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號，農曆五月初五，端午節。
對嚴鑫來說，又是睡覺睡到自然醒的一天。
不過他的作息時間正常，醒過來的時候也早，還不到七點就醒了過來。
在床上躺了幾分鐘，看了一下手機，然後就起床了。
嚴爸不在家，他昨天弄了那麼多的艾草和菖蒲，今天要拉到鎮上去賣，去遲了沒有生意，所以天沒亮就出發了，早餐也會在鎮上吃。
——一般也就是啃兩個饅頭喝一碗粥，一兩塊錢完事。
嚴鑫需要自己給自己做早餐。
看一下時間還早，他也沒有急著去做早餐，而是出去跑步，在田間的小路上跑了半個多小時，這才回來。
回家的時候，看到白小玲就推著單車在他家門口等著。
遠遠的見到他過來，就揮著手打招呼：“鑫哥，你回來啦！”
嚴鑫有一些納悶，笑著問道：“你等在這裡做什麼？”
“今天你要買豆腐嗎？”白小玲問。
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今天過節，豆腐很好賣，只剩下幾塊了，我給你留著呢。”
嚴鑫撓了撓頭，有些尷尬，今天他真沒打算吃豆腐。
豆腐又不是特別好吃的東西，昨天吃了那麼多，今天就沒必要再吃了。
倒也不是說捨不得花錢，五毛錢一塊的豆腐，撐死了幾塊錢，買下來扔掉也沒啥損失。
只是不吃就買下來扔掉的話，那太糟蹋糧食了，作為一個農民的兒子，他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
笑了笑，說道：“這個機會你可以留給別人，我們家昨天吃了豆腐，今天不吃也沒啥。”
白小玲哦了一聲，道：“那行，等會兒我賣給別人。”
今天是過節，買豆腐的人也比往常要多一些——它畢竟是一個菜，過節的時候湊一個盤數，也不丟人，比放一些醃制品上桌要體面一些。
還沒來到十二組，就賣得只剩下幾塊了。
嚴鑫不要，她也不擔心賣不出去。
就是賣不出去也不要緊，只剩下幾塊豆腐，完全可以自己吃。
她在這裡都等了十來分鐘了，可不是為了賣給嚴鑫那幾塊豆腐，這只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
說完了豆腐的事情，把聲音都壓低了一些，說道：“昨天我問了我媽有媒婆要介紹她和你爸在一起的事情——”
嚴鑫連忙問道：“你媽怎麼說的？”
“我媽說確實有媒婆跟她說過這事，她原本也同意的，覺得這樣也好……”說著，白小玲眼神裡就有了一些幽怨，“但是她又說，後來媒婆跟她說，你爸看不上她，然後就沒有那份心思了……”
嚴鑫愣了一下，心裡想著：“我爸那麼勐的嗎？竟然說得那麼直接？”
怎麼想都不是他爸說話的風格。
於是搖頭，堅決否認：“那不可能！肯定是媒婆亂說！我爸怎麼會說那樣的話呢？”
白小玲道：“我也覺得你爸應該不會這麼直接，可能只是有這個意思吧……”
嚴鑫心忖：“意思確實是那樣的。”
但還是沒有承認，道：“我爸跟我提過這事，也就是說要考慮一下，沒有說看不上的意思。”
“那還考慮啥呀？我媽那麼勤儉持家一個人，你爸也老實本分一人，兩個都是中年喪偶，在一起不是天作之合嗎？”白小玲有些著急了。
“婚姻大事，又不是兒戲，那肯定要好好的考慮。”嚴鑫道。
白小玲道：“可是，可是他們都已經那個年紀了，再考慮，人都老了……”
她說的也是事實。
從年齡上來講，他們都四十多歲，只能說是中年人。
但是，再蹉跎個幾年，那就真的老了。
嚴鑫聽得心裡一酸，覺得太有道理了。
不是說找伴侶這件事情不需要考慮，但也確實不應該考慮太長的時間，特別是對年紀大了的人來說，沒有那麼多時間來荒廢了。
道：“你說得挺有道理的，我得勸一下我爸。”
話說出來之後，又問白小玲：“那你媽是什麼意思？她不會聽了媒婆亂說，對我爸有意見了吧？”
“額……”白小玲猶豫了一下，道，“可能是有點誤會，但意見不大，她覺得你爸這人還是挺好的，老實本分，值得信賴。”
從她的反應可以看得出來，她媽對於被拒絕這件事情是有一些意見的，但是意見不大。
嚴鑫這就放心了。
他不知道的是，昨天白小玲給她媽做了多少的思想工作，甚至跟她媽談到了自己的前程：
“你也知道，我肯定是考不上大學的，只能打工，又沒有什麼本事，找一份好工作也難，靠著自己，以後不知道多困難呢。你要是嫁給了嚴鑫他爸，嚴鑫可不就成了我哥了嗎？他那麼能幹一人，以後難道就不會幫著我一點？”
她這麼一說，她媽覺得是這個道理。
就算當初被拒絕有點委屈，但是為了女兒以後的幸福，忍忍也就是了。
何況嚴爸也不是什麼不堪的人。
一個老實本分的人，生活上面不會給自己帶來驚喜，但大致上也不會帶來災禍。
白小玲又說道：
“你要是不找個伴，以後我要嫁人都是個很大的問題，那別人一看咱們家的情況，娶了我還得給你養老，那得多大的負擔？誰還敢娶我啊？要是跟嚴鑫他爸成了，嚴家家庭條件那麼好，自然會給你養老，人家對我這邊就沒有這樣的擔憂了。”
她媽氣了：“原來你的意思就是為了你幸福，把我這個當媽的給賣了，還要賣個好價錢。”
白小玲連忙陪笑：“沒有的事，媽你放心，彩禮錢我一分都不要，全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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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媽震驚的看著她：“你想什麼呢？我一個四十多歲的寡婦再嫁，還想要彩禮啊？”
白小玲道：“咱們是不會開口要的，但我覺得人家要是尊重你的話，怎麼也得意思一下。”
她媽哼了一聲：“就算人家給，咱們也不能收，收了就是不尊重自己了。”
“行行行，不收就不收。”白小玲道。
又道：“我也不是說為了我好，只是你要嫁給了嚴鑫他爸，我也能落著點好處，但落到最大好處的，還不就是你嗎？你看看人家那房子，看看咱們的房子，差距有多大？人家的兒子那麼出息，一個月上萬的工資，還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只要你嫁過去了對他爸好，那以後他能不管你？你也是知道我的，養活自己都夠嗆，難道你還真能指著我來給你養老啊？給嚴鑫那麼有出息的人當後媽，比給我當親媽要享福得多。”
在她各種勸說之下，她媽終於是答應了，給了她這樣的話：
“反正我是沒意見的，人家願意跟我一起過日子，那我就答應。不願意，我也不會上趕著去求。這些年那麼難，我一個人也挺過去了，以後我也不怕。”
有了這樣的話，白小玲這才有底氣跟嚴鑫說這件事情。
她對這件事情挺上心的，覺得這就是一個資產重組的大專案，可以最佳化資源，實現雙贏。
推著單車站在那裡和嚴鑫說了十幾分鍾，然後兩個人都認識到了現在完成這個專案唯一的障礙就在嚴爸那裡。
只要搞定了嚴爸，這事情就算是成了。
可是能不能搞定嚴爸，嚴鑫自己都沒有信心。
他向白小玲表示：“我爸那個人太內向了，老實巴交的，有什麼想法也不跟人說。他對你媽評價還是挺高的，我覺得是有這種可能的，咱們也不能操之過急，得慢慢的來。”
白小玲卻是有些急：“我覺得還是要早一點辦好才行，這樣彼此都不耽誤。”
為了讓嚴鑫有危機感，又說道：“我媽其實一直都想找個人嫁了，以前是因為還要供我讀書，別人也不敢跟她談。現在我都高中畢業了，大學又考不上，等於是沒有負擔了，那她再嫁就容易得多了，前天我還看到有媒婆上門呢，雖然不知道談的是什麼，但估計也就是這事。”
嚴鑫沉默了起來。
白小玲又趕緊表忠心：“當然，哥，我還是希望咱們能成一家人的。但你爸下手得早啊，要不然我只能給別人做妹妹去了。”
嚴鑫看了她一眼，心忖：“妹妹不妹妹的倒是無所謂，這個妹妹不要也無妨……但那個當媽的，確實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女人，我爸能娶上這麼個女人，以後的生活應該會挺好的。”
道：“這樣吧，我再跟我爸說一說，讓他早點作出決定。只要他不反對，下午我就去拜訪一下王媒婆，讓她說合一下。”
白小玲大喜：“就應該這麼辦！”
說好之後，白小玲也沒有繼續呆著，踩著單車就往回跑。
幾塊豆腐她也懶得賣了。
要是回去的路上有人要就賣了，沒人要就自己吃。
和這個家庭重組的專案比起來，幾塊豆腐實在不值一提。
時間都八點了，嚴鑫肚子也有點餓了，就去弄早餐。
一個人的早餐太容易解決了，冰箱裡面還放著昨天沒有吃完的菜，其中就有一個碗裡面放著幾塊排骨，他就用那幾塊排骨下麵條，來了一份排骨麵，從下面到吃完，總共也不到20分鐘。
吃完飯後，去田間地頭熘達了一圈，也算是消消食，順便還拍了一些照片。
到時候可以給艾莉莉看一下，順便證明自己端午節確實是回家過節了。
——艾莉莉不一定會懷疑他，但是他自己心虛，覺得有必要證明一下。
本來想順便將他爸捕龍蝦的地籠給收了，看中午能不能再整一盤小龍蝦，可是他不知道水溝裡放的密密麻麻的地籠，哪些是他家的。
收別人家的地籠，那可是會引起糾紛的。
所以只能放棄這個念頭。
轉了一圈回到家裡，也沒有回樓上，就在客廳裡休息。
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開始玩手機。
上上網，聊聊天啥的。
馮曦給他發了幾條訊息，從出門到上車。
現在她已經上了回村的班車，是從縣裡回來最早的一班車，現在都已經到了鎮上。
她有錢做出租直接回來，那樣會方便很多，還能趕得上她家裡的早飯。
但是她並不想那樣做，不想讓家裡知道自己有錢坐出租，所以只能坐著班車回來——從縣裡坐班車回來，什麼時間才能到家，家裡人清清楚楚的，這個是瞞也瞞不住。
嚴鑫看到她說已經到鎮上了，然後看了一下自己的訊息列表，艾莉莉赫然在列。
艾莉莉也給他發了兩條訊息，第一條訊息是端午快樂（這個時候還沒有流傳起端午不能說快樂只能說安康的網路文章，大家可以合法的說端午快樂而不用擔心別人出警），第二條訊息是她已經開車往小榕鎮去了。
回了艾莉莉一條：“節日快樂，路上小心。”
看著艾莉莉的這兩條訊息，心裡就生出一種不安全的感覺，回了一條“節日快樂，路上小心”，然後就將兩個人的聊天頁面給刪除了。
刪除之後，這才安心。
然後才給馮曦發消息。
馮曦不是開車，而是坐中巴車回來，所以能夠一直跟他聊天。
兩個人也就聊了十幾分鍾，馮曦發了一條：“我下車了，有空再聊吧。”
就這樣結束了聊天。
嚴鑫甚至還有一點擔心她不先回自己家，而是來他家。
還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
沒有等來馮曦，倒是看到他爸拉著小板車回來了。
趕緊走過去，幫著他爸將小板車推上坡，一邊還問：“今天賣了多少錢？”
“黃鱔和泥鰍賣了七八十塊錢，艾草和菖蒲賣了一百多塊錢，今天一共賣了兩百多塊錢。”嚴爸說道。
說這話的時候，有一些興奮，也有一些驕傲。
一天200多塊錢的收入，確實值得他興奮了。
當然，黃鱔和泥鰍是很長一段時間積攢下來的，不是這一天的收入。
艾草和菖蒲差不多可以算是一天的收入。
可惜的是，一年也就這麼一天。
回到家裡，放下板車，他又提著一個桶去收地籠裡的小龍蝦。
桶裡面還放了一個蛇皮袋，蛇皮袋裡面裝著十幾個食包，放著的是菜籽榨油後的油餅，這個是鋪小龍蝦的餌料。
嚴鑫看看時間，已經到九點半了，想到今天過節要做的菜還挺多的，也就沒有再玩手機了，開始準備中午的菜。
天井裡面的大水缸中還養著幾條黃鱔，最小的也有三四兩，大的都差不多一斤了。
嚴鑫把那幾條黃鱔都撈出來，然後就是殺黃鱔，將骨頭都給剔出來。
這是要做紅燒黃鱔。
他們這邊吃黃鱔都不剔骨的，沒有那麼矯情，懶得麻煩。
過了幾年，出去打工的人越來越多，收入水平也越來越高，這樣的吃法才慢慢的流行開來。
嚴鑫做這個，還是給艾莉莉打下手時學到的手藝。
雖然沒有那些專業人士做得快，不過也能湊合了。
昨天買來的豬肉也切了一盤，然後削上十幾個青椒。
這是大弗蘭人的靈魂之菜，青椒炒肉。
在超市買了一斤多雞翅，這個時候也取出來化冰，準備做一份可樂雞翅。
家裡沒有可樂，等他爸回來後，再去瘸子家的小賣鋪買。
蒸排骨必須來一份，還買了一包豆豉，正好用得上。
還買了牛肉，同樣也是炒青椒。
青椒就是自己家裡種的，有點辣，但不是很辣。
把這些準備得差不多，嚴爸也收了小龍蝦回來，有兩三斤小龍蝦，那就再做一盤小龍蝦。
此外，還去菜園子摘了幾條黃瓜，做一盤拍黃瓜，也算是多了一盤素菜，可以解一下膩。
這樣算起來有七個菜了。
嚴鑫想了一下，覺得七個菜不大好，然後又割了點韭菜，再湊一盤菜——韭菜炒蛋。
這樣就是八盤菜。
父子二人吃八個菜，算是很豐盛了。
嚴爸都忍不住說道：“你這弄得跟過年似的。”
嚴鑫笑呵呵的說道：“難得在一起過節，弄得豐盛一點也不犯法。”
把這些食材準備好，然後開火做飯。
等到飯菜都做好，時間都已經12點多了。
還是以前的規矩，嚴鑫掌勺，嚴爸燒火。
食材都已經準備好了，在做菜就挺輕鬆的了。
在這個時候，嚴鑫就和他爸說起了給他爸找個伴的事情，這一次沒有迂迴了，直接就提到了白小玲她媽：
“爸，今天早上白小玲過來賣豆腐，她跟我說，她媽說你去年和媒婆說了看不上她，有沒有這回事啊？”
嚴爸連忙搖頭：“我沒這麼說過！”
“那你是怎麼說的？”嚴鑫問。
“我就跟媒婆說了我沒有那個想法，不想找伴。”嚴爸道。
意思還是那個意思，只是比較委婉一點。
嚴鑫覺得沒有直接的說明看不上人家，那就不算太嚴重的事情。
道：“我也不知道媒婆是怎麼傳的話，但是聽白小玲的意思，她媽聽了這樣的話挺委屈的。”
“啊？”嚴爸有一些不安，“那怎麼辦？要不我找個時間跟她解釋一下？”
嚴鑫笑了：“我已經幫你解釋了，說你沒有說那樣的話，還說你對她評價挺高的。”
“哦。”嚴爸放下心來。
有一些欣慰——兒子長大了，會處理事情了。
要不然這就是無緣無故的得罪了人。
正想著，又聽嚴鑫說道：“我聽白小玲說，其實她媽當時對你還是挺滿意的，覺得跟你組合一個家庭挺不錯的。”
嚴爸沒做聲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
嚴鑫又問道：“爸，你就沒有什麼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