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脈起伏,連天向天橫,天幕不知何時開始陰沉,祭壇上群臣俯首,山呼萬歲。
名為“鶴舞”的祭臺中心築起一座玄石日晷,上官錦年得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指標的投影,看著那已過午時的黑色影像,他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一旁的苦無似乎看出了他的憂慮,走近他身旁悄聲道:“陛下,山下還沒有郡主的訊息。”
上官錦年心道:“燕王老宅與嵩山距離並不算遠,即使她不用異能,騎馬趕路,也早應該到達,難道她並不在意我的生死?”
“初獻”“亞獻”完畢,幾個祭童抬著祭酒走上祭臺。這樣,整個封禪大典便只剩下了“分祭酒”一項。
上官錦年多疑的直覺告訴他,今日的大典有許多不對勁的地方。祭壇上俯首的臣子,並沒有太多自己的親信,反而好多都是上官持盈的勢力,侍衛中也多了一些完全陌生的面孔。
“皇姊。”上官錦年轉過身去,笑著向身邊的上官持盈試探道“皇姊今日似乎帶了很多侍從來,難道是體諒侍衛們不常出得皇城,要多帶些人來見見世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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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持盈面色一沉,隨即不疾不徐說道:“陛下這是說的哪裡話,出門在外,自然是要多加防範,在本宮看來,那五色詔本和神魔相關,不是什麼吉利物事,陛下為了它如此大張旗鼓地慶賀,應該小心觸犯天命。”
上官錦年心中一驚,看來她已經知道神譴的事。他與上官持盈的關係一向勢同水火,如果她知道自己會遭受神譴,還佈置了這麼多的兵力,只能是一個理由。
雲青青兮欲雨,九柱香的祭祀時間已經快要過去,祭童已經在準備分祭酒。
上官錦年向上官持盈冷道:“那朕還是謝謝皇姊的好意提醒了,只是觸犯天命的是朕又不是皇姊,皇姊帶這麼多兵過來,是防範誰呢?”
上官持盈見上官錦年語氣不善,心想,山頂上已經遍佈了自己的耳目,煙紅淚也去攔住了花翻,上官錦年已成困獸,此時攤牌,也並無不可。
她向祭臺上分祭酒的祭童使個眼色,沉聲向上官錦年道:“陛下,既然陛下已經昭告天下自己得到了天命,就應該全了禮數,飲下祭酒,完成封禪,使萬民臣服。”
祭童舉著酒杯跪在上官錦年面前,上官持盈接過那玉雕的杯子,在眾目睽睽中向上官錦年跪下獻祭酒。
陰沉的天空列缺霹靂,電閃雷鳴,雨絲飛揚。
上官錦年注意到,自己的身邊不知何時已經佈滿了手按刀柄的生面孔侍衛,再看祭壇上跪伏的群臣,找不到杜承賢和自己的幾個親信大臣的影子,周邊的山林沙沙作響,顯然早已佈置好了伏兵。整個祭臺,變作一間密不透風的牢獄。
苦無顯然也注意到了情勢不對,“刷”一聲拔劍出鞘,手起刀落,幾個侍衛倒在血泊之中。但一人終究是寡不敵眾,沒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他半跪在祭壇上,血漿透溼了細甲,身上足足捅進了五六把刀刃。“哐啷。”他的劍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他倒了下去。
“請陛下飲下祭酒。”上官持盈再次重複,胸有成竹。這場變亂她策劃已久,每一環節都精心算計,絕對不會出什麼差池。
上官錦年看著苦無的血浸透人牆,在祭臺上蔓延看來。苦笑道:“皇姊又何苦如此,朕遭了神譴又如何,難道這天命所定之人,還是皇姊不成?”
這話剛好戳到上官持盈痛處,她以天命為由脅迫上官錦年,師出有名,可偏偏自己也並不是五色詔所指的真命天子。
上官持盈拿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但隨即恢復平靜,道:“陛下,本宮只求這天下能順應天命,別無他求。”她想,只要除掉了上官錦年,她就拿到了天下所有的權柄,天命又算什麼?
上官錦年望著玉杯中波光瀲灩的液體,只覺得心中寒涼,不由得皺了皺眉:“難道皇姊如今將這毒酒敬我,讓全天下都瞧我們手足相殘的笑話,這就是順應了天命麼?”
上官持盈沉默,許久才道:“手足相殘,也是陛下在先,全天下已經看過一次笑話,不介意再看一次。”
上官錦年眼中掠過一抹悽然,心想他一直把上官持盈當做唯一的親人。一直以來,他們雖然不和睦,但自己當初登基之時,卻給了她太上女皇的名號,也逐步放權給她,以至於她的權勢反而比傀儡女皇的時期更為顯赫,可如今她反倒說他是在手足相殘。
心中無奈,上官錦年心中擔心的卻並不是自己。他心想,既然上官持盈控制了這座山,那阿真也一定是被她在半路截住了,所以才沒有過來。
他陷入了極度的自責,他本想用苦肉計賭一局,讓阿真回到自己身邊,可卻讓她落入了陷阱。若自己不曾那麼霸道地想要她回來,她又如何會落到這種險境?
他心中開始暗自祈禱阿真並沒有來嵩山。可是又怎麼可能?他知道,那個小白痴雖然恨自己入骨,但聽到自己要遭到神譴的訊息,無論如何也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來到自己身邊。
“不顧一切……”想到這裡,上官錦年神色一黯,她一定會對上官持盈的人出手的,她受傷了嗎?極度的擔心化作怒火,他端起那酒杯,一個顛倒,杯口朝下,祭酒被潑的涓滴不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