皇帝在他回京之前，下令儲存屍體，誰都不許碰觸。
也就是說，仵作也沒有檢視過。
而謝雲燼回京之後，整個懷疑的重心都偏向了幾位皇子，根本沒有細細查詢蘇公公真正的遇害地點。
如此迴圈，如今再想找到案發地點的時候，卻已然忘記並沒有仵作來諫檢驗蘇公公的屍體！
“來人！去找齊大人！”謝雲燼一點就透，當即衝門外喊道。
寧姝滿意的一笑，好在今日沒白來。
謝雲燼也帶著讚賞的神色看了她一眼，“齊兄到來還需要點時間，你是回府還是？”
“我等著。”寧姝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
再說這個重大線索還是她發現的。
當然要親自見證解開真相的那一刻了。
謝雲燼桃花目一彎，“那好，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走吧。”寧姝吐光了胃裡所有的食物，眼下又因為心情大好，那種作嘔的感覺早已消失不見，反而被飢餓感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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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屍房巷子口就有一家餐館。
這裡也是齊承安到來的必經之路。
寧姝和謝雲燼心照不宣的走向餐館，並坐在了視窗的位置。
小二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長相這麼好看的人。
一看還是兩位同行。
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掌櫃的暗罵了句沒出息，櫃檯上的算盤一收，照著呆愣小二的後屁股踢了一腳後，擠眉弄眼的走向寧姝二人。
“兩位客官，要點什麼？”
謝雲燼指了指寧姝，“問她。”
寧姝很痛快的道：“兩碗陽春麵吧。”
“好嘞！”掌櫃的立刻去後廚吩咐，看著小二已經恢復了神志，悻悻然的坐回了櫃檯。
謝雲燼單手託著腮，看向窗外的街景，“只吃陽春麵？”
寧姝點頭。
“曾經聽霜兒說過，這家餐館的陽春麵很好吃，而且量很足。”
她早就不記得了。
看到餐館名字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眼熟。
再瞧見餐館裡每個用餐的人面前都擺放著一大碗陽春麵，津津有味的吃著。
寧姝適才想起不知在什麼時候，好像從霜兒的口中聽過這家餐館。
謝雲燼哦了一聲，有心想要與寧姝再探討一番案情，卻忽然想到寧姝剛剛吐過一場，強行嚥下了口中的話。
沒過多久，兩大碗陽春麵就被店小二笑嘻嘻的端了上來。
小二看看謝雲燼，再看看寧姝，滿臉豔羨的道：“兩位客官請慢用。”
說完，卻還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走。
謝雲燼拿起筷子正要吃麵，眼角的餘光黑是灰灰的一片，他抬頭看向小二，“有事？”
“沒有沒有。”小二連忙擺手，轉身就跑。
寧姝一邊吃著面，一邊忍著笑：“人家看你衣著不菲，是想討要打賞呢。”
她也只是隨口一說，誰知謝雲燼當真聽到心裡去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碎銀，喊了小二一聲，小二連忙跑了過來。
“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給。”謝雲燼將碎銀遞給小二，小二笑到合不攏嘴，一個勁的鞠躬。
“謝謝客官，謝謝客官！”
謝雲燼擺了擺手，示意小二可以走了。
小二連忙直起身子退後，再轉身的一瞬，輕聲嘀咕了一句：“上次見到賞錢的時候，還是個宮裡的大貴人賞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