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點過，烈日當頭，通往虹陽東江區麻林鄉的縣道上，一輛寶馬X3以60碼左右的速度跑著。
開車的是楚陽，副駕上坐著江曉玲。
江曉玲昨晚沒睡好，此時有些昏昏欲睡。
楚陽也有些疲倦，嘴裡叼了一根煙，乾脆找江曉玲聊天，刺激一下精神。
“江曉玲，你妹妹報名要辦助學貸款，那你這學期呢？”
“我家裡情況特殊，在學校申請到學費減免，還有一項助學金，基本夠了。”
“那你平常的生活費呢？”
“我爸在外面打工，每月寄三百過來，老師也安排我在學校勤工儉學，每個月基本夠用了。”
“其實你挺不錯的，長得漂亮，又肯吃苦，學校肯定有不少男生追你吧，想談戀愛在大學裡機會很多，為何會跳進這麼大一個坑？”
“我……我本來打算等畢業工作了，才開始談戀愛的……”
江曉玲聲如蚊蚋，低得都快聽不見了。
被一個38歲的有婦之夫，還是一個騙色騙財的人渣坑得這麼慘，一想到這事，她就感覺自己沒臉見人。
這便是清純小女生眼裡突如其來的愛情麼，所謂心動的感覺？
楚陽忍不住想啐一口。
“你剛才說你家裡情況特殊，到底怎麼個特殊法？”
“我媽10年前在山上摔了，變成半癱，生活自理都有問題了，她又有糖尿病，需要長期吃藥。我爸在粵州那邊打工快10年了，最開始每月幾百塊錢，現在一月也就不到2500塊錢……”
“你家裡就你們四個人？”
“嗯，我爺爺奶奶，跟著二伯一家過。”
楚陽明白了，長期的因病致窮，前世那十幾年的記者生涯，他見過太多了。
下午4點剛過，穿過麻林鄉場鎮，又開了五六裡土路，距離江曉玲家還有300米左右，前方無路可通，楚陽只好停在這條村道邊。
江曉玲在路邊找到一戶人家，說了幾句，楚陽便將X3停在這戶人家院壩。
跟人散了幾根煙，說了些感謝話，楚陽鎖上車門，拎著一袋水果，跟在江曉玲身後，沿著鄉間小路，往一個小山坡走去。
麻林鄉這一帶全是深丘地形，稻田裡穀穗金黃，一座座山坡上，頂著鍋蓋頭一樣的柏樹林。
還有一些山坡，砍掉了成片的柏樹，楚陽一眼便認出，都是些速生的桉樹林，算是經濟林。
江曉玲的家，在一處小山坳，是一個有五戶人家的小院子，院子周圍是一大片竹林。
五戶人家，有三家是兩層小洋樓，一家是平房帶瓦房的小四合院。
靠山的一家，有竹枝低垂掩映，卻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農村才常見的土磚瓦房，以夯土夾雜著桔杆之類築成牆，部分牆面都有一二指寬的裂縫了。
楚陽猜得沒錯，這戶三間主房帶兩小間偏房的人家，才是江曉玲的家。
院壩裡，六七只土雞在竹蔭邊啄食，一條大黃狗見了江曉玲就狂搖尾巴，跟著嘴裡又嗚嗚著，威脅初次見到的楚陽。
江曉玲過去將狗鏈收緊，拍拍狗頭，嬌喝道：“大黃，這是客人，不要亂叫！”
大黃狗看了楚陽兩眼，又趴在地上，伸出長舌頭，哈哧哈哧散些暑熱。
堂屋門虛掩著，江曉玲推開門，請楚陽進屋坐。
楚陽進去一看，可謂家徒四壁，屋裡能稱上家電的東西，就是一臺19寸的老電視，還有一臺半人高的電風扇。
牆上貼滿了約2米高的報紙，還比較新。
剛才的院壩，還有屋裡，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整潔度在農村很少見。
“曉玲，是你回來了嗎？”隔壁屋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江曉玲進去問道：“媽，曉琪去哪了？”
江曉玲媽答道：“你二伯家今天打穀子，人都在爛泥灣。曉玲，你帶誰來了？”
江曉玲道：“媽，是楚大哥，我在城裡認識的。”
江曉玲媽又道：“那你趕緊燒開水，給客人泡杯茶。”
楚陽聞言，走去隔壁屋門口道：“阿姨，不用麻煩了，我們路上喝過水了。”
江曉玲媽應道：“不好意思了，我這身子骨實在不方便。”
楚陽道：“阿姨你好好休息，有江曉玲在呢。”
江曉玲出來後，楚陽提議，去地裡看看她妹妹如何幫人幹農活。
江曉玲本來怕日頭太毒，想陪著楚陽在家休息。
見楚陽有心去田間走走，只當他對農事感覺新鮮，就找來一把有些破舊的陽傘。
楚陽笑道：“不用了，我們做記者的成天東跑西奔，沒你想象的那麼嬌氣。”
“楚大哥，我還是帶上吧，今天真的很曬的。”
江曉玲帶著楚陽，繞過這道小山坳，10多分鍾後，一個更大的狹長山坳出現在眼前。
一眼望去，高高低低的金黃稻田，足有上百畝，已經約有兩成稻田收割好了，紮成了一個個半人高的草垛曬在田裡。
“咚咚……”
七八塊稻田裡，女人們戴著草帽，埋頭割倒稻穗，男人則光著黑黝黝的膀子，雙手抱著一把稻穗，帶著節奏，猛力摔打在約1米高的四方木桶內板上。
楚陽知道，這玩意兒本地人叫拌桶，這種農具只怕有好幾百年歷史了。
“喲，大學生回來啦。”
楚陽跟著江曉玲穿過田埂，不斷有男女笑著打聲招呼，江曉玲也一路笑著回應。
“曉玲，這是帶男朋友回家見你媽吧？”一個40多歲的婆姨站起來擦把汗，笑問道。
“秀芬嬸子，不要瞎說”，江曉玲停下來一跺腳，臉上通紅道，“這是城裡報社的楚記者，人家為曉琪上大學的事來幫忙的。”
秀芬嬸子笑道：“喲，原來是大記者，咱們這七柏灣還頭一次有記者上門呢，要不要採訪一下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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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陽笑道：“阿姨，我找江曉琪，等你家裡啥時候有什麼新聞了，我肯定來。”
秀芬嬸子道：“我們家哪有啥新聞嘍，曉琪是這十里八村最有出息的孩子，你找她是真找對人了。”
“楚大哥，我們走吧。”
江曉玲逃也似的，快步走出這段田埂，楚陽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塊約有兩畝的稻田裡，有10來個男女在幹活，稻子已割倒一大半，拌桶前，兩個40多歲的男人揮動稻穗把子，兩個60多歲的老婦在為他們遞送。
楚陽跟江曉玲走入田裡，所有人都停下手裡的活，笑看著兩人。
一個比江曉玲稍高一點的女孩，放下鐮刀，揭了草帽跑過來，欣喜道：“姐，你終於回來了。”
江曉玲道：“曉琪，這是楚大哥，城裡報社的記者。”
江曉琪滿臉是汗，好奇地打量楚陽一眼，熱情道：“楚大哥，你好。”
楚陽笑道：“你好，江曉琪，我叫楚陽。”
江曉琪額頭被曬出幾道紅印，臉上甚至脖子都滿是泛黑的汗漬。
她上衣是短袖碎花藍底襯衫，都洗得有些白了。下面是藍灰色長褲，和一雙塑膠涼鞋。
黑長直的頭髮，用橡皮巾簡單紮成了馬尾，耳邊幾縷髮絲早被汗水浸溼，貼在了俏臉上。
江曉琪比她姐姐更清瘦些，胸前規模卻不輸於江曉玲，甚至尤有過之。
真的很挺。
她的五官，明顯比江曉玲更精緻一些，大眼睛，高鼻梁，下巴和臉頰帶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她的眼睛，又大又黑，給了楚陽一汪山潭的感覺。
不過僅直視了一眼，楚陽就感覺被電了一下似的。
我的天，世間居然有這般清澈的雙眼。
楚陽知道，她還是兩個月後才滿18歲的少女。
剛才，江曉琪打量他時，眼裡沒帶一絲羞澀，那眼神就像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大膽打量一個感興趣的，又很少見的陌生人一樣。
太純了。
楚陽知道，少女這是對自己的記者身份好奇，大概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見到一位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