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初冬，安小然跟著導師去了川省的一家大醫院做學術交流，為期一個月。
這幾年裡，兩人難得分開這麼久。
她不在家，沉辰一個人吃飯，也就懶得折騰，多數時候都是隨便對付下, 偶爾在外面吃一頓。
沒想這天傍晚，他從一家餐廳出來時，發現原本還晴朗的天忽然開始飄雪，風也變得凌厲了，刮在臉上像刀子。
“怎麼一下子就這麼冷了……”
沉辰鬱悶了。
他出門時穿得單薄了點，此時, 還真感覺到有股股寒意直往身上鑽，加快腳步上了車，發動車後，順手擰開了收音機，播放起了天氣預報。
“……今年第一次大規模寒潮來襲，受寒潮天氣影響，預計近日京城地區將出現強降雪、大風和強降溫天氣，氣溫將出現今年以來的新低，請廣大市民外出注意防寒保暖……”
寒潮來了。
這場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還沒停，世界卻早就白了。
沉辰起來時，發覺喉嚨又腫又疼，幹得要冒煙, 話都不太說得出，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可能是因為昨天突然降溫, 導致有點感冒。
家裡有個準醫生, 自然少不了各種常用藥。
沉辰先找出了感冒藥, 順便取出體溫計，給自己量了下體溫。
38.2°。
還有點發燒。
但也沒到需要吃退燒藥的地步。
正準備去廚房倒杯水吃感冒藥, 安小然的電話來了。
兩人每天都要通上幾次電話, 分享下生活工作裡新近發生的大小事兒, 就算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瑣碎，也不厭煩。
說了幾句後，安小然忽然發現，沉辰一直沒怎麼張過口。
“老公，老公？你怎麼啦，這麼半天，我都沒聽你講過話。”她皺眉問。
“……我沒事。”沉辰儘量讓聲音顯得不那麼明顯。
可安小然立即發現了不對勁，“你是不是不舒服？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太對呀？”
嗓子又低又啞，似乎連說話都費力。
沉辰說：“有點感冒。”
安小然一聽，擔憂起來，“怎麼會感冒呢？嚴不嚴重？有沒有發燒？”
“還好，不嚴重，也沒發燒。”沉辰儘量說得輕描澹寫，“就是嗓子啞了點。”
聽他這麼說，安小然才勉強松了口氣，又問，“抽屜裡的藥箱有感冒藥和消炎藥，你吃了嗎？”
“嗯，吃了。”
她還是不放心，“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沉辰：“又不是大病, 去什麼醫院！”
“那……那好，你吃了藥好好休息，我們先不聊啦。”安小然只能叮囑了他幾句。
結束通話了電話後，她憂心忡忡地皺著眉。
還是好擔心呀……
好希望自己現在就在沉辰的身邊，可以照顧他……
但她現在在外地，又有工作學習各種任務在身，總不能因為老公得了個小感冒，就巴巴地趕回去……
後面大半天的時間，安小然都有點魂不守舍。
到了下午，她再度拿起手機，打算問問沉辰好點沒。
幾個小時前。
沉辰吃了藥，依然沒什麼精神，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回床上去躺著了。
這一躺就到了下午，沒有半點好轉，腦袋卻反倒昏沉得越發厲害。
屋裡明明開著熱烘烘的暖氣，還蓋著一層被子，沉辰卻覺得一點都不暖和，反倒冷嗖嗖的，腦袋裡也像灌了鉛，整個人渾渾噩噩。
手機鈴聲分明在耳邊響著，響了一遍又一遍，大腦卻生不出指揮身體去把它拿過來的念頭。
好半晌，他才迷迷湖湖地接了電話。
“感覺好點了嗎？怎麼這麼久才接我的電話呀？”那邊傳過來安小然又輕又軟，滿是擔憂的聲音。
聽到她的聲音，沉辰發自本能地說：“老婆……我很想你……”
聲音又低又啞，還有一點掩飾不住的脆弱。
安小然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
過了不知道多久，沉辰終於清醒了點，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上半身靠在床頭，轉頭看向了窗外。
天都已經黑了。
他這是睡了多久？
沉辰摸起旁邊的手機想看看時間，忽然發現有幾條未讀的簡訊。
拿起來掃了眼，就愣住了。
四個小時前。
——老公，我馬上回來。
三個小時前。
——我在機場。
半小時前。
——飛機到了，我要回家啦。
最後一條。
——計程車馬上就到了，等我。
發信時間是兩分鍾前。
沉辰的目光粘在這幾條簡訊上，整個人像是凝固了。
怎麼回事？
忽然，他直接跳下床，穿了個拖鞋就往外跑，連外套也忘記了。
跑到大門外面，冷風蕭瑟，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
一輛計程車駛過來，在不遠處停下。
車門被推開，而後一道穿著紅色大衣，繫著駝色長圍巾的纖細身影從車上下來了。
沉辰直直看向來人，過了會兒，他衝對方展開了雙臂，然後笑了起來。
安小然回來的路上應該很匆忙，連頭髮都散了，透過白白的雪霧，她看到沉辰，也又驚又喜，想也沒想，徑直地撲了過來，直接鑽進了他的懷裡。
可下一秒，她就意識到了什麼，抬起小腦袋，上下掃了他一眼，立即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才穿這麼點呀，這麼冷的天，跑出來連外套都不穿一件，襪子也沒有……”她抬手在沉辰額頭上輕輕一觸，眼圈瞬間紅了，“好燙！你在發高燒，怎麼還這樣胡鬧……嫌自己病得不夠厲害嗎？”
她邊說著邊鬆開沉辰，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圍巾，一圈又一圈地快速給他繫上，又拉著他急急忙忙地往屋裡走。
“快點回去，外面這麼冷，你的病會嚴重起來了。”
沉辰被她拉著走，吃力地問，“你怎麼回來了？不是還有幾天才結束嗎？”
“我請假啦。”她把他拉進門，然後立即找出溫度計給他量了下體溫。
39.2°
她嚇了一跳，忙問，“退燒藥吃了嗎？”
沉辰搖了搖頭。
“怎麼連藥也不吃呀，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那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沉辰死活不肯。
最近的那家醫院就是安小然以前實習的那家，醫院裡的人員基本都已經認識他了。而這時間也只能掛急診。一個大男人因為發燒半夜跑去掛急診，未免有點太沒面子。
“真是，生病了還要什麼面子。”安小然軟軟白了他一眼，邊碎碎念著邊轉身，“那你趕快回床上去躺著，被子蓋蓋好，我去給你倒水喝藥……對啦，你晚飯應該也沒吃吧？我再煮點薑湯和粥，吃點熱的，發一身汗應該會好得快點……”
沉辰從背後抱住了她，又低下頭，親了親她的頭髮，啞著聲音說：“老婆你真好。”
她的髮絲有點涼，想必是一路趕回來的緣故。
安小然的唇角則是不自覺地上揚，不過，很快就讓他鬆手：“趕緊去床上躺著啦，記得蓋好被子。”
沉辰乖乖去了。
過了一會兒，安小然拿著一杯水和退燒藥進來了。
她扶著沉辰坐起，先讓他把藥吃了，隨後再替他掖好被角，才回到廚房去煮薑湯和粥。
煮好了，再端進來，很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喂他喝。
等他喝完，她收拾好東西，就躺在沉辰的身邊，仔細觀察他的情況，不時摸摸他的手腳，探一下溫度，又或者用體溫計量一下。
沉辰半眯著眼，沙啞的嘆氣道：“你別離我這麼近，當心感冒傳染給你。”
“我是醫生，我自己知道的。”她用哄孩子的口氣教育他，“反倒是你，要好好聽醫生的話，做個乖寶寶。”
沉辰笑了：“好好好，未來的兒科大醫生。”
也不知道是藥起了作用，還是薑湯和熱粥起了作用，又抑或是她在身邊，讓他覺得安心，總之過了會兒，沉辰覺得身上不再那麼煩熱，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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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然見他睡了，伸出小手，再次輕輕地摸了下他的額頭。
和之前相比，熱度好像消了不少。
她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輕手輕腳地轉過身，想去把旁邊的壁燈關掉，沒想到，她身子剛一動，沉辰就側過身，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低聲喚了句：“老婆。”
她小心地問：“我吵醒你了嗎？”
沒回答。
看樣子，沒吵醒。
藉著壁燈昏暗的光線，安小然垂下眸看著沉辰。
他緊閉著眼，側顏被燈光渲染得虛弱裡帶著溫柔，讓她覺得心臟好像軟成了一汪水。
安小然微微低下頭，在沉辰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才把燈關了，安安靜靜地躺在了他的身邊，回抱住他，小聲說：“老公，睡吧。”
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沉辰才爬起來。
被子裡和身上都已經全是汗，到處都黏黏湖湖的，燒倒是已經退了，整個人感覺舒服了不少，連嗓子似乎也沒昨天那麼腫痛了，至少說話輕鬆了許多。
他起來時，身邊空無一人。
要不是脖子上還系著安小然的圍巾，他都要懷疑昨天安小然回來的事情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這時門被推開了，安小然進來了，看到他醒了，眨眨眼，關心地問：“感覺好點了嗎？”
沉辰點點頭：“好多了。”
安小然又去拿了體溫計，給他量了一下體溫。
37.1°。
她輕輕呼出口氣，如釋重負地說：“太好啦，總算退燒啦。”
沉辰站起身往衣櫃走，取出了換洗的衣服。
安小然愣了下，連忙問：“你要去做什麼？”
“洗個澡。”
“不行。”她拉著他的手，嚴肅的瞧著他，死活不許，“你才剛退燒，不能隨便見水，否則容易反覆。”
“全身都是汗，難受。”
都發黏了，衣服貼在身上，動一下都不爽快。
“不行，不能洗澡。”小姑娘堅決地說完，而後抿抿唇，一邊說一邊卷著毛衣的袖子，“你等會兒，我去接些熱水，用毛巾給你擦一下身子。”
沉辰沒反對，他到底剛好一點，也沒有什麼力氣精神強調一定要自己動手。
很快，安小然端來一盆熱水，給他汗溼的部位都擦了一遍，再替他把衣服穿上，釦子一顆顆地系好，接著說：“粥已經煮好了，等會兒，我去拿來。”
沒多久，她端著碗粥進來了。
是很清澹的青菜香孤粥。
然後她和昨晚一樣，拿起勺子，要喂沉辰吃。
沉辰嘆了口氣：“我自己來，你這樣伺候，我會覺得我像個殘疾人。”他燒退以後已經感覺好多了，至少吃點東西洗個澡什麼的都沒問題。“你也忙了半天了，快歇會兒。”
安小然笑，伸手把碗遞給了他。
沉辰喝粥的功夫裡，她卻沒有歇，而是把被汗溼的床單被子都換成了新的。
做完這些，她才呼出口氣，自己也去廚房盛了碗粥，而後，回來，坐在沉辰的對面吃了起來。
沉辰邊喝粥邊問她：“昨天你說，你是請假回來的？”
安小然點點頭，“是呀，因為擔心你，所以和導師請了假，提前回來了。”
“那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沒辦法，我要照顧你的嘛。”她笑眯眯的，將一勺粥伸進他嘴裡，“直到你的病徹底好了再說。畢竟，你的健康比較重要。”
沉辰的心頓時軟得一塌湖塗。
安小然見他一碗粥快喝光了，很開心：“胃口不錯哦，多吃才能恢復得快，我再去給你盛一碗好不好？”
“我自己來。”
沉辰喝了一碗熱乎乎的青菜香孤粥不夠，又喝了第二碗。
還吃了點小菜。
到底是年輕，底子也好，昨天這一場高燒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多久，他就覺得大半的精神力氣好像都回來了。
外面下著雪，沒事可幹，沉辰就拉著安小然，一起躺在床上看起了電視。
醉翁之意不在酒，隨便挑了個頻道，看了會兒後，他的手就開始不安分。
沒多久，乾脆直接把安小然反身按在了床上，在她耳邊說，“老婆，我想你了……”
安小然小腳亂蹬，氣呼呼地指責，“你這人，還在生病呢，怎麼還能想這些事呀？！”
沉辰義正言辭：“不是要出汗才會好得快嗎？這個運動出汗最快了。”
安小然：“……”
這人，真是沒羞沒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