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撒的第一個謊言極為完美，哪有一絲一毫的陌生感，就好像是已經準備好的臺詞，心理念了無數遍，一次性拋灑出來，因為真實的表情和語氣，不但晃騙到了別人，也忽悠了自己，讓油頭小胖子第一時間就心悅誠服，他仰著脖子看著實際上最喜歡，卻表露出討厭情緒的恩禮。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善意和惡意之分。
在一個所謂陰陽的圈子裡，黑和白只隔一條彎曲的弧線線，並且以滾動的方式來不斷融合揉捏，讓人不清楚剛剛的黑是否已經更替了好幾輪，那純潔不透明的白不過是之前的黑。
所以謊言從一開始本來就沒有善惡之分，那只不過是人們在面對可以走的捷徑時內心的惰性催眠自己的理由，才有了善意的謊言這麼一說，尤其是在單純的孩子裡格外明顯。
也可能只是恩禮突發奇想，甚至帶著一絲狡黠的表露讓林歇有些措手不及，才把這個謊言當成那顆邪惡種子的催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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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相信之前在車上，在醫院，那個有些害羞，有些畏畏縮縮，學著電視劇裡成熟的語氣的那個她，更像一位健全的小學一年級孩子。
林歇安慰自己想太多了，第一次飾演父親有些緊張，拍拍僵硬的後腦勺，讓血液流通起來，思考起來，不要漏了作為父親禮儀人情上該有點“玩意”
幸虧小胖子的父親更加主動，他額頭只到林歇的脖子，走過來橫肉笑嘻嘻的擰巴成一團，還夾雜著淡淡撲鼻的豬腥味讓林歇大腦一下子拎清，嗆的比一萬杯咖啡還有用，他伸出有不少劃痕的手，和林歇示好。
“我兒子調皮，不好意思啊！”說著臉就紅了，真真是鐵漢柔情。
雖然第一印象不好，尤其是對於鼻子敏感的人來說，但就衝著他那女大學生臉上都見不到的嬌羞，就值得他握這個手。
“哪裡哪裡，只是性格好。”他學著對方的笑容，儘量不顯得生分，畢竟起碼的人情交往也要學習，而且既然要演就演個全套，林歇已經進入狀態。
趙念慈看他如此自然的回應，臉上有一絲欣然的喜悅，抱著女兒的手心，都緊張的有了汗液，看來她也不擅長人際來往，和大部分每天面對電腦的人一樣。
油頭小胖子的那位捲髮是本體的母親，膽怯的看著趙念慈的臉，估計心裡在嘟囔這哪是老百姓的模樣，乾瘦的胳膊以拐走的姿勢伸在胖老公腰身，嘴上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兩家人客客氣氣的並行走進校園，林歇看來很有演戲的天份，起碼對方拋得梗都能接的住，而且情商極高的沒有缺憾。
而趙念慈，並沒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女兒那無暇的謊言上，她們母女兩可沒有溝通好說讓這位林叔叔來扮演女孩的父親，只是順水推舟的，沒有漏洞了走了下去，也遍不管了。
走在熱鬧的教室走廊，林歇聽著其他班級的讀書聲，還有老師火槍一樣刺耳的呵斥聲，感覺身體都輕了許多，卻感受不到任何歸屬感，連捧著課本的記憶都完全消失不見。
一邊走，一邊想著是不是自己忘的太快了，腦海裡怎麼一張剪影都沒有留下，這樣，究竟是對生活的認真，還是忽視過去對人生的否定。
恩禮嘴上不理油頭小胖子，卻不時偷偷瞅著他，見小胖子看到兩人爸媽都在有些怯懦，甚至不敢看過來，洋洋得意的仰著小腦袋，像打了勝仗的將軍。
不一會，到了位於二樓的教室門口，雙馬尾辮的老師在門口和其他家長說話，她今天畫了有些心機的淡妝，最起碼為了讓她驢一般，輪廓寬廣的鼻子顯得翹挺一點，在陰影地方做了些文章。
看來她很享受家長們的擁戴，尤其是被三十多被生活初步壓垮的老孃客們誇“哎呦老師真是年輕漂亮啊”就心裡竊喜，用來宣洩無數次失敗的相親經驗。
這時小胖子的父親拉住林歇，說是借一步說話。
林歇眼神告知趙念慈你們先進去，自己處理完就進來。
兩人在老師沒看到的情況下開始和教室背道而馳，最終走到了位於拐角的廁所，一位消瘦，一位粗壯的男人在廁所門口面面相覷，林歇疑問的看著他，不知道這是要搞什麼么蛾子。
只見老哥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伸進褲兜，臉上又浮上一層少女般的嬌羞，從裡面掏出一包揉的褶皺的軟利群。
“為了抽這根煙，我早一個星期就做好準備了，老弟也來一根？一個人來有些忐忑，就找你一起陪陪。”他哆哆嗦嗦的從煙盒裡拿出一根完整卻可憐的煙，朝四周看了看，呼吸著消毒水味道，夾在嘴裡。
“為了來兒子學校抽根煙？老哥，你這是有什麼取向？”林歇被他逗得發笑，卻沒接住他發來的煙，本來就不抽，空姐還在旁邊火熱，妻管嚴般的瞪著。
“啊你不覺得在學校的廁所抽菸，特別有感覺嗎？就好像回到了那個崢嶸歲月，一幫人一下課就火急火燎的衝到廁所，把上節下課沒抽完的半根煙放嘴裡，那滋味，才叫爽。”
“哈哈，惡趣味，老哥穩！”林歇想起自己上學時期，班上同學和廁所戀愛的身姿，很輕鬆的笑了。
這邊兩個男人正在懷念在廁所抽菸的歲月，在班級門口，發生了這麼一段不那麼愉快的對話。
馬尾辮老師的目光看著小胖子的母親，嘴角竊喜，順著視角看到對她友善微笑的趙念慈，瞬間覺得自己矮了不少，甚至產生了頂禮膜拜的衝動。
天吶，有這張臉，那些男人還有什麼資格挑挑揀揀的，就算是市長的兒子都會心動吧！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她老公一定很有錢！
恩禮從沒說過自己雙親的近況，每次只是隱喻的說爸媽忙什麼的搪塞家長會，或者只是姥爺姥姥來，老師也沒管，她失敗，看重外貌的相親經驗讓她甚至憤恨一切長的比自己好看的生物。
“昨天見過了，恩禮媽媽你好。”她伸出手主動打招呼。
趙念慈把女兒放下，把手在大腿處拍拍，回應道：“老師不好意思，昨天太匆忙了沒好好和您打招呼。”
“沒事沒事，不知恩禮的父親呢？”
趙念慈看看四周，有些沒底氣的不敢多說話。
“嗯”只是單純的嗯了一下。
這時候油頭小胖子的老孃主動搭腔道，自己老公去衛生間了，一會就到。
老師點頭回應，心想是恩禮父親沒來，想著班裡就恩禮爸媽沒有完全到場，再一看恩禮也有些失落的低頭，確定昨天見到的年輕男人不是她老爹，再聽傳聞據說恩禮的母親是單身，暗自竊喜，這麼漂亮還不是孤獨一個人。
先招呼他們進已經快坐滿的教室，安排好位置，只有小胖子和恩禮的座位邊上空著一個位置。
大部分學生和家長疑惑的看著那唯獨空著的作為，幾人搖搖頭，說是這也太不關心孩子了。
恩禮敏感的感受著他們的目光，就像是生來的每一次同學會一樣低落著頭在胸口畫圈。
她在想那個叔叔是不是臨陣脫逃了，有一位父親就這麼難嗎？她的小手捏著母親的手，不知不覺握的有些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