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誰啊，我告訴你，這裡可是醫院，想要動粗的話自己掂量掂量後果。”
盧大夫被眼前這個男人弄得心裡直發慌，但他為了自己的臉面，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你問我是誰？”吳向東被他這句話問的有點蒙。
可當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時，這才恍然大悟。
“看來他是把我當成患者的家屬了。”
今天吳向東因為休息，所以來到醫院並沒有選擇穿白大褂，這才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是孩子的家屬。
不過此時看到他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吳向東忍不住說道：“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談談孩子的情況，你離我那麼遠幹什麼？”
說完吳向東就想作勢向前，卻被盧大夫連忙制止住了。
“這樣就行，我嗓門大，耳朵好使，不用靠這麼近。”
盧大夫嚇得立馬又後退一步，根本不敢讓吳向東靠近，此時他還能感到肩膀一陣痠疼，甚至都不能隨意活動。
“行，好吧，那咱們就在這裡講。”
看著他擔驚受怕的樣子，吳向東一陣無語，心想自己不就輕輕拍了他一下，怎麼就成了一副老鼠見到貓的架勢了？
不過想歸想，吳向東還是停下了腳步，對盧大夫說道：“孩子的情況你來之前也聽護士長瞭解過了，現在她需要馬上住院治療，不能再耽擱了，否則會很危險的。”
盧大夫一聽到要住院，臉色立馬就變了，但看到眼前高大威武的吳向東，又不能像剛才那樣發火，否則真的會被打一頓。
於是他轉變思路，語氣放緩，對吳向東說道：“其實我很理解你們這些當家屬的心情，畢竟大家都想健健康康的，又有誰願意自家的孩子從一生下來就生病住院呢。”
此言一出，吳向東先是一怔，而後漸漸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一般家屬，在聽到這番安慰，可能會深有感觸，甚至覺得盧大夫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大夫。
但吳向東作為醫院裡的一員，平時也沒少跟他們打交道，而現在盧大夫的話，卻讓他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
此時盧大夫見他半天沒有反應，還以為是自己的話說到了吳向東的心坎。
於是他滿臉同情，眼神中更是帶著一絲憐憫，對吳向東說道：“其實你們已經很了不起了，從小帶著孩子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看了大大小小不少的醫院，這要是換成我的話，很有可能就堅持不下去了。”
盧大夫這番感同身受的說辭，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不但站在患者家屬的身份上考慮問題，還反應了一個求醫者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在讚美的同時還不忘體現出他們的不容易。
這幾乎完美的談話一下子就把家屬捧在了道德的至高點上。
不過面對這樣的說辭，吳向東並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冷冷的看著盧大夫，想要看看他究竟想幹什麼。
果然，盧大夫在誇讚完吳向東後，話鋒一轉，又談起了患者本身。
“我知道你努力了這麼多年，就是想治好孩子，但你有沒有想過，她在跟你天南海北的求醫時，也要一遍又一遍的遭受著折磨。”
“這種折磨不止是身體上的各種抽血檢查，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折磨。”
“從滿懷希望到質疑人生，再到最後的傷心絕望，週而復始，每到一家醫院就要重複這樣的折磨，對於一個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醫院的小女孩來說，簡直太殘酷了。”
盧大夫痛心疾首，彷彿遭罪的患者就跟他的孩子一樣，甚至說到痛處，眼神裡都帶著悲痛欲絕的淚水。
此時在他聲情並茂的勸說下，周圍的一切都是寂靜的，甚至就連身邊的空氣都凝固了。
但這一切被吳向東看在眼裡，卻顯得十分的突兀，特別是盧大夫這種近乎熟練到令人髮指的說辭，不禁讓吳向東攥起了拳頭。
熟悉，太熟悉了。
這就是在醫院裡典型的勸人放棄治療的手段。
先是讚美你為患者所做的一切，讓家屬誤以為大夫跟自己是站在統一戰線上的同僚。
然後又從患者的角度出發，用話語不斷觸及家屬的痛楚，就像拿著刀子一遍又一遍的將傷疤揭開，不停的往裡面撒鹽。
而最後一步，就是勸你放棄治療。
果不其然，盧大夫精湛的演技終於將事情推到了最後一步。
他見吳向東自始至終都是一言不發，就彷彿沉寂在痛苦的回憶之中，於是他緩步上前，開始安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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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剛才有一點我一直沒說，但肯定你心裡比誰都明白，畢竟跑了這麼多家醫院了。”
盧大夫重重的嘆了口氣，裝作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說道：“孩子的情況確實不好，而且她這種病根本無法治癒，就算能做手術，風險也極高，大機率會在手術臺上下不來。”
“這不是我嚇唬你，是我根據多年的行醫經驗得出的結論，以現在的醫療水平，這就是治不好的絕症。”
“與其你讓她在醫院裡不停地受折磨，遭受吃藥打針開刀的痛苦，還不如帶她到處走走，看看，將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一些美好的事情上，我覺得這樣做才是對孩子最大的尊重。”
盧大夫此時已經走到了吳向東的面前，他臉上露出一抹無奈，似是安慰般伸出右手想要去拍吳向東的肩膀。
可就在這時，一張大手突然抓住了盧大夫的手臂，同時，現場響起了吳向東的聲音。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棄孩子的治療嗎？”
“這就是你身為救死扶傷的醫生該做的事情？”
終於，吳向東說話了，只不過話語間透露的冰冷，彷彿冰天雪地上凌厲的寒風，割的人臉生疼。
盧大夫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弄懵了，他以為吳向東在他的勸說下已經接受了現實，可當他對上吳向東那雙冰冷的眼神時，整個人都開始慌了。
“我…沒說要放棄，我只是想讓她在有限的時間裡過的更有意義而已。”
見他還想狡辯，吳向東眼睛一眯，手掌突然用力，修長的五指宛如鐵鉗般嵌進了盧大夫的手臂裡，刀割樣的疼痛頓時讓他慘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