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總的辦公室。
林錚和林總相對而坐，距離很近，但是又很遙遠，像隔著了一條銀河。
林錚剛才問林總要把自己挪到哪裡去。
林總沉默了。
又點了一根煙。
這種沉默讓林錚明白，一切都已經消散，過去的都是虛妄。
“林錚你有想什麼想法沒有，你想去哪裡？我儘量給你爭取。”
林總終於說話了，還要表現出自己很痛苦的樣子。
呵呵，還有得選，這待遇還不錯。
“林總，我有沒有想法都沒有用，主要是看公司是什麼的想法。”
林錚想說：我他媽的想當林總，你也可以給我安排嗎。
這根本就沒有意義。
這話就是客套話罷了，這就好比你要砍死一個人，然後很溫柔地問他說：“你想要怎麼樣死，我都滿足你。”
傻逼的對白。
“哎，林錚，上面的意思，是讓你下去再歷練歷練，把性子再磨一磨，我這邊會幫你爭取一個水廠廠長的位置，巴山水廠怎麼樣，也不算很遠，你本身就是省級的專家，技術性的人才，業務水平是頂級的，去了水廠剛好能充分發揮你的作用，到時候在新的崗位上大展拳腳，等這件事消停了些，我肯定會把你弄回來的。”
林總終於給出了一個答桉。
一個還算體面的答桉。
呵呵，一個領導說你的技術性的人才，就是說你沒有管理的能力，就是一個工具一樣，根本不配當領導。
但是別人說你的人才，你能有什麼意見？
軟刀子一樣可以殺人的。
而且去了廠長，還能回來？
這話，你就聽一聽就行了，這種大餅，他們一天可以畫無數個。
不過，去巴山水廠當水廠的廠長也算仁至義盡了吧，起碼不是去鴨子嶺和丁才子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
林錚聽完了以後，只是盯著林總看，沒有說話。
有一種哀痛，在心底蔓延，但是林錚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用牙齒咬了一下舌頭，讓那種痛去轉移自己內心的那種撕裂。
林總好像被林錚看得有點心虛，又默默地點燃了一根煙，謹慎地說道：“如果你不想去巴山水廠也行，去供水所當所長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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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錚冷漠地一笑，澹定開口：“我還是去當廠長吧。”
林總如釋重負，抓住林錚的手，掩飾地說道：“林錚，暫時委屈一下，說實在的，我也不願意把你放下去，但是沒辦法了，你這次確實有點過了，算是一個教訓吧。”
教訓？
誰有資格教訓我？
趙總？教訓我什麼，教訓我死了人，也不要管嗎？
林錚輕輕地甩開林總的手。
機械般站起來。
沒有說一句話。
就走了出去，出了門口。
林錚沒有很悲傷，竟有種解脫的感覺。
其實一直以來。
林錚都覺得自己虧欠林總什麼。
所以無論他要求自己做什麼，就算自己明明是覺得無比的厭惡，也會逼迫自己捂住自己的良心，迎難而上，儘量辦好事情。
比如幫他瞞住自己的老婆包養情婦，還親自送到酒店，比如審計組查賬，林錚還是給他出了計策，讓他躲過一劫....
畢竟自己是林總一手帶大的。
可一直到今天的，一直到剛才出門前一分鐘。
林總的話，還有林總的做法。
讓林錚心寒。
不過想一想。
自己好像也能理解。
林總是什麼人，當初為了上位，為了當一把手，和葉總鬥法，那是不惜炸了雅鹿水廠的存在。
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啊。
林總怎麼可能為了自己去得罪市公司一把手趙總？
這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這不是現實。
呵呵。
林錚自嘲地笑了笑，是自己太把自己當一個人物了，性格決定命運。
這一輩子。
命運之神已經很卷顧自己了，不可能一直這麼好運的。
想通了這些，心裡慢慢平靜了。
林錚不怪林總，怪這個荒唐搞笑的世界，怪這個八嘎呀路的公司，不過這樣也好，以後也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了。
去了水廠。
那就好好摸魚吧。
這不是剛好符合自己的追求嗎。
林錚知道。
這只是自己的心理安慰。
晚上林錚沒有去找任何一個女人來發洩，只是靜靜玩了一個晚上的遊戲，睡覺前下載股市同花順，偷偷看了看自己股市上的錢。
14560234，34元。
一切的陰霾，好像都不重要了。
......
第二天早上。
林錚上班。
一開啟電腦。
就看到了市公司剛下發的一份通報：關於巴嘎汙水廠吊車人身死亡事故的通報及處罰決定。
呵呵，公司幹啥都慢，但是要處罰人，那是真的快。
林錚無奈笑了笑。
開啟看了看。
汙水廠事故的直接原因是：施工方的吊車司機郝某某操作吊車失誤，導致吊車上空的吊籃與高塔碰撞，吊籃的兩名作業人員從高處墜落身亡。
事故的間接原因：安全管控不到位，現場施工混亂，吊車作業無人監護，吊車司機技能不熟悉，作業人員高空作業沒有綁安全繩等等...都是一個套路了。
事故暴露問題：天霸建築有限責任公司施工隊整體安全意識單薄，技能水平嚴重不足，管理人員安全風險辨識不足，安全技術審查把關不嚴，現場管理不到位，存在野蠻施工，胡亂施工等行為，此外，作為甲方的巴嘎公司未落實安全生產責任制，現場監管不力，未能及時發現安全隱患，安全檢查責任失管失察。
處罰決定：
天霸建築有限責任公司扣安全分6分，罰款XX元，勒令停工整頓15天，及時處理好事故糾紛，最好死者家屬賠償安撫工作，公司全年紅燈。
林總，愛爾家巴嘎公司安全生產第一責任人，安全責任落實不到位，存在管理的缺失與漏洞，給予公司內部警告一次。
曾日，市場部主任，專案工程管理人，對於專案的施工幾外來人員資質檢查不到位，給予公司內部警告一次。
林錚，作為汙水廠安全第一監管人，安全管理失位，存在安全監督失職失責等不可推卸責任，免去其辦公室主任職位，公司通報批評一次。
令：聘林錚同志為巴山水廠廠長一職，周知，即日生效！
.......
這個訊息一出。
全巴嘎的公司再一次轟動了。
所有人看到這訊息，都覺得不可思議。
大家心中都有一個疑問：林錚，林總身邊的紅人，終於倒了嗎？
“林主任被撤職了？要下去當廠長了？”
“什麼啊，不可能吧。林錚不是和林總一條褲子的？”
“你沒看嘛，汙水廠出事了，林主任是第一安全監管人，估計被背鍋了吧。”
“哎肯定是背鍋啦，屁股都想得明白，可惜啊，年紀輕輕，我還以為他可以一飛沖天呢。”
“還是太耿直了，我知道他遲早就有這一天的。”
“哈哈，你就馬後炮呢。”
“確實可惜了。”
.......
人資部的鄧奮，實在是壓抑不住自己的興奮之情。
高興地拍手稱快，舒服啊。
鴨子嶺水站的丁萬財，嘴角含笑，看著藍藍的天，心裡喃喃自語：林錚，你也有今天！
晴雪看到這個訊息，呆若木雞，最後嘆了一口氣，居然會這樣。
奶雯看到這個訊息，呼吸都有點困難，大熊貓氣得發抖。
為什麼會這樣，怎麼能這。
林錚他明明就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好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