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式寧的這次金陵之行，本就是帶著極大的耐性來的。
即便如此，能夠堅持七天之久，也是超出了他自己原先的預計。
細想之下，楊式寧才發現，天芯科技所在的這棟老寫字樓，雖說是其貌不揚的，可卻在冥冥之中有種吸引他的東西存在。
風氣？氛圍？抑或是每個人臉上踏踏實實、認認真真的那種態度……
總之這一切，都是他之前對於華芯國際所期待的樣子，也是他對自己籌建中的二分廠所預想的樣子。
所以這突然被通知召見，他隱隱之中甚至覺得有點突兀、有點快。
對於吳濤來說，起初打定主意不見華芯國際的代表，是因為他覺得這家公司的員工骨子裡恐怕脫不掉他們老闆張汝京的烙印和影響。
畢竟這樣一個特喜歡鑽營和投機取巧的老闆，八成也是帶不出什麼好員工的。
這跟‘將熊熊一窩’是一個道理。
結果楊式寧愣是咬牙硬挺了七天，這一點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所以才決定見上一見。
可是當車子從天啟投資離開，直奔天芯科技的路上時，吳濤又突然有些後悔了。
畢竟能堅持七天不放鬆的人才，除了自己想象的那種優秀人才，也有可能是死皮賴臉型的，抑或是老實憨厚、只知道執行死命令型的。
而且，在吳濤看來，能被張如京派來做這種工作的人，八成是屬於後面兩類。
可當在辦公室內見到楊式寧的第一眼時，吳濤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張如京了。
沒想到這傢伙手底下，居然能有這般純粹的人才，既有職業素養，卻又不乏機警和變通的那種。
在吳濤的字典裡，這種人本質上，和倪光南是一類人。
不過個人賞識歸賞識，但是公對公方面的恩怨，是斷然不可能隨便一笑而過的。
所以吳濤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徑自坐下來道：“楊先生是吧？”隨即看了看表道：“你有十五分鍾的時間，開始吧。”
儘管連續等了一週多的時間，楊式寧依舊把自己打扮的很是得體。
乾淨是最起碼的，甚至於領口袖口都整齊的一絲不苟，形象幹練而清爽。
所以他一開口也是直截了當，“吳總，首先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出這寶貴的十五分鍾來見我。”
“……鑑於前段時間，華芯國際意圖做出有損貴公司根本利益的瘋狂舉動，我本人表示誠摯的歉意。對不起，吳先生！”
說著，楊式寧板板正正地鞠了個躬。隨即抬起頭來繼續道：“當然，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吳先生盡可以提出貴方的要求，當然在此之前，華芯國際已經受到了巨大的懲罰。”
“……坦白說，我們陷入了各種困境，已經走投無路了。這時候，如果吳先生能夠高抬貴手，那麼華芯國際願意在天芯科技以及電子晶片委員會的引領下，一同為華夏的半導體產業添磚加瓦做貢獻！”
“……當然，吳先生若是不願意放過華芯國際，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華芯國際倒閉了，終究是會給正在蒸蒸日上的華夏半導體產業帶來不利的影響。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會玷汙吳先生乃至天芯科技完美的聲譽。”
“……吳先生，我的話完了。”
面對楊式寧束手而立，卻又不卑不亢的樣子，吳濤瞥了一眼道：“才用了五分鐘？楊先生確定沒什麼補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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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式寧搖搖頭道：“沒有了，吳先生，因為剩下的十分鐘，全都是我的歉意。”
喲嗬，這貨還挺會忽悠的？吳濤眉頭一挑，重新抓起對方的名片看了看，確定對方是技術兼管理的人才，而不是純靠嘴炮的那種，這才放下心來。
手裡捏著名片輕輕地敲著桌面道：“楊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你今天談成回去了，華芯國際也可能已經開不下去了？”
楊式寧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年輕不少的男人，目光陡然一凜道：“我想過，吳總，的確有這種可能。即便如此，求見吳總的計劃，我仍舊要嘗試，因為這是華芯國際目前絕境之中唯一的一線生機。”
“請相信我，吳總，我是帶著極大的誠意來的。”
吳濤點點頭，臉色稍有緩和道：“我相信你，楊先生，我看出了你的誠意和歉意，但是很遺憾，沒看出你們老闆的誠意和歉意。”
“……你們老闆怕是不願意輕易向我們低頭，所以才派了你來吧？”
楊式寧臉色一尬，在吳濤的灼灼目光下，最終神色一鬆，“實不相瞞，吳總，我不是張博士派來的，我是毛遂自薦主動來的。”
人才，這種為了公司的勁頭很難得。
吳濤破天荒地指了指桌前的意思道：“請坐，楊先生。”隨即撥通外線，讓柳若曦送了一杯咖啡進來。
香濃的咖啡送進來了。
楊式寧卻沒有喝咖啡的心思，因為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著一刻鍾就要結束，而面前這位年輕有為的老闆，甚至沒有鬆口的意思。
在這樣的惴惴不安之中，楊式寧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吳濤兩個關於工作職責和重點的問題，這才提到吳濤主動提起道。
“楊先生，想要我接受貴公司和老闆的歉意，也很簡單。我有兩個條件，而其中之一，便是你到我的天芯科技來。至於另外一條，讓你們老闆來跟我談。”
“……怎麼樣，你考慮考慮？”
楊式寧頓時愕然以對，他萬萬沒想到，結果會是這麼一個答覆。
一口氣將咖啡一飲而盡，也沒有壓住內心撲通撲通直跳的勢頭。
臨了，吳濤又補充了一句道：“我相信，張博士對於這個條件，一定毫無異議。楊先生，不妨把我兩個條件帶回去，親自聽聽張博他會怎麼說，如何？”
一直到離開天芯科技之後，楊式寧腦袋裡都是嗡嗡的，一片紛亂。
直到街上的冷風吹了又吹，他這才定下神來，仔細回想剛才那個年輕老闆的話語，這才不得不承認，他對張博的判斷，倒是真有可能……
果然並非易於之輩，這樣的人，本質上比張博強上太多了！
不，應該說，這倆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