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可追,留一世頹廢,祭此生再無人作陪。
……
太子府上,明映之端著膳食來到太子的臥房,聽見房內瓷器碎裂的聲音。抬眸望了望站在房前垂頭喪腦的丫鬟們,淡淡地問:“太子殿下還是什麼都不肯吃?”
“不知為何,太子殿下近日火氣甚旺,見了下人不是打就是罵,還常常將自己關在臥房內……”
“呵……”明映之譏笑了一聲:“不僅如此,還對那些個貌美的丫鬟們動作粗暴。”
“太子妃恕罪。”丫鬟們聽她如此說,慌忙跪倒在她的跟前。
明映之不爭不搶,並非憑著身為當朝右相的父親,這府中才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事實是,她是一個旁人惹不起的女子,與她作對的女子都消失了。鍾離凌對她愛搭不理,對納妾一事,卻很少提及。這府上貌美的丫鬟,越來越多。
“下去吧!”明映之莞爾一笑,對這扶不上牆的爛泥,她早已失去了信心。只是父親還死心眼,一心想助他上位。經過白陽一事,明映之便清楚賢王鍾離伯君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明映之端著膳食上前敲了敲房門,屋內便傳來一聲怒吼:“滾,本宮不是說過了不要煩擾?”
“太子殿下,是映之。”
屋內靜止了片刻,又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不久後便見臥房的門被開啟,鍾離凌一身絲綢裡衣,髮絲凌亂。瞧見她,淡淡地問:“太子妃何事?”
“聽聞太子殿下近日心情不好,映之便端來了一些膳食。”明映之嘴角噙著笑,眼裡卻冰冷無度,她也不管鍾離凌如何想,端著手中的膳食往屋內走去。她一手端著膳食,一手提起裙襬,躲過地板上的碎瓷片。
明映之走近屋內,將膳食放在桌上。瞥了一眼只穿著寸縷布料蹲在榻邊哆嗦著的丫鬟,她嘴角泛起溫柔的笑意:“早啊,小蓮。”
“……”丫鬟聽了她的稱呼,哆嗦得更加厲害。她並不叫小蓮,太子府上不少丫鬟傳言,凡是被太子看上的人,最後都會離奇死去。
她知道……小蓮是幻美人幻蓮。幻美人曾被太子賜死,死狀恐怖。
“過來吃些東西。”明映之微笑著向她招了招手,那丫鬟只覺得自己後脊發涼。
“太子妃,奴婢知錯。”她連忙跪倒在地板上,爬到明映之身邊:“太子妃,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蓮不必驚慌。”明映之依舊笑著安慰道:“折騰了這麼久,想必小蓮已經餓了吧?”
鍾離凌關上房門走了進來,瞧見匍匐在地板上的丫鬟,極其不耐地瞥了她一眼:“讓你吃你就吃,太子妃還能害你不成?”
太子發話,那丫鬟不吃也得吃。
“怎麼?太子不吃點,這可是映之精心為你準備的。”
“太子妃。”鍾離凌走到她跟前,明映之不慌不忙地後退了幾步。鍾離凌怒極反笑:“太子妃親手所制的膳食,恐怕本宮無福消受。太子妃既不肯到本宮身邊來,又不肯讓本宮接近別的女子,太子妃這是何意?”
“映之哪裡不許太子殿下接近別的女子,實在是冤枉。”明映之抬眸不卑不亢地注視著他:“映之不過是來幫太子收拾殘局罷了,好心當成驢肝肺,太子未免也太……”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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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鍾離凌咧嘴一笑,轉頭望向匍匐在地板上正吃著明映之送來的膳食的丫鬟,同情道:“太子妃閒來無事,就喜歡研製各種奇毒,然後投放到膳食裡,想要毒死臭老鼠。”
“呃……”那丫鬟聽到此話,瞬間慌亂起來。
“這次的期限是多久?”
“五日,先啞後亡。”明映之暗了暗眼眸,提起裙襬抬腳離去。
那丫鬟算是明白了,那些人根本不是離奇死去,而是被太子妃下了毒,毒發日期不定。他們是太子府上最低賤的存在,根本無人會追究他們的死活,多數下人目不識丁,見旁人毒發也不知是何原因。
“呃……”丫鬟想要發出聲音,卻怎麼也做不到,她捂著自己的脖子,慌亂地望了望鍾離凌,他只是咧嘴一笑。
鍾離凌見明映之這手法幹淨利落,立竿見影,真怕她趁自己不小心給自己下了毒。不過太子妃目前還沒與自己圓過房,沒有子嗣,不會輕易對他動手的,何況他們還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如此,他倒也不用擔心葉芊芊手裡那玩意兒有沒有用,太子妃這麼厲害,誰能逃得過?
鍾離凌整理好儀容,今天心情好了些。鍾離伯君被釋放這事,他依舊氣不過,這鍾離雲不知在打什麼算盤。
“來人,去平王府。”
話音剛落,便聽下人來報,鍾離雲已經到了府上。
鍾離凌正想去找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府上的花園內,鍾離凌望著滿園爭奇鬥豔的秋菊:“本宮贈你的秋菊綻放了嗎?”
“回大哥的話,那些秋菊綻放了,雖沒有大哥園子裡的多,卻開得豔。”鍾離雲順著他的話回答。
“你倒是閒情雅緻,真的與本宮討論起這秋菊,冬季要來了,要不要本宮贈你一園臘梅?”
“三弟園子小,種不下了。”
“你倒也真敢想。”鍾離凌瞥了他一眼:“你出的餿主意,讓你二哥全身而退。”
“大哥。”鍾離雲一聽這話,立刻不樂意了,還是曾經那副無腦的模樣:“誰知跟著二哥去的不是上官統領,若是他,二哥這一次就算是插翅也難飛。”
鍾離凌對他有些介懷,在他面前無腦,在朝堂之上卻字字珠璣,這樣的人會簡單嗎?
“李堂生一死,這鹽鐵案也被擱置了,背後的主謀是否是二弟,可就不得而知了。”鍾離凌別有深意地望著鍾離雲,他一心想要李堂生死,難道不是因為自己心裡有鬼?
“大哥,父皇已經派新知府陳錄陳大人去接管渭陽的鹽鐵事,也命他繼續追查鹽鐵案一事,大哥怎能說鹽鐵案被擱置呢?”
“呵……你可真會鑽空子。”
“大哥,此事屬實。”
那些個廢物能查出什麼線索,說不定已經被收買了,渭陽鹽鐵一事,不就不了了之了嗎?父皇日理萬機,成天想著國家大事,還有那葉芊芊。更何況此事關乎鍾離伯君的安危,只要渭陽那邊不再出紕漏,他哪裡還會提起渭陽鹽鐵一事?
……
鍾離雲從太子府出來,沒有直接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去了城西郊外的私宅。
鍾離雲才踏進私宅,便瞧見喬冉悠閒地坐在院內獨自喝酒。
他見鍾離雲前來,也不起身:“王爺來了?過來喝酒。”
“喬副門主出的好主意,二哥全身而退,只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丫鬟,還可能從此與尉家結上樑子。”鍾離雲氣憤地走到酒桌前,坐到喬冉跟前。
“王爺何必煩憂?那尉子瑜不過是尉上卿的義女罷了,你又沒有惹到尉可馨。”喬冉一杯酒下肚,一雙眉眼彎彎,眼中卻透著些許冷清:“更何況出頭之人是太子殿下,又不是你。就算那尉上卿有意助女兒追查此事,那也全是太子殿下的責任,誰知道這主意是你出的?誰知道太子殿下的人中混著我智諝門的人?”
“呵……”鍾離雲瞅了他一眼,不再與他多話。
喬冉不知道的是,這尉子瑜不僅僅是尉上卿的義女這麼簡單,她可是妄生門少主青子衿,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
鍾離雲知曉鍾離凌已經不同往日那般相信他,而他也不同往日那般相信喬冉,總覺得他與那喬姜有什麼聯絡。
鍾離伯君此次能全身而退,只是不知面對妄生門的追究,他還能不能泰然自若。他此次不死,沒什麼好遺憾的,鍾離雲倒是很期待,青子衿到底會怎樣對待鍾離伯君。
而他鍾離雲,只要動一動嘴皮子……就可點燃青子衿的怒火。
左相府,白陽被斬首後才知道事情真相的李惜霜已經與她的父親慪氣了好幾日。她還疑惑為何鍾離雪會來府上找她,原來只是想試探她是否知曉賢王與白陽入獄之事。她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輕而易舉將自己的承諾作廢。
細細想來,李惜霜還欠那白陽一條命。
那次若不是遇上尉子瑜與白陽等人,她恐怕已經被那丫鬟給害慘了。可這世道就是如此殘忍,誰也不知道明日會身在何處。
就算是尉子瑜,擋了她的前途,她也不會手下留情。她的良心早已泯滅在這荒誕的人間,泯滅在爾虞我詐之中。
……
景浣房。
千蘭看著新出的一批陶瓷,滿意地點了點頭。想起依舊昏迷不醒的黑月,抬腳前往爾雅居。齊問筠已經數日未與她說話了,自白陽死後,他就一直是這態度。
千蘭走到爾雅居,齊問筠正挽起袖口垂著頭在院子裡曬草藥。
“成日與草藥作伴。”千蘭踏進院子,走到齊問筠身邊。
“……”齊問筠不搭理,見她站在此處,便走向下一處,繼續盯著自己曬的草藥。
“還是不理我?”
“問筠哪敢不理門主大人。”齊問筠走到簷下,作氣般抓起倒在石板上的揹簍,朝著後院喊了一聲:“林翰,陪師父採藥去。”
“好嘞!”
話音落下不久,一個大漢便從後院穿過堂前,笑嘻嘻地跑到齊問筠跟前,接過他背上的揹簍:“師父,我幫你背。”
“沒有別的揹簍了嗎?”
林翰一噎,重新拿了一個更大的揹簍放在背上。
兩人沒有多做停留,背上揹簍便走出爾雅居。
“齊問筠。”千蘭見他這樣,也生氣:“黑月該醒了。”
齊問筠的腳步一頓,喃喃道:“知道了。”
千蘭望著一前一後離去的兩人,抬起手正要打翻院子裡的草藥,被堂前跑出來的妄徒攔住:“門主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師父會讓林翰扒了屬下的皮。”
“與本門主何干?”千蘭強忍住怒火,氣急敗壞地往外走。
她做錯了嗎?她有錯嗎?
她沒有錯,她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旁人不理解就算了,就連他齊問筠也不理解。她千蘭發誓,過不了多久就下山尋一個良人,嫁了得了,讓齊問筠一輩子待在這山上孤獨終老。
想到這裡,千蘭不由得自嘲道:“這樣的誓言,我不知偷偷許了多少回。”
齊問筠與林翰一同下山採藥。
林翰見他這幾日悶悶不樂,勸道:“師父不要老惹門主大人,她會生氣的。”
“她算什麼門主大人,連妄徒都保護不了。”
“可白陽確實犯了門規,她不僅亂傳指令,還參與朝廷內鬥。”
“傻孩子,你什麼都不懂。”
“不過師父,黑月為何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她已經昏迷好久了。”林翰撓了撓後腦勺,不解地望著齊問筠。
“你知道閻王嗎?”
“知道啊!”
“為師想告訴你,這世間也有閻王,他們有操縱別人生死的能力。”
“師父我聽不懂。”林翰聽得雲裡霧裡,他怎麼知道齊問筠打了什麼啞謎。
“笨。”齊問筠無奈地望著他:“也難怪你來了爾雅居許久,還對醫術一竅不通。”
“師父,我本來就是門主大人派到你身邊保護你的,又沒讓我跟著你學醫,是你非逼著我叫你師父的。”林翰一邊幫齊問筠折斷擋路的枝葉,一邊回答。
“你個臭小子,還不情願?為師願意收你為徒是你的榮幸,看來為師的醫術無人傳承了。”齊問筠哀嘆了一聲。
“師父也別氣餒,或許某天遇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徒兒也未可知。”林翰嘻嘻一笑,一看就是沒什麼煩惱的人。
這林翰沒什麼心計,難怪他武功高強,也不見子衿將他派去各城收集情報。
自從子衿失了記憶以來,蘭兒便開始變了。往日的溫婉賢良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身戾氣。她殘忍地決定了許多事,真正參與朝廷內鬥之人不是她嗎?
若不是她將紫星匕首送給尉上卿,哪裡會有如今這些破事?他知道白陽入獄的時候,他與滿修已經帶著黑月去了浣城。在那之前,他聽滿修說浣城有一味藥有助於黑月的恢復。
……
“唉~”齊問筠嘆息。
現在的他已經猜不透蘭兒的心思,他不想面對這樣的蘭兒?要正視蘭兒,可能還需要些時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