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老人笑著搖了搖頭，“這樣的印章，我三毛錢就能刻一個。”
“我說這位大爺，你這是故意寒磣人，是不是？我這是普通印章嗎？我這是古玩！不懂一邊玩去！一把年紀，招人嫌！”攤主可不是省油的燈，指著那老頭就是一頓削。
老人推了推老花眼鏡，手指顫巍巍的道：“你、你這同志，你怎麼說話呢？我幹了半輩子革命，輪得到你來說我的不是？是不是古玩，你當我不認識貨呢？你這貨，新著呢！”
攤主揮了揮手：“走你！別在我攤前晃！”
大嘴跟攤主笑道：“別跟一個老人家一般見識。來，抽菸。”
老人起身要走。
攤主道：“喂，放下我的印章！”
楊林正好伸出手來：“大爺，給我吧。”
老人冷哼一聲，把印章往楊林懷裡一拋，揹負雙手，轉身氣呼呼的離開了。
攤主冷笑道：“這樣的人，多著呢！不識貨，又出不起價錢，還窮愛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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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林笑道：“老闆，這印章，你說個實價，我要了。”
老貓和豆芽，都看了他一眼，但什麼話也沒說。
行裡規矩，打不打眼，自己的事！
旁邊人不能壞了生意。
攤主道：“行，你要的話，我便宜你20塊錢，280拿走。”
楊林點點頭，開啟挎包，拿出三捆一百元的大團結來，抽出兩張，把剩下的全部遞給攤主。
攤主用手指沾了點口水，飛快的數了一遍錢：“沒錯。還是你這個同志爽快。”
老貓拍拍屁股，起身道：“走嘍，陝北那幾個跑道兒的應該來了。”
四人往那邊走。
大嘴低聲道：“楊林，那麼多人都沒看中的貨，你怎麼就花高價買了下來？”
楊林笑道：“我喜歡這上面的一句詩。”
豆芽問道：“什麼詩？”
楊林道：“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大嘴道：“楊林，你都認識這章上刻的字啊？你跟你講，不怕你笑話，別說這八個字刻的是篆書，便是寫的簡體字，我也未必能認齊全了。”
老貓忽然問道：“楊林，那你知道這是什麼玉石嗎？”
楊林道：“這是和田玉。”
老貓道：“那你知道這是哪個朝代的印章嗎？”
楊林道：“頂多是明朝晚年，也有可能是清代之物，也有可能是上週之物。”
老貓道：“哦？你知道啊！這樣的印章，可不值三百塊。”
楊林道：“印章本身的確不值多少錢，我說過了，我就是看中了這上面的兩句詩，想留下來當個閒章用用。”
老貓不再言語。
豆芽道：“楊林，你挺有錢的啊！花280塊錢，一年工資呢！你就買個閒章？就像那老頭說的，你花上三毛錢，也能找人給你刻一個了。”
楊林笑而不語。
正走著，那邊牆根底下，聚了一群人，好多人打著手電筒在照。
“來了！”老貓沉聲說道，同時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三個中年男人，守著一個攤，一個人在賣貨，另外兩人在看場子，拿眼睛瞥來瞥去，防止有人渾水摸魚。
“各位爺，看中了就買，買定了就拿走！別猶豫！這貨只有這麼多，賣完了就沒有了。”賣貨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農民，一身粗布衣褲，腳上趿拉著一雙膠鞋，頭髮上還沾著些黃土和青草，剛從地底下爬上來似的。
老貓等人擠了進去，蹲在攤位邊，開始看貨。
楊林掃了一眼，心底暗自一驚，心想這都是從哪裡弄來的？
擺在攤位上的，有各種玉器、瓷器、珍珠、瑪瑙、金銀首飾，還有一頂綴滿珍珠和金飾的鳳冠！
鳳冠，最開始是我國古代皇帝后妃的冠飾，其上飾有鳳凰樣珠寶。
明朝鳳冠是皇后受冊、謁廟、朝會時戴用的禮冠，其形制承宋之制而又加以發展和完善，因之更顯雍容華貴之美。
明清時，一般女子盛飾所用彩冠也叫鳳冠，多用於婚禮之時。
皇后的鳳冠和民間貴婦人所用的鳳冠，形制完全不同。
眼前這頂鳳冠，一看就是貴婦人所用，朝代應該是在明清之際。
雖然不是真正的皇后鳳冠，但這頂鳳冠，也有步搖鈿瓔，顏色濃郁華貴，極盡奢華和工巧。
楊林沉思間，老貓已經出手，買下了好幾個物件，花了一千多塊錢。
這些賣貨的，都是報一個實價，絕不還價。
大嘴也看中幾樣東西，也花了一千多塊錢買了下來。
豆芽買的東西最小，花的錢卻最多，兩千塊錢，只買下兩個玉如意。
楊林指著中間的鳳冠問道：“這個多少錢？”
賣貨的看了他一眼：“這個？五千！”
楊林道：“我能看看嗎？”
賣貨的道：“可以，小心點，別碰掉上面的珍珠了。碰掉的話，你就必須買下來！”
楊林小心翼翼的捧起來，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會兒，說道：“三千！我要了。”
“三千不賣。”
楊林把東西放下，也不再說。
大嘴輕輕碰了他一下：“你真相中那鳳冠了？”
“呵呵，還好。”
“五千啊，可真貴。我是沒錢買。”
“你今天換錢，就是為了來這邊淘貨？”
“可不是嘛！”大嘴道，“說實話，我賣給你那張床，我是真的喜歡。那並不是我家祖傳的，也是我從外面淘換回來的，真的，我450買的，賣你500，只賺了你50塊錢，我還收藏了一年多呢！”
楊林微微一笑。
他也算是漲了見識。
一入古玩深似海！
從此金錢是路人！
沒想到，在這條不見天日的鬼市古玩街，彙集了這麼多有錢的主！
他們動不動掏出幾百上千的錢，買一件並不實用的玩意兒。
有人是為了倒賣，有人是為了收藏，有人純粹就是為愛發電。
攤位上的貨，很快就被圍觀的顧客買得差不多了。
唯獨那頂鳳冠，問價的人不少，但買的人卻沒有。
五千塊錢，放在萬元戶都稀缺的1981年，絕對是一筆鉅款！
楊林要不是賣瓜子發了財，這條街上的玩意兒，他一個都買不起，更別說想買這頂鳳冠了！
老貓道：“錢花完了，咱們也走了吧？”
這時，那個賣貨的，忽然喊住楊林：“哎，你真想買這頂帽子？”
楊林道：“三千我就要了。多一分都不行。”
賣貨道：“行，賣你了。”
楊林道：“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你們收攤後，送到我家裡來。”
說著，他靠近那個賣貨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
賣貨的人駭然看向楊林，滿臉的不可思議，良久才點了點頭。
楊林微微一笑，這才和大嘴他們離開。
豆芽問楊林：“你和那人說了什麼？”
楊林淡淡的道：“我把住址告訴了他。”
豆芽眼珠子骨溜溜一轉，也不知道動起了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