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笑道：“我有什麼好介意的？我早就想拜見你奶奶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清代的福晉呢！”
艾幼清微微一笑：“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我奶奶的樣子，有些嚇人。”
楊林道：“一個老人家，能有多嚇人？”
兩人吃過飯。
艾幼清先到她奶奶房間一趟，再出來請楊林進去。
楊林踏進那扇門時，莫名有些緊張。
房間燈光昏暗。
楊林看到床上，半躺著一個老人。
老人家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兩隻渾濁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楊林。
“奶奶，您好。”楊林彎了彎腰身，“我是楊林，我是您孫女的朋友，向您請安了。”
“你好。請坐下說話。”老人家口齒倒也清楚。
艾幼清搬過一把椅子，請楊林坐下來，她自己則坐在床沿，握住奶奶骨瘦如柴的手。
老奶奶雖然瘦，看起來精神還好，滿頭銀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房間裡面收拾得乾乾淨淨，也沒有什麼異味，和楊林想象中的癱瘓老人房間完全不同。
“你的菜，是跟誰學的啊？”老奶奶問他。
楊林知道，他可以忽悠別人，但忽悠不了眼前這個老人，微一沉吟，說道：“我師祖是梁文忠老先生。”
老奶奶訝道：“梁文忠？”
艾幼清問道：“奶奶，你認識這個梁文忠啊？”
老奶奶道：“這個梁文忠可不得了，他是咸豐、同治、光緒還有慈禧太后、宣統四位皇帝的御廚，精通宮廷菜。他是宮廷御廚、滿漢全席傳人！民國年間，我還見過他幾面，吃過他親手做的宮廷菜呢！”
她慈祥的笑道：“難怪你的手藝這麼好，原來是師從梁文忠老爺子，梁老爺子只收了三個徒弟，你的師傅是哪位？”
楊林有心不想說出來，因為他只要說出人名來，對方肯定能知道，那中間有些經歷就說不清楚了。
“我那個師傅是個隱士，我也是無意中拜他為師，他只說自己是梁文忠的弟子，也沒告訴我他是誰。”
“哦？這樣啊？”老奶奶也就不再深究，說道，“謝謝你做的菜，讓我嘗到了久違的宮廷味道，我彷彿又回到了年輕時候呢！”
楊林道：“您喜歡吃的話，我以後常來做給您吃。”
“好啊，謝謝你。”老奶奶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玉佩來，顫巍巍的遞給楊林，“我也沒什麼好玩意。聽幼清說你喜歡古玩，我這個玉佩，送給你當個紀念吧！”
“這太珍貴了，我不敢收！”楊林一看那玉佩，就知道是好東西，連忙搖手拒絕。
老奶奶道：“長者賜，不敢辭！收下吧！”
楊林起身，伸出雙手，恭敬的接過來：“謝謝奶奶。”
老奶奶道：“這是我出嫁那天，我媽媽送給我的，我一直留在身邊，想著給幼清將來當嫁妝用的。”
楊林道：“那我不敢收受了。”
老奶奶微微一笑：“你很好，收著吧！”
楊林看向艾幼清。
艾幼清低聲道：“這是奶奶一片心意，你就收著吧。她這一生，從來都是她施捨與人，沒受過人半分好處，你肯做飯菜給她吃，她覺得欠你人情呢！你要是不收下，她會很難過的。”
楊林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老人家話說多了，精神不繼，喘氣不過來。
楊林便告辭出來。
艾幼清幫奶奶躺下來，這才帶上房門出來，輕聲說道：“沒嚇著你吧？”
楊林道：“奶奶很慈祥啊，也很乾淨，沒你說得那麼嚇人！”
艾幼清道：“她是個十分愛乾淨的人，到今天這樣子，對她來說，已經是生不如死了，我老了要是這樣子，我寧可死。”
楊林道：“別這麼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呢！你這麼好的人，將來肯定好命的。你可以每天抱奶奶出來曬曬太陽，也可以推她出去走一走。家裡有沒有輪椅？”
艾幼清道：“沒有輪椅，奶奶也不願意出門。”
楊林道：“人的疾病，大都跟心情、神思有關。心情愉悅，神清氣爽，疾病才能好得快。我得空了，就幫奶奶弄一個輪椅來，以後我們可以推著她出來走走，看看新世界。也許她的病就好起來了呢？”
艾幼清俏目中亮光一閃，隨即黯然說道：“奶奶九十歲多歲了，只怕不久於人世了。”
楊林道：“那我們更應該做好對她的臨終關懷。老人們迎接我們的新生，我們做晚輩的，就應該送他們走好人生最後一程。”
艾幼清雙眼一酸，滴下淚來。
楊林溫聲道：“我的不是，我不該說這些話的。這玉佩是給你的嫁妝，我不能要，還給你吧！”
艾幼清抹著眼淚，說道：“奶奶給你的，你就收下！”
楊林道：“那你休息一會兒吧？晚上我來喊你，一起去鬼市。”
艾幼清道：“你也別回去了，這邊有床，你在這邊眯一覺好了。”
“好吧！”
晚上一點半，楊林和艾幼清一起，前往報國寺。
艾幼清家裡沒有腳踏車，她也不會騎，這一點大出楊林意外。
這年頭，居然還有不會騎腳踏車的？
他讓她坐在後座，載著她走。
“趕明兒，你買輛腳踏車，我教你騎，很容易學的，幾天就學會了。”楊林說道。
“我平時也用不著，買菜就在附近，去遠地方有公交車。”艾幼清扶著車座。
“你抓住我的腰啊，小心別顛下去了。還是學會的好，以後我們可以一起騎車出門。你又不是舊社會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你是新時代的女性啊，你要學會接受新事物。”
“嗯！”艾幼清應了一聲，“可是腳踏車貴著呢！”
楊林笑道：“我買一輛送你得了。你奶奶送我這麼好的傳家寶，我送你一輛腳踏車，當是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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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幼清抿嘴一笑。
她長長的秀髮，只用一方碎花手帕扎著，被晚風吹拂飄揚，她聞著楊林身上散發出來的男子漢氣息，思緒有如夜風一般漫無邊際。
楊林來到報國寺外，把車子鎖好。
“咦？楊林！”大嘴的聲音傳來，“我去你家找過你，你不在家！沒想到你自個倒跑來了！這位是你女朋友吧？介紹介紹！”
艾幼清微微紅了紅臉，挽了挽長髮：“你好，我是楊林的朋友，我叫艾幼清。”
大嘴咧嘴一笑：“你叫我大嘴好了！你長得真漂亮，跟個公主似的！”
艾幼清羞澀的笑笑。
他對楊林道：“老貓和豆芽他們也在！”
楊林冷笑道：“那兩個人，手腳不乾淨！上次他們潛進我屋裡來過！”
大嘴怔道：“真的假的，自己人也偷？這兩個傢伙！看我不大耳光抽他們！走，我們找他們算賬去！”
楊林道：“他們也沒得到啥好處。算了！他們好歹也是你的朋友嘛！以後我不交他們便是！”
三人說著話，往巷子裡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