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窯橋西一間普通公寓，林歇從隔斷間被敲門聲驚醒。
他早就預料到所以不太驚訝，不緊不慢的在鏡子前整理凌亂的頭髮。
外面敲門的人似乎不著急，這讓林歇很是訝異，什麼時候我們國家的公務員這麼尊敬市民了？他本來還擔心對方會把門敲爛。
打開門，迎面是一道明亮的光線，刺得眼睛生疼。
鼻翼裡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睏倦的大腦漸漸找回迷離的精氣神，眼前竟然是一位窈窕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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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這是天降鴻運？老天開眼要增送福利？
緊閉上，再睜開，然後立馬回到房間，把門關上，隨意找來一件有帽子的衝鋒衣，穿上擋住亂糟糟如鳥巢的頭髮，才開門。
見她還在，展露一個自以為自信的笑容，聲音低沉的說道：“你有什麼事嗎？”
女士穿著一絲不苟的空姐服裝，桃紅色連衣裙下襬恰到好處的分割出細長的大腿，朦朧的黑絲把細肉包裹，上身兩團胸脯，是天賜予的微乳，撐起胸口薄衣。
尤其是格外白皙的脖頸，散發著致命的光彩，讓林歇的眼光怎麼都移不開，以致於從頭至尾都沒怎麼注視她的臉頰。
林歇發覺她始終沒有說話，揉掉眼裡的髒東西，打起精神抬頭，猛的寒顫，如被扇了一個耳光。
那是一對灰暗的瞳孔，包括眼白都是沒有生命氣息的淺灰，裡面倒影不出任何人和事物，包括就在眼前的自己。
嘴角向上浮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如一張相片，僵硬的停留在微笑的瞬間，而這明明是在行動中的人類世界。
她如畫報中走出來的齊肩短髮，苦丁茶女郎，整個人不太真實，顯得十分怪誕。
她突然面朝著林歇，亦步亦趨的後退，似乎還沒有適應這幅軀殼，不聲不響，彷彿沒有呼吸，沒有正常人行動時的軌跡，生生停留在一個垃圾桶正前方。
林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著這位“美麗空姐”的行徑，從那對沒有靈動氣息，眼珠子不轉的眼睛開始，他就確定這不是活物，因為習慣從腳看起的他，始終沒有看到影子！
喂！活物不能和光作對，基本常識具備卻膽小的人可能會一下子驚嚇的坐在地上。
他沒有移開步伐，後背習上冷汗，連腋下都緊張的通風，帶來絲絲涼意。
腦海裡短暫的驚恐後，感知美麗空姐是否有傷害自己的意思。
可從她的表情看不出她的心靈波動，就好像一具沒有生命氣息的充氣娃娃，微笑著在幾個身位前款款看著自己。
只不過那張沒有情緒波動的表情太過冰涼，灰暗的瞳孔如清透的黑洞吸食，有如吞噬一切的氣息，讓林歇始終不能夠放鬆警惕。
敞開的公寓大門，傳來一對急促的腳步聲，是兩個穿著警服的男人，他們訝異林歇開著自己的門等待自己。
一名胖一點的警察過來不由分說的抓住林歇的肩膀，喊道：“和我們走一趟。”
林歇從兩位警察的縫隙間繼續看那對灰暗的眼睛，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他們在身邊。
“哎！哥們，醒醒。”一位剪著細碎短寸，年輕一點的警察微微搖晃林歇的肩膀，用善意的語氣催促道。
找回精神，林歇才如睡醒般瞅瞅身邊的兩位警察，餘光確認那位空姐依然看著自己。
他的適應能力很快，雖然搞不清這是為什麼，不過還是按照順序，先應付近點的警察。
“你們好。”林歇禮貌的回覆道，他的表情還是有些古怪。
“我叫竇唯，他是張饒，沒別的事，你不要緊張。”年輕警察似乎知道林歇的境地，他是昨晚大腦清晰的人之一，對林歇的遭遇深表同情。
認為他此刻的慌神是因為遭受重創，必然度過了擔驚受恐的一夜。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殺人？上面是不是瘋了讓我們來問。”那個叫張饒的矮胖警察嘟囔著說道，從懷裡掏出一根雲煙，咬在大門牙，把肉呼呼的肥肉裡一對審視的眼睛移開。
“殺人？怎麼回事。”林歇皺眉，拍掉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他不喜歡別人碰自己，立直腰桿，正顏問道。
“你以前公司的劉部長，從警察局報完你的案，回家就煤氣爆炸死了，死的透透的沒個正形。”張饒吹出一口青煙，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們已經看過監控，和你這幾年的記錄，除了上學的時候進過少管所，人品有待商榷，其他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接話的是竇唯，他似乎怕林歇緊張，先把籌碼抖落，繼續說道：“只是帶你回局裡做個筆錄。”
林歇理清思緒，大腦轟的一聲，如哪根弦被拉扯斷，他想要回房間看手機，因為他分明清晰記得昨天自己親自打下他的死亡預告。
他二大爺的！
竟然真的原地爆炸了？腦海裡各種資訊不斷重組排列，但都短時間找不到答案，唯一能確認的是。
如果讓他們看到自己發的朋友圈，那將不可收拾，就算他自己都百分百確認不是自己幹的，短時間棄不掉干係。
事態轉變的太快，倏地一下，得知惡人遭受報應，他心裡還分不清喜還是怨。
本來還以為要拿出從牙縫骨髓裡面存下來的血汗錢來消災，沒想到人家直接下地獄給這件惡劣事件來了個痛快。
沒錯，快哉！
這是他這些年以來聽到的最順心意的訊息，非得找個死因只能說惡人有惡報，和自己一條一晚上沒動靜的破朋友圈有什麼關係？
他搖搖頭，和警察微笑道：“可以給我一個刷牙洗臉的時間？”
其實只是想去刪掉自己昨晚發的朋友圈。
張饒不耐煩的想說什麼，被竇唯制止了，他明白林歇的處境，知道他的不容易，尤其是站在人家狹小的住房面前。
“快一點吧，回去問一些簡單的問題，不礙事的。”
“嗯，相信組織。”林歇釋懷，說話也帶點開玩笑的意思，點頭，轉而回身，虛掩住門，拿出一個黃色塑膠盆子，往廁所走去。
兩位警察索性去大門外面等他，互相點上一根煙，一個怕事的小北漂打完上司，睡了一晚上能出什麼么蛾子。
自然沒有注意到林歇揣著手機，面色略帶緊張，額頭生出虛汗。
林歇一手握住褲襠裡的手機，一手抬著洗臉盆，一邊走，然後不時回頭。
他關注的不是警察，而是那位始終不離不散的空姐，她的視線從來不會讓自己消失。
而且最讓他驚恐的是。
這麼一位美麗到動人心魄的空姐就在身邊，除了自己之外，一雙雄性警察竟然視若無睹？
他們全程和沒看見一樣從她身邊繞過，最近時距離只有幾公分。
那只能證明一個事情，只有自己能看到她。
鬼？靈魂？妖怪？
事出反常，早上空氣微涼，他卻渾身冒汗，心跳加速。
從空姐身上感覺不到惡意，著急忙慌，立馬關上公共洗漱間的那一霎那，竟然從那分不清情緒的僵硬表情感知到了一絲憂傷。
門“啪”的一聲重重緊閉。
林歇加速喘息，盡力讓心跳舒緩下來，反覆確定門關緊後，無力的坐在合上的馬桶，閉上睏倦的眼睛，動作輕柔的捏人中，安靜的廁所，洗漱臺水龍頭滴落著水滴。
一位別人看不見，沒有影子的空姐。
發了一條劉部長原地爆炸的朋友圈，應驗的意外事件。
當牛做馬辛苦工作兩年被開除悲催的自己。
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絡？
他閉上眼找不到答案，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赫然是那張滲人微笑空姐的臉，空氣瞬間達到冰點。
只不過從站著到伏身蹲著，表情完全沒有變化，似乎在埋怨林歇怎麼不關注自己。
猝不及防的事件讓林歇來不及躲藏，嘴裡想要呼喊出來，張開嘴只剩下乾嘔。
心跳聲如在耳邊敲響，震的靈魂戰慄。
而空姐嫣紅的雙唇輕啟，通透的聲音不像是從喉嚨裡發出，而是四面八方。
“劉部長原地爆炸。”她的聲音出奇的好聽，竟然還有讓人神經放鬆的能力。
“是我幹的。”她伸出嫣紅的舌頭舔舔粉唇，嬌俏可愛，似乎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