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若有些心煩意亂。
她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
可能是因為中午飯菜不太合口味，也可能是因為今天想穿的衣服還沒幹，又或者只是簡單地因為今天不是晴天。
理由有很多。
但造成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夏星若感覺自己現在心情不太好。
今天看到新聞的時候她也很驚訝。
於是第一時間給沉從宜打去電話，聽說她在家便馬上趕過去。
網上新聞很多，各種報道都有。
夏星若翻著翻著，突然看到了那個既熟悉有陌生的名字。
許段然。
原告的代理律師叫蔣雯，助理許段然。
那篇文章大部分都在介紹律師曾經的成績。
僅僅只有那麼一小段提到了許段然。
但卻被夏星若注意到。
所有心煩意亂的理由大抵都是自欺欺人，只有這一點才是根本原因。
只不過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畢竟夏星若自認為她從來都不是個喜歡捕風捉影又敏感的女人。
她實在是不想承認。
所有的心煩意亂僅僅只是因為一個名字。
剛才在樂正星娛，夏星若本想留下來陪張明洋。
但當沉從宜提出想讓她陪著一起回家。
夏星若想了想，並未拒絕。
表面上看起來是為沉從宜著想，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剛一上車，她便沒忍住，詢問和許段然有關的事情。
但最後也僅僅只是確認了一下她的身份。
夏星若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她就這麼坐在副駕駛，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沉從宜聊著天。
但明明兩人都在說話，說的卻始終都是些沒營養的話。
後來夏星若也漸漸明白，她看起來好像有很多事情想問，但其實她自己也沒想明白究竟要問什麼。
在這隻言片語中，她瞭解到。
一切都是巧合，沉從宜說自己最開始是衝著蔣雯的名聲找過去的。
後來才發現張明洋和那個叫許段然的律師助理竟然認識。
其實沉從宜並未撒謊。
一開始的確是這樣。
不過她很快便發現了一些不得來的事情。
但她明白，她發現的這些事情，就算打死她也不能說。
一切都很正常，順理成章，但夏星若卻還是覺得心煩意亂。
幾滴雨滴掉落在面前的擋風玻璃上。
沉從宜撥動一下雨刷器。
很快，越來越密集的雨滴落下，這讓她不得不開啟自動模式，又調到最高檔，車速也跟著慢下來。
雨滴不斷落下，砸在車上發出“彭彭”的聲音。
路上的車都降低速度，最後甚至造成堵車。
夏星若原本就煩躁的心情，在看到大雨和堵車後更加鬱悶。
她決定從今天開始討厭下雨天。
“沉姐姐，你要是想抽菸的話就抽吧，我沒關係。”
夏星若注意到沉從宜不斷點在煙盒上的手指。
突然遭遇堵車，司機肯定比乘客更鬱悶。
沉從宜發現自己的小動作被注意到，連忙停下。
“沒事，等回去再說，我現在已經不在外面抽菸了。”
自從上次張明洋和她說完後，她便沒在外面抽過煙。
她估摸著，也就是最近工作不忙，要是再忙一點，估計都要把煙戒了。
這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在父親去世那年沾上，現在事情馬上解決，她也應該開始新的生活。
戒菸便是個很好的開始。
“怎麼了？”
沉從宜注意到，身旁的夏星若在說完話後，開始盯著她手中煙盒發呆，於是便出聲詢問道。
“沒事。”
夏星若連連擺手，重新調整好坐姿。
要是別人，沉從宜肯定會問問，要不要來一根。
但身旁坐著夏星若，她就不去犯這個賤了。
有時候沉從宜也覺得，身旁的女孩子美好的好像假的一樣。
要不是現在就坐在她身邊，她都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真有這樣的女孩子存在。
看著放在檔位旁邊的煙盒，夏星若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學弟最近是不是好久沒抽菸了？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注意到這種細枝末節，但這明晃晃的細節，就是莫名其妙地在她腦袋裡閃了一下。
“沉姐姐，你說要是一個過去經常抽菸的人，最近突然不抽菸了，是因為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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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若沒忍住，最後還是問出這個有些無厘頭的問題。
“你說張總啊，上次我問他，他就說他戒了，他告訴我，說是你不喜歡煙味，所以就不抽了。”
沉從宜表情如常，一點撒謊的痕跡都沒有。
好像在說的是一件過去真正發生的事情。
張明洋的確和她說戒了，但理由是因為許段然懷孕。
“你看看我都忍住了，剛才也沒抽。”
沉從宜敏銳地感覺到，夏星若情緒不對勁。
剛上車那會兒還僅僅只是猜測，現在已經可以完全確定。
“啊，我沒事的。”
夏星若相信了沉從宜的話。
因為在海城旅遊那次，學弟也說過類似話。
“還是算了，別把我們的乖寶寶帶壞嘍。”沉從宜笑著說道。
不知不覺間，她發現自己也參加進了這場謊言的編織當中。
她不知道現在身邊的一切最終會走向何方，但卻下意識地維護著，甚至都沒用張明洋提醒。
最開始她以為那位和普通的有錢人一樣。
許段然知道夏星若的存在，夏星若也同樣知道許段然的存在。
兩人相安無事，互不干涉。
這樣的關係，沉從宜見過很多。
但後來她逐漸意識到，夏星若好像對許段然一無所知，並不清楚這其中的各種關係。
然後沉從宜便以為，張明洋不過也是那種，屋內紅旗不倒，屋外彩旗飄飄的人。
許段然足夠漂亮，找個美女當情人，不想讓正宮知道無可厚非，有錢人都是這樣。
但後來她又發現，張明洋對待許段然完全不像是對待情人。
更何況，在知道許段然的身份後，她也明白，這位大小姐完全沒必要當情人。
以她的身份，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但現實是，這所有不可能的一切，就這麼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沉從宜現在完全搞不懂張明洋是怎麼想的。
如果喜歡三妻四妾，夜夜笙歌，憑他現在的經濟實力，想要什麼樣的沒有？
如果想要追求真愛，難道夏星若還不夠好嗎？
最後也只能套用張明洋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他是個貪心的人，貪心的人都喜歡挑戰高難度。
沉從宜不知道張明洋最後會有什麼樣的解決辦法。
難道就這麼一直隱瞞下去？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就比如現在，沉從宜能感覺到，夏星若已經開始懷疑了。
小三和小四們會為了錢妥協，但這兩位絕對不會。
或許張明洋真有解決辦法？但她卻什麼都想不到。
後來的路上，沉從宜在想著那些有的沒的，夏星若則坐在副駕駛發呆，兩人都沒再說話。
大雨還在下，車內安靜到只剩下雨滴砸在車頂都聲音。
沉從宜把車在樓下停好，她看了眼時間。
張明洋剛才在電話裡和她說，一會兒需要她回來的時候會打電話，讓她再找個藉口離開。
但現在已經兩點半，卻還沒有電話打過來。
“你等一下！”
沉從宜連忙阻止想要下車夏星若。
她拿起後座上的傘，開啟車門撐起傘，再跑到副駕駛去接夏星若。
“沉姐姐，不用這麼照顧我的。”
“快來吧。”沉從宜招招手。
張明洋總說她長得好像別人欠她多少錢一樣，很適合演青春傷痛校園劇。
哦，對了，第一次的原話是：“你光是站在那不說話就讓人覺得對不起你”。
能得到這個評價，沉從宜一開始還挺高興的。
不過後來直接縮略成“欠錢臉”。
為什麼會想到這些呢？
因為沉從宜發現，在夏星若開啟車門的瞬間，一滴雨水正好掉落在女孩的臉上。
她仰起頭，略顯疲憊的眼神格外楚楚可憐。
就連沉從宜見了都忍不住心疼。
什麼嘛，明明有人比她更適合演青春傷痛文學呀！
夏星若下車後，順勢挽住沉從宜的手臂。
兩人擠在一把傘下面，頂著大雨往家走。
“怎麼突然不開心了？”沉從宜詢問身旁的夏星若。
“我沒有......”
“還說沒有！”沉從宜假裝生氣：“剛才在公司的時候，你那麼開心，現在眼角都不帶笑了！”
“哪有從眼角判斷一個人開不開心的呀！”
“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正說著話，兩人走進樓道，沉從宜甩甩傘，再次看向夏星若的時候，她已經重新恢復笑容。
就好像特地演給她看的一樣。
是很容易就能識破的偽裝。
“如果不開心的話，不用勉強自己。”
沉從宜伸出手，在夏星若臉上弄出一個哭臉的表情。
“或者大哭一場也不錯。”
夏星若笑著拍打正捉弄自己的手，不服氣地說道：
“別人都說開心才好，你竟然要我哭。”
沉從宜能感覺到，自己這次是真把夏星若逗笑了。
眼見小姑娘心情轉好，她的心情也稍微放鬆。
如果忽略張明洋，她當然想和夏星若當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但可惜的是，忽略不了。
她也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若若，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電梯裡，沉從宜突然正經起來。
“你說。”
“你是不是從來都沒和男朋友吵過架？”
沉從宜也是剛剛才意識到。
因為她發現，只要在張明洋身邊，夏星若每時每刻都很開心，離開後，才會露出真實的情緒。
許段然就很不一樣。
那兩人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但沉從宜經常能看到這位大小姐對張明洋是又打又咬的。
夏星若被問的有點懵。
她不解地回道：“兩個人又沒有矛盾，為什麼要吵架？不吵架難道不好嗎？”
沉從宜一拍手，滿臉恨鐵不成鋼都表情：
“這不對呀若若，情侶之間哪有不吵架的，最後還不是越吵感情越好，越吵矛盾越少？要是不吵架的話，矛盾不都積累在那解決不了？”
“他工作那麼忙，我要是再和他吵架的話......而且我們也沒什麼可吵的。”
從戀愛到現在，夏星若還真沒發現自己和學弟間有什麼需要吵架的事情。
張明洋就好像個完美男友一樣，幫她解決各種各樣的事情。
夏星若覺得自己理應當個完美女友，會照顧他、理解他，體諒他。
吵架？
這種事情完全不應該在他們間出現。
每次見面，夏星若都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在張明洋面前，不帶任何負面情緒。
“怎麼會沒什麼可吵？”沉從宜掰著手指，一一列舉。
“就比如，他今天遲到了，又或者他忘了你們的紀念日，也可能僅僅只是因為他今天穿的衣服你不喜歡，怎麼會沒有可吵的？”
“他沒遲到過，各種節日也都送我禮物，穿的衣服也都是我幫他買的......”
夏星若也一一反駁。
沉從宜一時間無話可說。
她覺得一個女生太作當然不好，但這種平澹如水，從不吵架的關係，也絕對不正常。
“就比如，你今天心情不好，完全可以和他吵一架呀！”
夏星若搖搖頭：
“自己不開心的話，自己消化就好，怎麼能把負面情緒帶到情侶身上，這樣大家不就都不開心了。”
沉從宜知道這句話有道理。
但她同樣知道，夏星若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為張明洋。
不過她不能說，只能不斷重複那些不痛不癢的建議。
“若若，你就是太懂事了。”
沉從宜掏出鑰匙打開門，她再次看向手機，依舊沒有電話打進來。
“我知道你很喜歡他，但愛情中應該有衝突，有矛盾，沒有衝突和矛盾的愛情是不正常的。”
她給夏星若倒了杯熱水，繼續說道：
“我覺得你可以更大膽一點，有些事情說出來就不是什麼大事，不說的話，永遠都是你心裡的一根刺。”
夏星若端著熱水杯，沒再說話。
沉從宜的話真正點醒她。
她最初難道不是有話直說的人嗎？
不正是因為一開始的大膽，所以她和學弟才會迅速確認關係並在一起。
她那時候就想著，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馬上說出來。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好像變了。
或許是她太過在意“完美女友”的人設。
在兩人的相處中給自己帶上面具。
名為愛情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