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話音出口的同時,方清然也看清了手上號碼牌的數字。
【9號】。
換在幾個月前,這一定是他最想要的數字。
可惜,現在他最想要的是8號。
其次是6號。
9號號碼牌對應的第九席季懷星學長,他自然是不會去挑戰的,這張號碼牌,於他無用。
無用的號碼牌,給其他人倒不是不行,但……
方清然回轉過身,視線落向迎面走來的兩人。
左邊青年染著一頭五顏六色的亂髮,肩扛一柄寬背鋸齒刀,吊兒郎當的笑臉上,居高臨下的傲慢絲毫不加掩飾。
右側的這位,相對看起來就斯文了許多,踩著酒紅色切爾西,嘴裡叼了根菸,在不住擦著打火機的滑輪點火。
透過上空徘迴的機械監視鳥,察覺到下方這一幕的校園工作人員,也立刻將實況轉播的畫面轉移到了這裡。
“那個學生,這下遇上麻煩了啊。”
負責觀察的工作人員,搖頭嘆息。
周圍其他同事聽到他的話,不禁探過頭來:
“啥情況?”
他剛詢問完,瞧見螢幕中顯示的畫面,神情微動:
“這不是英傑社中位列十二英傑的兩位麼?
鋸刃?周豹和連影腿?李環。”
英傑社的這十二英傑,論武道實力,都遠在他們這些教師之上了!
看到這,他也忍不住向畫面中另一邊身披白色浴袍的少年,投去同情眼神。
真不知道該說這孩子運氣好還是不好了,說他運氣差吧,第一個拾到了二號島的號碼牌,可說他運氣好吧,一轉頭就碰上十二英傑中的兩位。
當然,他也就這麼一感嘆。
這種場面,放到歷年的十英奪位戰中,相當常見。
很快,第一次參加十英奪位戰的學生們就會知道,光拿到號碼牌不是本事,能在十英奪位戰七天進行時間內,守住號碼牌直到最後一刻,那才叫真有本領!
隨著實況轉播畫面的轉變,有不少邊看直播邊忙事的學生,放下了手頭的活計,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畫面上。
“咦,這不是我之前剛採訪過的那名大一學弟麼?”
看到畫面的洛年年,神情一怔。
“啊!是方同學,方同學上電視了!”
某間教室中,依依表情有一小點激動。
但很快,聽到周圍同學談論到和方同學對峙的另外那兩人,她小臉慢慢揪成了一團。
“方清然?”
放鬆地癱坐在沙發上的魏某人,兩根手指無意識的輕轉著粉玫瑰花枝,眼底若有所思。
直播內,頭髮五顏六色的周豹,看向遲遲沒有動作的浴袍少年,滿是戾氣的眼神中,又添出一分不耐:
“我說的話,你是聽不懂麼?
放下號碼牌,然後滾!”
他覺得自己脾氣真的有點太好了,換作他們十二英傑中脾氣格外暴躁的另一位,話都不會講半句,直接就是出手。
他多善良啊,放這位學弟毫髮無損離去,還能繼續不受影響的活動,尋找新號碼牌。
當然,這更多是一種來源於實力的傲慢。
獅子會擔心小老鼠能從自己的口下,搶走食物嗎?
“喂喂喂,小豹子你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快收收,小心嚇著我們的這位小學弟。”
周豹身邊的李環聞言,不禁笑著打趣了對方兩句。
“要你管?”
周豹斜眼瞧向對方。
眼瞅向旁若無人打情罵俏的這兩位,方清然把吹去了灰塵的九號號碼牌,極其乾脆的踹進兜裡。
可以給,但他不想。
他的這一行為,讓不少觀看直播的學生,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留意到他的動作,周豹和李環兩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周豹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了起來:
“你這是……?”
“想要?
那就過來拿啊。”
方清然面色平靜:
“幼兒園的孩子,都知道自己事情自己做,不要麻煩別人。”
聽到這,周豹哪裡還能忍得住,怒哼道:
“這是你自找的!”
他一揮鋸齒大刀,靈性之焰勃發,踏得腳底土層開裂,身形如一陣狂風席捲而至。
方清然不躲也不避,他甚至不屑於抽出木劍,就以一根手指,輕輕抵住力噼而下的鋸齒尖。
如狂濤般傾瀉下的風壓,吹得少年腳邊落葉卷裹進四面翻卷的揚塵。
“什麼?!”
周豹童孔劇烈一縮,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他,本能的察覺不妙,下意識就準備激發極燃態。
然而,他的動作,落在方清然眼中,實在是太慢太慢。
順勢改抵為捏,一把扣住刀刃,往懷裡一帶,看著踉蹌過來的周豹,他腳尖高踢而上。
周豹口中頓時噴出數顆帶血牙齒,下巴肉眼可見的腫大。
“嗚哇——”
丟開手中的鋸齒刀,他仰面倒飛而出,後砸向同社的李環。
李環望見跌飛過來的小夥伴,顧不得震驚,全身燃燒起極度狂暴的靈性之焰。
“極燃?如影滅幻!”
他橫跨半步,並沒有去接周豹,而是打算直接發起攻擊。
接下週豹,他就入了敵人的圈套,現在必須化被動為主動,把局勢扭轉回來!
心念轉動間,拖鞋的鞋底在視野前無限放大。
“是他?他怎會這麼快?他怎麼做到的這麼快?”
李環心神震駭。
他的綽號是‘連影腿’,形容他一出腿,腿影便能連綿成片,用來說明他的出腿速度有多快,敏捷性有多強,但他引以為傲的速度,此刻在眼前這浴袍少年面前,竟顯得如此可笑。
彭!
他身體猶如一塊破爛的布袋,毫無反抗餘地摔飛了出去。
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實際上,不論自己做怎麼樣的反應,結局都已註定。
他、周豹,和對方的差距,太大太大。
方清然收斂眸光,隨便撣了撣褲腿。
他看也不看失去意識的兩人,掃了眼仍在提示其他號碼牌位置的手環地圖,隨意挑了個目測最近的方向前進。
監視鳥依舊在半空徘迴,負責的工作人員,傻愣愣地看著螢幕,一時間都忘記了切換新畫面。
“那兩位,的確是英傑社的十二英傑,沒錯吧?”
他指了指螢幕中給踢得不省人事,臉歪嘴斜,在地上躺屍的周豹和李環,不太確定的詢問向身邊同事。
同事僵硬地點了點頭。
十二英傑中的兩人,就這樣乾脆利落落敗的一敗塗地場景,是在場任何人都沒能提前預料到的。
不提絕大多數教師都不認識方清然,罕有幾位辨認出的,也壓根沒想到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
十二英傑,確實沒有天樞十英那麼出名,可放眼整個天樞學府,也是學生中的佼佼者。
相較之下,方清然一個大一的學生,即便天賦再高再強,按理來講,離十二英傑的實力水準,也該還有一段相當漫長的奮鬥距離。
教師們需要維持社會人的體面和風度,但學生,就沒這麼多考慮了。
“我靠,這大一?!”
後勤部的洛年年小姐姐沒能維持住甜妹人設,當場爆粗。
她現在就是極度的後悔,後悔自己在對方自報年級的時候,直接就把對方划進了重在參與的行列。
這絕對算得上是她事業生涯中有數的重大失誤。
三兩招搞定兩位英傑,這實力,堪稱在焰炬境中數一數二了吧!
只要不碰上那些不熄境的武道家,這個方學弟,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能拿著一張號碼牌笑到最後!
“必須要想辦法挽回失誤才行,十英奪位戰結束,採訪,我一定要想辦法採訪到他!”
洛年年幾乎把臉湊到了腕錶投影的直播螢幕前。
沒多久,她氣憤的一個人在那撒潑打滾:
“怎麼又換人啦,方學弟,我只要看方學弟!”
方清然的熱度,在短時間內節節攀升,絕大多數天樞學府學生和教師在議論這名強勢殺入眾人視野的後起之秀時,魏執安百無聊賴的翻轉著手中粉玫瑰花。
吃驚?
這有什麼值得吃驚的?
假如讓這些人知道,對方還斬殺過獨龍幫的幫主,大腦不得原地宕機啊?
呵,愚蠢的人類。
比起這些不值得驚訝的小場面,他更在意的事,他們十英聯名的提案,能否透過宗師的許可。
若是可行……
他眼童倒映出直播的畫面,唇角上揚起一抹捉摸不定的弧度。
……
五號島。
一棵老榆樹的樹蔭下,站著一名從各個方面看,都顯得相當普通的女學生。
她靜靜的看著五名青年,臉露獰笑,徐徐接近。
“我勸你還是乖一點,若是妄圖反抗,可別怪我下手沒輕重。”
出聲的青年名叫阮橫,是天樞學府大四級的學生。
“快點,把你的手環交出來!”
他惡狠狠的威脅。
一旦對方失去了手環,不再能透過其得到號碼牌的提示,在這場十英奪位戰中的競爭力,便會大大的降低。
和幾個同夥眼神交流了一番,他們不經意的分散開來,控制住所有逃跑路線,防止眼前的‘獵物’逃脫。
他們互相間的配合想到熟練,顯然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透過這樣的方式,他們現在已經降低了好幾個實力和他們自身相差彷彿的競爭者威脅力。
那些單打獨鬥的參與者,在看到他們人多勢眾後,大多都不會選擇拼命魚死網破,而是交出手環。
他們很好的拿捏住了那些學生與其寡不敵眾身受重傷,導致幾乎再無競爭力,不如暫時妥協,自己想辦法再去挑個軟柿子搶個手環回來的心理。
阮橫兇狠的盯向女孩,心中默默估計著。
這一回他們的成功率,應該很大。
因為,眼前的這個普通女生他認識,性格比較怯懦,實力在焰炬境中也不算多麼出彩。
見女生仍毫無反應,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像個小丑的阮橫急了:
“秦箏,拖時間沒用的,不會有任何人再救你!
告訴你,你再不依照我吩咐行事,我們可就要強來了啊!”
‘秦箏’聞言,沉寂如水的眸子,終於動了動。
“你們,有在這座島上,見到過我的兒子麼?”
她聲音輕飄飄的,似有似無。
“什麼?”
阮橫差點以為自己聽了差。
兒子?
什麼兒子?
秦著這不是還在讀大三麼,怎麼連兒子都有了?
他一時間大腦有些過載。
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或詫異,或呆滯,或無感的臉,‘秦箏’似是早有預料般的,拖拽著腳步就要離開。
“你要去哪?”
好半天才從兒子問題回過神來的阮橫見狀,伸手就想拽住對方。
即將接觸到的瞬間,‘秦箏’陡然扭回頭,漠然、空洞的眼神把阮橫驚得身體一個激靈。
探出的手僵在半空,下一刻,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一個眼神嚇退的阮橫,惱羞成怒: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手呈爪狀抓向女孩側肩,就在這時,對方仰起小臉,望向半空。
阮橫下意識的看去一眼,發現是飛來了只負責監察、提供直播畫面的機械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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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絲毫沒有將之放在心上。
他的行為,確實不地道了點,但組隊合作是合理的競爭手段,沒有人能說他什麼。
注意力重新集中向秦箏,即將抓住對方之際,跟女孩對上視線的他,只覺一股涼氣直沖天靈,頭皮發麻。
他彷彿看見,女孩的表象,猶如玻璃般寸寸破碎,露出潛藏在最深處的背影。
那是一名體態婀娜,雍容華貴的貴婦。
貴婦微微側目,露出小半張狼臉。
‘狼……狼族?!’
他神情無比驚懼,有心想要大聲呼喊,引起操縱機械鳥的幕後工作人員注意,話到嘴邊,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我怎麼感覺好睏,好想什麼事都放到一邊,先睡上一覺……’
他的意識愈來愈模湖,很快,便徹底沉入黑暗。
“去吧,去幫我尋找我的兒子。”
‘秦箏’低聲唸叨著,阮橫等一行五人,表情僵硬的分散向四面八方。
“我兒冥業,就在這湖中的島上,我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是的,他一定就在這兒……
別害怕,我的孩子,媽媽馬上就能找到你了,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女孩幽然的低低自語愈飄愈遠,上空機械鳥,毫無察覺的掠過。
若是此時有人能瀏覽到機械鳥攝像頭記錄下的畫面,就會發現,自始至終,榆樹樹蔭下,沒有秦箏,也沒有過阮橫五人。
就好像,他們都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