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星若的同學聚會上,張明洋誰都不認識,也沒什麼好說的。
剛才那幾個混熟沒多久的仁兄,也都分別坐到了各自女朋友身邊。
他在心裡感嘆,十幾歲的同學聚會就是單純,大家聊的最多的還是回憶剛過去沒多久的高中生活。
等再過二十年,不用多,甚至十年就夠,再次同學聚會的時候,曾經的同學之間也能分出層次。
大家討論更多也變成最近在做什麼,在哪裡發財。
沒發財的人囂張逞強,真正發財的人反而遮遮掩掩。
其他人在聊天的時候,張明洋對著桌子上一道菜使勁。
來東北好幾天,他終於發現一道沒那麼鹹,甚至還是甜口的一道菜,若若姐告訴他這道菜叫鍋包肉。
他願意陪她過來,主要是想瞭解高中時期的夏星若。
在聽了不少若若姐高中時期的趣事後,一個溫柔似水對誰都很和善的形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這種人看似很受歡迎,朋友很多,但卻沒有一個人能真正走進她的生活。
溫柔不僅是她的待人方式,同時也是她給自己和所有人之間隔起來的一道屏障。
大概也只有像白半夏,葉瑤,程小璃這樣的人,才能憑藉著橫衝直撞的本事,和她真正熟絡起來。
飯店吃完飯,歌廳唱完歌,一整套傳統的同學聚會正式結束。
在歌廳的時候,那位班長同學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大概是借酒消愁。
只可惜到最後,他曾經的女神也沒想起來他到底叫什麼名。
這大概就是青春中無疾而終的暗戀吧。
“今天叔叔阿姨沒給你打電話?”回去的車上,張明洋再一次問道。
今天一整天,夏星若的手機都很安靜。
“打了。”她拿起手機,展示未接來電:“但是我靜音了。”
“今天晚上他們要是再打過來,就接吧,和他們說我們明天就回去。”張明洋勸說道。
“嗯。”夏星若點點頭。
她已經想好如何去面對爸媽,可卻還是捨不得學弟離開。
“等我回去,你是不是就要走了。”夏星若問道,語氣中充滿了不捨。
雖然理智告訴她,應該按照學弟所說的,和爸媽坐下來好好談談,不然就白費學弟一番苦心。
可她心裡還是有衝動,想和學弟一起回家過年。
“我就在臨江等你,又不會跑了。”張明洋環抱著夏星若腰肢的手又緊了緊。
“嗯。”夏星若決定,等過完年,馬上就回臨江去找學弟,她還是更喜歡待在那邊。
計程車停在賓館門口,張明洋和夏星若手牽手走進大門。
剛一進去,就在賓館的休息區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依舊是和前幾天一模一樣的場景,夏凌背對著他們坐著,柳竹君眼巴巴地看著剛推開門進來的女兒,眼睛哭的紅腫。
剛進門的夏星若也注意到爸媽。
可她什麼都沒說,甚至當做沒看見坐在休息區的兩人,拉著學弟的手徑直走向電梯。
見女兒不理自己,柳竹君起身想要伸手,可想想還是收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夏凌亦如上次一樣,背對著他們一言不發,不過這一次他沒再攔著想要站起來的老婆。
“見見他們吧。”張明洋主動拉住夏星若。
她轉過頭,眼眶裡有晶瑩剔透的珍珠在打轉。
剛才在車上看到那一大串未接來電的時候,張明洋就猜到,夏凌和柳竹君應該到了。
夏星若站在原地什麼都沒說,她雖然把頭轉向另一邊,沒有看爸媽的意思,但也沒再逃走。
張明洋拉著她走到爸媽面前。
柳竹君依舊在觀察他,但和上次不一樣的是,柳竹君不再熱情,她紅潤的眼眶中眼神複雜,大概是沒想好要有什麼態度面對張明洋。
見女兒終於完好無損地回到身邊,柳竹君非常激動。
她衝上前緊緊抱住女兒,說道:“和媽媽回去好不好。”
夏星若依舊一言不發,只是無聲的落淚。
休息區這奇怪的一幕已經引起周圍不少人圍觀。
張明洋考慮到夏凌再怎麼說也算是個公眾人物,這裡估計好多人都認識他。
思考後,他走上前,對著夏凌的背影說道:“叔叔,我請你吃頓飯吧。”
說完這句話後是片刻的沉默,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聽到面前的男人用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句:“嗯。”
他們現在住的賓館同時也包含了酒店功能。
今天不是什麼黃道吉日,也沒什麼特殊節日,張明洋臨時和前臺說要吃飯,工作人員就為他找好包廂。
一路上,服務員在前面帶路。
緊跟其後的是張明洋,他後面則是夏凌。
夏凌特意錯開一步,默默觀察這個年輕人的背影。
經過一整天的時間,很多事情他的已經思考清楚,明白那天晚上張明洋有演戲的成分在裡面,但越是這樣,他對這位年紀不大的少年就越好奇。
在夏凌之後,是柳竹君和夏星若母女二人。
柳竹君緊緊抓住女兒的手,好像生怕她再跑了一樣。
這位控制欲極強的母親,同樣也深愛著她的女兒。
愛的越深,控制欲越多,這大概就是某些父母表達愛的方式,不僅當家長的累,做孩子的也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走進包廂,張明洋讓服務員按照人數隨便上幾個特色菜,再拿一瓶好酒。
這次他沒詢問長輩想吃什麼,畢竟現在看起來,大家好像都沒什麼點菜的心情。
服務員點頭答應後,走出包廂順便關上門。
包廂隔音很好,關上門後一片安靜,安靜到甚至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
夏星若當然知道要和父母談一談。
但將近二十年都沒談過的事情,現在想解開心結又談何容易,在坐的幾人甚至都沒人率先開口。
關鍵時刻還是需要張明洋出手。
畢竟因為他的出現,事情才迎來轉機,雖然方式很偏激就是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夏凌和柳竹君微微欠身:“叔叔阿姨,給你們添麻煩了。”
在這件事情中需要有一個人率先低頭,為了若若姐,張明洋無所畏懼。
作為第一個低頭的人,他繼續說道:“但為了若若,我必須這麼做,就算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也會這麼做,絕不後悔。”
張明洋語氣堅定,不容置疑,面對夏凌的直視,他也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第二步,把所有的責任先都攬到自己身上,這樣剩下的人才能正常交流。
張明洋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夏凌再熟悉不過。
在辦公室的時候,要是大領導遇到解決不了的矛盾和問題,就會先找手下人跳出來,促使矛盾徹底爆發,促使能解決矛盾的人出面解決。
等矛盾解決完,大領導的手下人再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很快這個人就會被調走,先貶後升。
最後矛盾解決了,做這件事的人也升遷了,皆大歡喜。
夏凌只是沒想到這種辦公室的權術,竟然有一天會被一個少年用來解決他的家庭矛盾。
“我只是希望叔叔阿姨能好好聽聽你們女兒的聲音,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小孩,她能保護好自己,離開你們的羽翼也能生活。”張明洋繼續說道。
“同樣,我也會保護她,我有這個能力。”
堅定之後是誠懇,和昨天晚上那個嘴裡說著威脅話的他判若兩人。
他轉頭看向夏凌,說道:“想必今天叔叔對我的底細已經有了更深的瞭解吧。”
夏凌沒說話,對張明洋說的事情不置可否。
他承認,自己確實小看他了,畢竟誰能想到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能做到這麼多的事情,想想自己十八歲的時候,還在村子裡給人家打雜呢。
夏凌表不表態並不重要,張明洋又看向柳竹君說道:“阿姨,要是我真想帶著若若離開,就不會再次住回到這裡,我做這一切,只是想給你們創造一個談話的機會,您應該多聽聽女兒的聲音。”
和夏凌一樣,柳竹君也一言不發。
她發現自己被這小子耍得團團轉,每一步都按照他的想法發展。
可她又沒有辦法,畢竟張明洋抓住了她的軟肋,她的女兒。
“你就不怕我們因為這件事不同意你和若若在一起?”一直沉默的夏凌終於開口。
“不怕,若若過的快樂幸福比什麼都重要,而且......”張明洋故意停頓一下,他看向夏星若,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認為除了我以外,沒人能配的上她,只有我能保護好她。”
夏凌感受到的是強烈的自信,他從未見過有年輕人能在他面前展露出如此自信,包括他曾經看好的那幾個同事家孩子也做不到。
不僅如此,在這份自信中,他又感覺不到自大和自負,他好像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你呢?若若,你怎麼想的,我想聽聽你的想法。”他繼續問道。
關鍵時刻,到底還是身為父親的夏凌才能主持大局。
夏星若鬆開母親的手,她走到張明洋身邊,牽起學弟的手,說道:“除了他以外,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我只要他。”
兩個年輕人的感情讓夏凌動容。
怪不得那天晚上即使張明洋說要拋棄夏星若,他女兒也還是義無反顧地和這個年輕人走了。
他們無條件信任彼此。
夏凌嘆了口氣說道:“若若,爸爸和媽媽已經為你安排好一切,只要你按照我們說的做,肯定......”
他還想說什麼,可最終都只歸於一聲嘆息。
“爸爸,媽媽。”夏星若朝著父母鄭重地鞠了一躬。
這番舉動把柳竹君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起女兒:“你這是幹嘛?”
“我知道你們愛我,很愛我,我同樣也很愛你們,我也知道要是按照你們安排好的路走,肯定一輩子衣食無憂,但我不會開心的,我已經長大,我想選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些話夏星若是微笑著說出來,說完後,她彷彿感覺到一直纏繞在自己身上的枷鎖終於解開,她說出了這麼多年一直想說的話。
夏凌從未感覺過自己老了,他一直工作在崗位第一線,每天兢兢業業。
但看到女兒牽著一個男生的手,和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老了。
沉默中,包廂的門被敲響,開門後,服務員推著餐車上菜。
張明洋拿起餐車上的酒瓶,主動為夏凌倒酒。
他雖然依舊沒說話,但同樣也沒拒絕,這就能代表很多事情了。
這大概是張明洋吃的最尷尬的一頓飯。
他和夏凌坐在一邊,他倒酒,岳父就喝,全程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母女坐在另一邊,柳竹君一直給女兒夾菜,他們同樣也一句話都沒說。
飯後,張明洋本以為夏凌會帶著若若姐回家,但他們不僅沒回家,反而和他們一起上樓。
他這才知道,二老怕今天晚上事情解決不完,也在賓館開了一間房,還就在他們旁邊。
“讓他們母女倆聊聊吧。”
夏凌朝張明洋招招手,他只好無奈地住進岳父剛開好的那間房。
隔壁的母女在聊什麼他不知道,但他們這邊要是不再聊點什麼,就太尷尬了。
“真不考慮一下你阿姨說的那件事嗎?”夏凌主動開口,還給張明洋遞過去一支煙,問道:“抽嗎?”
他本想拒絕,但一支煙應該能緩解尷尬,他索性就接過了。
拿起夏凌的打火機點燃,兩個大男人坐在房間裡吞雲吐霧。
“我覺得你很合適,三十五歲坐到我現在的位置不太可能,但四十歲差不多,以你的能力,最多四十五歲就能超過我。”夏凌給了張明洋極高的評價。
“不了。”張明洋搖頭:“您的工作不適合我,我還是喜歡自由的生活。”
語畢,又是一陣沉默。
夏凌把菸頭在菸灰缸裡按滅,嘆氣道:“怪不得若若會喜歡你。”
張明洋嘿嘿一笑,並未解釋。
“不早了,我先睡了。”
“嗯。”
和岳父睡一個房間很痛苦,交響樂在耳邊此起彼伏。
截止到今天,張明洋已經兩天晚上沒睡好了。
第二天一早,他和若若姐一家告別,出發去機場。
沒人知道夏星若和柳竹君母女二人在房間裡聊了什麼,張明洋問,若若姐也不說。
不過應該是好事,畢竟若若姐的狀態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母女二人也重新恢復親密,張明洋也能放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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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柳竹君好像不如他剛來的時候那般熱情,但這些細節已經不重要了。
解決完若若姐的父母,他還要回去解決自己的父母,他們這麼火急火燎地想和若若姐爸媽見面,誰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幾個小時後,張明洋回到臨江。
剛下飛機,石明利早已等在外面。
“怎麼感覺我們張總見完岳父岳母以後,人都憔悴了。”
“沒辦法,日夜操勞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