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正月初四來到閱湖公館,林鹿溪就徹底黏在了這裡。
拌嘴幾乎成了日常,但小鹿越來越得心應手。
因為她發現,雖然阿羞嘴上說的厲害,但拿她並沒有什麼辦法。
隨後幾天裡,三人要麼窩在家裡刷電視劇,要麼出去看電影。
想做飯了,就一起下手燒幾樣想吃的菜;懶得下廚時,就出門在附近的小飯店隨便吃一頓。
小區大門外的那家粉店,因為阿羞去年前往劇組探班時借過人家的廚房,和老闆娘也算有了交情,是三人去的次數最多的一家。
但三人成行的組合太過奇怪,以至於老闆娘都好奇起來。
正月初八的晚上,三人在粉店吃完飯後,阿羞去結賬,老闆娘神秘兮兮的把她拉到了一旁。
“小米,這幾天一直跟著你們的女孩子是誰啊?”
“怎麼了?”
阿羞沒有回答,反而奇怪的反問道。
“你可留點心吧,前天你們來吃飯,你去洗手間的時候,這個女孩子親了你物件一下。”
當初阿羞和方嚴來這裡炸雞,老闆娘是知道兩人關係的,所以才提醒了一句。
“這是他妹妹.......”
家醜不可外揚,阿羞只能幫忙遮掩了一下。
“哦,是妹妹啊。但兄妹倆都這麼大了,再親近也不能這樣了,你得給你物件說一聲啊!”
老闆娘好心提醒道。
“唔.......他妹妹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袋,腦子不太靈清.......”
阿羞暗戳戳的使壞道。
“原來是這樣啊。”
恍然大悟的老闆娘又多嘴了一句:“那以後你可要辛苦了,還得帶著一個傻姑子.......”
“可不是麼!”
阿羞無奈的搖頭嘆息。
有了這次的事,往後的幾天,阿羞每頓飯都在家裡煮,說什麼也不一起去外邊了。
她擔心類似的事情多,三人的事早晚有露餡的一天。
小鹿整天瞎開心,好像完全沒有想過以後怎麼辦。
雖然方嚴說過等畢業以後他有辦法解決,但阿羞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出路來.......
在家裡憋了幾天後,正月十二這天,林鹿溪接到了一通意料之中的電話。
“玩瘋了吧?一出門走十來天不回家!”
打電話的是章芸,能聽出來生氣了。
“哪有十天吶,我初四出來的,才八天.......”
小鹿小聲辯解了一句。
相比早已習慣兒子神出鬼沒的嚴玉芳,章芸對女兒一走多天有點接受不了。
去年暑假,小鹿雖然也沒在她身邊,但章芸知道女兒去川北出差、後來又在橫店拍戲,這些都是正經事。
但這次小鹿只是用了和方嚴出去玩的藉口,就這麼多天不回家.......
“這還沒結婚呢,就這麼天不回來,等你結婚了不得把我忘個乾淨!”
章芸和林經緯分居後,獨自一人的生活怎麼會不寂寞,好不容易等個假期盼著女兒陪,卻養了個‘小白眼狼’。
“媽媽,你別生氣,我.......一會兒就回去。”
林鹿溪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連忙小聲道歉。
於是這天,她和方嚴分別回了家。
方嚴也得安撫安撫嚴女士了.......
倒不是他想不起老媽,只是這段日子雖然吵吵鬧鬧,但挺開心的。
頗有點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感覺,不覺的八九天就過去了。
小鹿回家當天,為了討媽媽開心,特意在家煮了飯菜。
僅僅幾天,她的廚藝竟然又有了肉眼可見的進步。
這點讓章芸感到欣慰。
女兒多掌握一門生活技能,總是沒錯的。
晚上,陪媽媽聊了會兒天之後,小鹿鑽進了臥室。
章芸則抱起小鹿帶回來的髒衣服走進了衛生間。
丟進洗衣機之前,章芸習慣性的掏了掏衣服口袋。
口袋裡有落下的硬幣、皮筋,還有一張皺巴巴的收據.......
是一張雙人床的定金收據。
上面還寫著收貨地址:閱湖公館5棟8樓801戶........
章芸一看就明白了過來,隨手把收據放進了洗面池下方的抽屜裡。
‘怪不得兩人在外邊待了那麼久都不回家,原來是又在外邊租了房子。’
要是以前,章芸大概會生氣的衝進小鹿的臥室,問個清楚。
但她早在一年多前就知道了兩人同居過,現在又訂了婚.......
再有,一年後倆孩子也要畢業了,到時婚事也就要提上日程了。
所以同居這件事,看起來也沒什麼了。
‘早點適應一下婚後生活也好。’
章芸默默想到。
回到自己的臥室後,章芸想了想,然後拿出手機給嚴玉芳打去了電話。
“喂~”
“喂,阿芸,怎麼了?”
嚴玉芳也是剛和兒子聊完天回到臥室。
她也猜的出,這些天方嚴和小鹿在一起。
“我有個想法,和你聊聊。”章芸道。
“你說。”
“我想著,給阿嚴和小鹿買套房子吧。”
“意~我也剛好有這個打算,還說過一段時間去看看房子呢。”
“是麼?這麼巧~”
章芸不知嚴玉芳到底是真心還是附和,便接著道:“以後他們住哪兒我不管,但咱們給倆孩子弄個小窩也是應該的。到時,我掏首付,你們家幫他們還月供.......”
“不用,我幫他們買吧,到時看房時咱們一起去。”
“那怎麼行,買房的錢,我們家肯定要出一部分,房本上也要下他們倆的名字。”
章芸半真半假的玩笑道:“要是只你家出錢的話,萬一哪天他倆吵架,方嚴把小鹿趕出去怎麼辦?”
儘管心知這種可能性極小,但涉及到自己的孩子,章芸還是想讓女兒未來能在婆家硬氣一些。
“看你說的,阿嚴敢欺負小鹿,我和老方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嚴玉芳也半真半假的玩笑道。
即使方嚴犯再大的錯,當媽的嚴玉芳也不會不認自己的兒子。
但這樣的態度,總還是要表達出來了。
因為,她此時面對的章芸不是相交了二十多年的好友、閨蜜,而是親家婆.......
“我開玩笑的,你對小鹿什麼樣,阿嚴對小鹿什麼樣,我清楚。不然我也不會這麼放心的把女兒交到你們家啊。”
章芸笑道。
“那好,等看房的時候我提前給你打電話。”
“行,就這麼說定了。”
.......
在家待了三天後,正月十五元宵節傍晚,早早吃了晚飯的林鹿溪,迫不及待要出門。
“今天晚上外邊人多,你和阿嚴小心點,逛燈會的時候拉著手,別走散了。”
儘管女兒已經是二十歲的大人了,章芸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絮絮叨叨囑咐著。
“媽媽,我知道了。”
林鹿溪能察覺到,以前屬於禁忌的某些事情,媽媽已經傾向於默許、或者說懶得管的態度了,於是便在出門前壯著膽子道:“我今晚不回來了吶.......”
章芸皺了皺眉頭。
心照不宣和光明正大,總歸有點區別。
不過,在她開口前,林鹿溪笑嘻嘻給了媽媽一個飛吻,然後轉身逃掉了。
因為今年春節在二月中旬,元宵節時已經來到了陽曆三月。
吳都的雨季悄然來臨。
但外邊細若牛毛的春雨並沒有阻擋人們出行的興致。
林鹿溪攔了輛計程車,剛上車就打給了方嚴。
“老公,你出發了沒?我已經上車了........我一會兒找到阿羞就在御街口等你.......”
方嚴接到電話時,也剛剛出發。
昏昏夜色中,馬路兩旁的商家紛紛掛起了紅燈籠。
有些財大氣粗的店家,已經把今晚要燃放的煙花提前擺在了門口的廊簷下。
城市喧鬧嘈雜的背景音中,偶爾會響起兩聲二踢腳的爆炸聲。
溼冷的空氣中瀰漫著澹澹硝煙的味道.......
6點一刻,方嚴在文化廣場正門下了車,一路步行走向了南宋御街。
越往前走,攜家帶口的遊人越多。
距離御街還有百多米,已經可以遙遙看到裡面鱗次櫛比的彷古建築和造型各異的彩燈。
再行半分鐘,方嚴忽然笑了起來。
遠遠的,以彷古街巷和熙攘人群為背景,阿羞撐著一把透明雨傘,靜靜站在街口一側。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雖然今晚沒有月亮,但阿羞翹首以盼等人的畫面,彷佛穿越千年時光,鐫刻在了丁香迷氳的江南春雨中.......
方嚴快走兩步,但有人比他更快。
在他的視線中,另一道高挑身影,悄悄從阿羞背後接近,然後伸出雙手遮住了阿羞的眼睛.......
笑成了花一樣的林鹿溪說了句什麼。
被遮住眼睛的阿羞也翹著嘴角回了一句。
小鹿聽了馬上不樂意了。
雖然距離遠,聽不到對話內容,但方嚴猜測兩人的對話應該是:
“猜猜我是誰?”
“林淑芬.......”
三人匯合後,往御街深處走去。
“你倆一個比一個傻,下雨都不知道帶傘呀。”
阿羞的雨傘不大,並且她在三人中個子最矮,為了能把雨傘籠在方嚴頭上,不得不高高舉著手臂。
“雨又不大,淋淋又沒什麼。”
小鹿嘴硬著,卻不捨得走出雨傘的範圍。
“我來吧。”
方嚴從阿羞手裡把雨傘接過來。
他個子高,舉傘不那麼費勁。
但他的位置也因此換到了阿羞和小鹿中間。
小鹿倒是沒什麼感覺,甚至還在無意識下挽了方嚴的胳膊。
另一邊的阿羞卻有點不自在。
雨傘撐起的小小一方天地,三人貼的這麼緊,又是在行人如織的街頭。
阿羞擔心遇到熟人.......
越是怕什麼,越來什麼。
“小鹿!”
“班長,方嚴.......”
當蘇小雅、李珂和秦思羽三名同班同學迎面撞上來時,小鹿第一反應還沒有意識到不妥,反而還挺開心的迎了上去。
“小雅,你沒老家麼?”
小鹿上前拉著蘇小雅驚喜道。
“我提前回來了。”
蘇小雅說話的時候,一直在奇怪的打量著幾米外的方嚴和阿羞。
李珂在川北見過阿羞.......
當時孫奕龍交待她回去不要亂說。
以至於李珂以為阿羞是方嚴的新女朋友,孫奕龍不讓她亂說的目的是擔心方嚴的‘前女友’林鹿溪知道.......
但現在又看到林鹿溪和阿羞同時出現在方嚴身邊,並且舉止親密,不由懵了。
“班長,你和方部長和好了麼?”
班內和林鹿溪關係最好的蘇小雅忍不住小聲問道。
“呃.......”
林鹿溪此時才察覺當下的尷尬場面,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下意識回頭看向了方嚴。
方嚴側頭和阿羞說了兩句什麼,然後笑著走向了三名同學。
他應付同學的短暫時間裡,阿羞獨自站在不遠處。
蘇小雅和秦思羽打趣著方嚴和小鹿是不是偷偷複合了,但幾人不時看向阿羞的眼神,很奇怪.......
阿羞從來沒有感到過這麼不自在。
而方嚴和小鹿並肩站在同學面前的畫面,甚至讓阿羞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待在閱湖公館時,在家裡自成一片天地,暫時不用考慮未來、不用顧忌別人的目光,但外界那些真實存在的問題並不會因此消失.......
一分鐘後,蘇小雅幾人和小鹿方嚴分別,各自相背而行。
不過,走出去好遠了,秦思羽還在回頭張望。
“那個女生,不是杜斌的女朋友麼?怎麼和方嚴搞的那麼親近?”
剛才迎面遇上時,蘇小雅親眼看到三人共撐一把傘,並且小鹿以前是出了名的愛吃醋:“還有,雖然班長和方嚴都沒親口承認,但剛才兩人可是挽著胳膊的.......”
秦思羽也收回了窺探的目光,意味深長道:“班長醋勁那麼大,怎麼會同意別的女生和方嚴走的那麼近?他們三個人........看起來有點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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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雅若有所思。
.......
告別同學後,方嚴帶著兩人繼續往御街深處走去。
不過,阿羞卻和傘下的方嚴和小鹿保持了若有如無的距離。
就算淋溼了半邊身子,也不肯再像剛才那樣擠在傘下。
“阿羞,你怎麼了?”
方嚴察覺到阿羞的異樣後,停下了腳步問道。
阿羞略顯迷茫的望著眼前燈火通明和人來人往的熱鬧燈會,忽然輕聲道:“我們回去吧,我不想逛了.......”
小鹿有些意猶未盡,但她也猜到了阿羞忽然情緒變化的原因,可能和剛才遇到同學有關係。
便沒有出聲反對。
方嚴想了想:“我帶你們換個地方玩。”
阿羞一點玩的興致都沒有了,剛想開口拒絕,方嚴卻又道:“那個地方,只有我們三個,沒其他人。”
望著躍躍欲試的小鹿,阿羞最終點頭同意下來。
今天過節呢,既然方嚴要去的地方沒有別的人,阿羞也不想掃興。
方嚴調頭,走回了街口。
此時,賞燈的遊客數量也來到了高峰,逆著人流的三人走的有點艱難。
不時被人擠得東倒西歪。
方嚴乾脆收起了雨傘,騰出兩隻手,一手拉著小鹿,一手拉著阿羞。
阿羞抽了一下手,但本就沒用全力,自然沒抽出來。
“人多,萬一再遇到熟人。”
看到方嚴回頭,阿羞解釋了一句。
“怕什麼,剛才那幾個同學,我今晚就去殺人滅口。”
方嚴笑的無賴又囂張。
但這句並不算太可笑的玩笑,卻讓阿羞抿著嘴笑了起來。
走出御街後,行人漸漸稀少起來。
方嚴卻沒有鬆開任何人的手。
阿羞也不管了,任憑他牽著,走到哪算哪兒.......
剛剛下了這樣的決心,阿羞就後悔了。
因為方嚴帶她們來的地方是吳都大廈。
這裡也算吳都早期的地標建築了,屬於附近最高的建築。
但現在吳都大廈早已風光不在,裡面除了寫字樓就是一家四星級酒店。
“.......”
以為方嚴要開房,阿羞相當無語。
包括小鹿也理解錯了,小聲道:“我們回家不就行了麼?開什麼房吶.......”
方嚴呵呵一笑,拉著兩人進了電梯。
電梯上行至26層的頂樓。
出了電梯,方嚴又帶著兩人七拐八拐後,爬了一層步梯。
推開一扇小門,一股裹著雨絲和寒意的風就吹了進來。
“哇!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小鹿愣了一下後,興奮道。
門外就是整棟樓的頂樓平臺。
居高臨下俯瞰,燈火輝煌的彷古街巷宛若棋盤,不時升起的絢麗煙花就像是稻田裡忽然長出來的穗子。
所謂火樹銀花不夜天,大概就是如此吧。
阿羞似乎是第一次用這個角度觀察這座生活了將近三年的城市。
不由痴了。
萬家燈火在腳下,繽紛煙花在腳下。
“好看麼?”
“好看!”
“世界上的好風景多著呢,以後我帶你們看。”
方嚴笑道,然後伸手把阿羞攬在了懷裡。
“去年,我們在川北都沒玩過癮.......”
正站在平臺邊緣看元宵夜景的小鹿,回頭卻發現方嚴和阿羞摟在了一起,便兩步走過來,拉著方嚴的胳膊攬在了自己腰上,這才道:“以後,我們每年暑假都出去玩一次吧,自駕遊,就我們三個!”
“好。”
方嚴先應了下來,然後側頭看向了另一邊的阿羞出其不意道:“剛才,是不是不高興了?”
阿羞馬上明白過來,方嚴是在問遇到同學時,她的心理變化。
關於以後,阿羞有一肚子擔憂,但此時此刻,那些苦水她又不想倒了。
阿羞望著腳下的城市,澹澹笑著:“何止不高興呀,恨不得殺了你倆。”
“殺人要償命的!”
小鹿連忙探頭說道。
“償命就償命唄.......”
阿羞故意嚇唬小鹿。
“那太麻煩了,乾脆咱們仨一起跳下去得了。”
方嚴知道阿羞是在開玩笑,便也玩笑道。
“你想的美!殺了你,我是復仇;和你跳下去,就變成殉情了!”
兩人的對話,讓小鹿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於是她趕忙出聲打斷:“阿嚴,你不是說要帶我們看遍世界上的美好風景麼。”
“我沒問題啊,阿羞怎麼想?”
方嚴笑道。
“那就看咯.......”
“小鹿呢?”
“我可以吶,就是去那麼多地方,恐怕要花很上很長時間吧?”
“怕什麼,一輩子還不夠用?”
方嚴笑著收回了左擁右抱的雙臂,然後伸出右手小拇指:“但路上肯定會遇到很多困難,我們誰都不能放棄啊!來,拉鉤.......”
小鹿配合的伸出了小指湊了過來。
阿羞卻知道方嚴話裡有話,所謂‘路上遇到困難’,大概是指未來三人關係面臨親人、社會的困難吧。
“幼稚~”
阿羞嫌棄的滴咕了一聲。
“你快點嘛!”
小鹿不滿的拉上了阿羞的手。
儘管一臉不情願,但阿羞還是半推半就的伸出了小指.......
潤物無聲的迷濛小雨中,三人以有點彆扭的姿勢拉上了指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