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然和嘉靈兒，都不是什麼普通人。
兩人皆身具超凡之力，攀登起來極為輕鬆寫意，沒多久，便抵達了山巔。
山頂部較為低窪的地方，專門開闢出了一小塊空地，七、八個身著勁裝的年輕男女呼喝著演練劍術，邊上還有三個小娃子認真扎開馬步，腿肚子時不時打上兩顫，小臉憋得通紅。
一身古樸灰袍，白髮蒼蒼的老者靠坐在樹蔭下，身前擺放開兩三樣瓜果，他偶爾抓起一顆瓜子嗑到嘴裡，再抽上一口左手捏著的長杆菸斗，搖頭晃腦，好不愜意。
“四師弟，你有心事。
你的心都沒靜下來，再怎樣刻苦練習靜心十三式，也是無法產生任何效果的。”
如春風般和煦的話語傳入方清然耳中，他尋聲看去，透出幾分書卷氣的青年，嘆息著朝眼前比他矮了一頭，面相憨厚的木訥男子道。
“大師兄！”
身側的嘉靈兒興奮地揮了揮手。
“他就是大師兄？”
方清然面色微動。
感知中，對方的靈性之火氣息，並不算多麼強盛，只有光燭高段的程度。
樹蔭下的灰袍老者，則比他略強一籌，抵達了光燭境的極限。
至於其他人，基本都是處於螢火階段，甚至連光燭境都尚未踏入。
說實話，這稍微有些不太符合，他對無空劍派的期待。
按理來說，能夠開發出就連焰炬極限的聶館主都讚不絕口，被摸摸之力評為高階劍招的【無念殘月破】劍道流派，不該只有這種程度。
他感覺自己心中對無空劍派的想象，徹底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顛覆了。
論武力值，從表面上看，他應當是在場這麼多人中數一數二的，不過，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異常點，就連焰炬境的超凡強者也在其中栽過跟頭！
再也沒能爬起來。
遠遠聽見少女嬌憨的聲音，被稱作大師兄的書卷氣青年抬起頭，視線在對面的兩人間遊走了片刻，他快步迎將上來：
“靈師妹，還有……”
他的眼神停駐在了方清然身上：
“葉師弟。”
招呼完，他微微一笑：
“前幾日，葉師弟以無雙劍魂，鑄就無雙根基是我們劍派的大喜事，可惜，我那幾天正好在閉關，沒能及時出來為葉師弟道喜。
唉，是我這個大師兄的失職，沒能盡到應盡的責任。”
自我譴責了一句，他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樣事物。
是一柄劍。
劍長二尺一寸，劍身由玄鐵鑄就，散發出凜冽的寒光。
“身為劍修，怎能不佩上一把好劍？
這柄【玄青劍】，是我早些年在外遊歷時，收穫的一柄上好劍器。
今日，正好就將它，作為大師兄我，祝賀葉師弟你鑄就無雙根基的賀禮！
“多謝大師兄！”
方清然道了聲謝，雙手接過。
劍身冰涼，有點硬。
是柄好劍！
僅次於他的三根大棍。
接過玄青劍的一瞬間，他耳畔的聲音，突然間，彷彿渺遠了許多。
他只能看見眼前的大師兄，還有嘉靈兒嘴巴在動，然而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變得不再是那樣真切。
他目前身處於了一種玄之又玄，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狀態。
撫摸著劍身，方清然心頭升起一股明悟：“我進入了【人劍合一】的狀態？”
眸光下意識轉向空地上演練劍術的同門，這一次望去，心中升起和剛才截然不同的感觸。
雖然本身並沒有修習過他們正在演練的劍術，但他僅僅隨意瞄去一眼，就好似將整個劍招拆解了開來。
同門掌握的欠缺之處，最合理的發力方式，乃至於可以怎樣把劍招本身的威力，再提升上一個等級等想法操作，盡數浮現於他的腦海。
即使一次都沒有練習過那一式劍招，方清然已有把握說，他把這一招掌握了九成九！
剩下的一分，則是考慮到意銀和實操可能具備一定的差別性，才暫時沒給。
畢竟，理論經驗再豐富的男人，第一次提槍上陣，也大多是需要多次校準的，很難做到一杆進洞，直搗黃龍。
興致勃勃地觀摩起空地上同門演練劍招，等到【人劍合一】的玄妙之感逐漸消退，方清然才意猶未盡地收斂眸光。
在場恐怕沒有人能想象到，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已然徹底掌握了至少苦修數年才能見到一定成效的靜心十三式。
“論威力，應當是處於初級劍招的範疇，不過，在我的腦海中，它已經是被打上了全新補丁的靜心十三式?改。
目前來說，凌駕於百分之九十九的初級劍招之上，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他在心底暗暗分析，一隻白皙的小手，忽探了出來，在他眼前揮了揮。
轉過頭，發現嘉靈兒氣鼓鼓地都著嘴：
“小師弟，我剛剛叮囑你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再聽啊！”
方清然當即點頭表態。
見狀，她露出滿意的微笑，輕輕哼了聲，朝面前的青年道：
“大師兄，你可不許在等會的考校中動用全力，依仗實力欺負小師弟！
否則，否則……我會生氣的！”
大師兄和藹地笑了笑，他絲毫沒有因為小師妹唬人威脅而生氣的樣子，面露真誠：
“哈哈，靈師妹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動用出全力的，絕對。”
似是為表現出他的‘誠懇’，他在‘絕對’兩個字上，刻意加重了一絲語氣。
“那就好。”
嘉靈兒嬌俏的臉蛋，重新浮現出歡笑之色。
“麻煩幾位師弟師妹，騰點空間出來。”
轉過頭向空地上的年輕男女高聲道，大師兄掌心再度出現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他領著方清然和嘉靈兒，來到樹蔭下，向老人行持劍禮：
“師父，請您為我和葉師弟，做個監督。”
老人‘吧嗒吧嗒’抽著菸斗，眼皮抬了抬，說話溫溫吞吞，不疾不許：
“好。”
隨後，菸斗分別點向大師兄和方清然：
“考校歸考校，切磋歸切磋，你們倆師兄弟間，不準傷了和氣。”
“是！”
兩人異口同聲答覆。
完成了一系列流程，大師兄率先來到騰出的空地一邊站定，話語柔和，令人如沐春風：
“葉師弟，只要你能透過這一次的考校，我們無空劍道進階傳承【忘我三絕劍】，便將由我代替師父，傳授於你。
想要修煉【忘我三絕劍】，必須要將作為入門武學的【靜心十三式】修煉到大成以上的程度，我將著重考校的，正是這一方面。
靜不下心，強行修煉【忘我三絕劍】，最終必將落入走火入魔的境地！
所以，若是葉師弟你的【靜心十三式】尚不過關……”
大師兄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已是不言而喻。
手提玄青劍，方清然來到對側站定，面色鄭重。
注視向對面的青年身影，他心頭微微一動。
不知為何，從對方說出‘我絕不會使出全力’的那句話開始，他心中便湧現出一股極為暴虐的情緒，干擾心靈，讓他不再冷靜，恨不得立刻衝將上前，不顧一切，手撕了眼前笑容和善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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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然強行剋制住了這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
下一刻，他重新恢復了如靜止之水一般的心境。
這是掌握靜心十三式後，帶給他的‘加成’，他可以隨時隨地，有意識的讓自己進入一種‘心如止水’的心靈狀態，免受外界侵擾。
靜心十三式，本身並不算是一種擅長攻擊的劍招，它更本質的效果，便是追求心靈上的寧靜，確保無論何時，都能維持最大限度的冷靜。
見方清然面色不改，澹定依舊，大師兄眉頭微不可察地挑動了下。
旋即，眼底浮現出一絲讚賞：
“葉師弟，你的【殺戮劍魂】，不知能否讓大師兄我見識一二？”
“【殺戮劍魂】？”
方清然流露出澹澹的靦腆笑容。
換作其他人，哪怕之前裝得再想，大概也要暴露出，自己並非葉清歡本尊了。
性格能模彷，天賦跟他差不多的，也能透過觀摩靜心十三式自學成才，但劍魂這玩意，沒有就是沒有，想裝都沒地方去裝！
這個異常點剛好進一個【殺戮劍魂】鑄就根基的拾荒者機率，怕不是比瓊木城舊址內部侵蝕無緣無故自動消失還低！
不過……
巧了這不是！
他【永珍劍魂】中具備的幾縷無雙劍魂真意中，正好有這一個【殺戮劍魂】！
永珍劍魂變化出的無盡殺伐之氣自他周身沖天而起，方清然擺出靜心十三式的起手招：
“大師兄，請指教！”
殺戮劍魂一出，不止是觀戰的同門，連一直表現得興致缺缺的老人家都顧不上抽菸鬥嗑瓜子，認真坐直身體，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他看向方清然，笑眯眯捋了捋花白鬍鬚。
“我會將自身的靈性之火氣息，壓制到和你相同的級別。”
大師兄身上的靈性之火氣息緩緩下降至螢火境，他一揮手中長劍，熟悉的暴虐感，再度出現於方清然心間。
“師兄的劍魂，是上品的【暴怒劍魂】，具體效果，我想你剛剛已經感受過一次了。”
他語含笑意：
“很不錯，你的靜心十三式掌握程度，很可能比我想象中還要高。
來吧，向我攻過來！”
他話音剛落，方清然手執玄青劍，頃刻間已是殺至身前。
劍鋒磕碰，火花迸現，大師兄輕咦出聲，情不自禁倒退出半步。
“來得好！”
讚歎完，他勐然發力，磕開玄青劍刃，揉身挺進，使出靜心十三式中的一式。
“心雖靜，然靜心十三式本意，卻非是讓我們思慮太多，瞻前顧後，而是在謹慎的同時，冷靜把握住每一次機會！
既出手就不要猶豫，出劍則無悔！”
交手時，他還不忘出聲指點。
鐺鐺鐺！
兩人在空地間閃轉騰挪，清脆悅耳的交鳴不絕於耳。
“殺戮劍魂散發出的殺戮之意，最能影響精神，然而大師兄他卻自開始到現在，看起來從未受到過一丁點影響……
恐怕等閒的光燭極限超凡者，也不具備這等猶如猶如鐵壁般堅不可摧的意志。”
殺戮劍魂收效甚微，方清然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發出感嘆。
最令他有些在意的是……
哪怕沒有動用看家的銀棍，他常態下的實力也決不弱於任何光燭初段甚至是中段，可眼前這大師兄招架起來，竟顯得頗為遊刃有餘……
“拋開靈性之火，我還有屬性加成和萬劫金身……那大師兄他有什麼？”
方清然心中念頭閃動，他視線落向眼前被動融入著殺戮之意，不僅跟沒事人一樣，似乎還給人感覺越來越精神，滿面紅光的大師兄，反手又遞出一劍。
兩人激戰愈發白熱化。
邊上觀戰的嘉靈兒，已經看呆了。
小師弟他……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強了？
無雙劍魂的加持有這麼高嗎？
在沒有鑄就無雙根基以前，切磋時候她偶爾還要讓著點小師弟呢！
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戰局，她眼底泛出一絲異樣的色彩，用力揮舞起小拳頭：
“小師弟，加油！
”
少女的加油助威聲傳入耳中，方清然正欲再搶攻時，大師兄陡然後撤出了一小步，收劍歸鞘，氣勢盡斂：
“不用再考校下去了，葉師弟你完全有資格開始【忘我三絕劍】的修煉。”
他語氣中流露出幾分自嘲：
“是我低估了葉師弟，沒想到，葉師弟你靜心十三式的造詣，已是在我之上！“
此言一出，觀戰的同門均是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小師弟靜心十三式的造詣已在大師兄之上？
這豈不是說小師弟的靜心十三式水準，已凌駕於全部的門派弟子，僅次於師父他老人家？！
他們的第一反應，全部是不可能，沒有一個例外。
可想到大師兄的性格，知道他從不會口出妄語，紛紛難以置信的互相眼神交流起來。
此時，蒼老的笑聲打破了山巔寂靜：
“好，好，好！”
連道三個‘好’字，老人飄然出樹蔭之外，幾步來到場地中央，看向方清然的眼神中，止不住地歡喜：
“葉清歡，今日早練結束後，來我靜室一趟！”
老者全身心投入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他並沒有發覺，背後恭敬侍立的書卷氣青年，眼底也泛出一抹不可捉摸的色彩。